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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以財敵才

第九章 以財敵才

孫家請客是在汪朝奉為陶澍安排,借江西會館正式開賀的第二天;請的主客當然是陶澍夫婦,陪客皆是家屬近親,家宴不請外客,也就破例不相迴避,同堂兩席,男女分座。這樣,巧筠就不能不跟陶澍見面了。
「言重,言重!」
「姑爺快起來了。」老奶媽說:「早點預備早點去;也顯得親戚的情份。」
「第一、先捐出身;你是捐了監生的,這一關不必再過。第二、要進京到吏部去上捐。本來在藩庫也是可以繳銀子的;不過你要到吏部『投供』領部照,反正要進京的,不如直接到吏部繳銀。」
「大爺回來了!」巧筠站起來迎接;「替大爺倒茶來。」
「說得是!還有呢?」
只怕還要老老面皮,巧筠在心裏說。
「喔,」吳少良大為高興,「快說,快說,捷徑在哪裏?」
汪朝奉知道他的心意,滿面春風地說:「新貴人、新貴人,請先見見諸親好友。」
聽得這話,老奶媽第一個高興;巧筠自然也深感安慰,而且添了幾許信心,不管怎麼樣,自己的容貌,總是無人可及的;儘不妨自矜自重。
陶澍恍然大悟,原來他就是吳少良;正不知該如何稱呼時,吳少良已拱手說道:「妹夫,恭喜,恭喜!」
「可以。」
「是啊!」吳良答說:「我有個做官的兒子,鬧起糾紛來,應該占上風。」
這當然是非常尷尬的一件事。孫太太曾為此煞費躊躇,很想讓巧筠避免跟陶澍見面,而苦無善策;一再跟秋菱商量,亦不得要領,因為秋菱的處境也很難,她必須替陶澍表現得很大方,絲毫不存芥蒂的樣子;同時她也不便出什麼主意,譬如巧筠如果覺得受窘,不妨託病不到。這話傳出去會變樣,說她容不下巧筠;惹出這個誤會,跳到黃河洗不清,她當然非慎重不可。
「二妹妹,」她看秋菱說:「妹夫將來當然會替妳掙一副五花誥封;不過照我說,妳這副誥封應該先讓給嬸娘。」
巧筠到此刻才知道,珠圍翠繞並不能為她增添任何光采;只是夫婿爭氣成材,方是最大的福分。
於是他問:「楊大叔,我爹呢?我做了官,我爹的身份不是比我低了嗎?」
他倒居然認了親戚!陶澍本想持保留的態度,稱他一聲「少良兄」;話到口邊,驀地裏發覺,這彷彿不承認自己是孫家的女婿,貶損了秋菱的地位,也對不起岳母,所以改口答道:「姊夫,彼此同喜!」
「理當如此!」
「道台。」
汪朝奉有些看不起吳少良跟楊毅,不願陶澍多跟他們周旋;便即插進去說道:「替新貴人備了馬在那裏,鼓樂前導,衣錦榮歸吧!」
「有錢沒面子,倒不如有面子沒有錢。」
在另一桌上,卻以秋菱的堅持:「姊姊還沒有滿月,到處都要坐首座的。」她說,「我不能反坐在姊姊前面。」
「這個花樣就叫『花樣』。凡是加捐了花樣的,可望提前分發。世兄,吏部只把你分發到那一省去候補,候到什麼時候補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今天是為二姑爺中舉賀喜。」有人這樣說,「應該妳坐首座。」
不贊成的是楊毅。「世兄,」他說,「你何必爭此閒氣?做官要混到能夠享福,頭髮白了,牙齒掉了,腰也彎了,有福都不能享;何如你在家鄉逍遙自在。」
「媽的!神氣什麼?我也去弄他個舉人來玩。」接著便高聲喊他的小廝:「黑伢仔,去看楊大爺回家沒有?說我請他馬上來。」
「那一來不就要鬧糾紛了。」
「還有,你捐個道員,不過捐個銜頭;道員三品,可以戴亮藍頂子,穿了公服去拜縣官,他得開正門迎接。至於真正想做道台,先要捐個『花樣』。」
這一天終於到了!巧筠老早便已起身;事實上是心中有事,一夜未得安枕,好不容易捱到窗紗微現曙色,不如起來,還少受些拘束。
一想到此,心痛心酸;急忙躲開,才使得眼淚沒有在丈夫面前流下來。
說到這裏,盤腿坐在吳良身後,替他在搥背按摩的張小腳插嘴說道:「大少爺做了官,你就是老太爺,跟縣大老爺平起平坐;有這份威風,自然有人來巴結。姓劉的說不定也不會這麼硬了。」
就這幾句話,使得吳良下定了決心;替兒子捐官,無論如何是件值得做的事,不必考慮太多;要商量的只是如何著手而已。
「那好!楊大叔,請你陪我一塊兒去見我爹,跟他商量著看。」
「嬸娘」是指孫太太。妻子的誥命,能不能貤封岳母,誰也搞不清楚,有的說可以;有的說不行。巧筠默然不語;心裏只在設想,秋菱一受誥封;遇到親戚應酬的場面,自己就不能不屈居在下了。
平生最大的窘境算是衝過去了;卻帶回一片抑鬱的心情。
巧筠去開了門,外屋不但有丫頭,還有老奶媽,花白頭髮已梳得很光亮;換上簇新的藍布夾襖,外罩直貢呢背心,手上戴了一金一寶石兩個戒指。她倒已經是作客的打扮了。
道台也不小了,比知府還大,吳少良又問:「捐道台要多少銀子?」
「這就不划算了!我做官,兒子不過大少爺,少良捐了官,我是老封君;這話,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到入席時,又出現了爭讓。男客一桌推陶澍為首;自然謙辭,最後是孫家族長的一句話,陶澍才在長者所命不敢堅辭的情況下,坐了首席。
老奶媽是「陪嫁」了來的,自然知道她這副眼淚的來歷,便悄悄勸道:「不要這樣!姑爺看見了會多心。」又說:「各人頭上一片天,當初要做吳家的媳婦,總也想到過,說不定有今天這一天;沒有什麼好悔的。」
就為了這一份感覺,立刻便神氣了起來,「是啊!官有什麼了不起,我照樣也能做。」吳少良問,「最大可以捐個什麼官?」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聽得門外丫頭在輕喊:「少奶奶,少奶奶!」
陶澍回安化是在九月底。汪朝奉雇了一班吹鼓手到城外去接;親友來歡迎的也很多,其中包括了楊毅與吳少良。
「唉!」巧筠嘆口氣,「真難!」
紅裙自然要穿的,上身就不必穿平金緞子灰鼠襖了;巧筠心裏想,越是穿得華麗闊綽,只怕越惹人在背地裏批評。
「臉水恐怕涼了。」有個丫頭說,「我去換一盆。」
「是啊!」巧筠也說,「妳不要客氣。」
「等你做了舉人,人家中了進士,你還不是相形見絀?世兄,你要知道,鄉試可以有槍手;會試是沒有槍手的。」
「好個彼此同喜!」楊毅在一旁湊趣,「雲汀兄高中,不特你們至親同喜;我們做朋友的亦與有榮焉!不特朋友,亦是安化之榮。」
「小意思,小意思!」吳少良拱拱手說。
這有些像狀元遊街了!陶澍覺得過於招搖,很想辭謝;但「左輔右弼」不由分說,將他簇擁上前,扶上馬去。那匹白馬脾氣不大好,噴鼻踢蹄,時刻要發作的模樣;陶澍怕拖拖拉拉,惹得馬厭煩了,踢傷了人,只好跨上馬去;汪朝奉將一方紅緞,往他肩上一披,吹鼓手隨即嘰嘰哩嗎啦,吹將起來;一個戴紅纓帽的馬伕,拉馬前行,迎接的親友,有的上車,有的騎騾,更多的是步行,拉成長長的行列,迤邐進城。
※※※
「話不是這麼說!有的地方差不多一點;像那天,我是素銀頂子,人家是銀座子上,站一個小麻雀,就道監生跟舉人的服飾頂戴不同,我那塊貂帽簷再貴也不值錢。」
想來想去,只有照規矩辦;不落任何痕跡是上策。而且,孫太太也叫人去找了老奶媽來,勸巧筠大大方方來赴宴認親,反倒可以消除許多流言。當然,她也很小心地暗示了家屬近親,特別是口沒遮攔的孫二娘,千萬莫提往事,免得巧筠受窘。
「何不直截了當捐個官做?」
由於矜持的緣故,巧筠便不大有笑容,見了母親與秋菱,倒是很親熱;殷殷致意。但親熱與高興是兩回事,在旁人看來,總覺得她鬱鬱寡歡似地。
話雖如此,巧筠的心境卻是覺得死也比跟陶澍見面還容易些。可是她也知道,如果不衝這一關,以後聽到的風言風語,會讓她沒有一天安寧的日子好過;因而決定到了這一天,還是硬著頭皮回娘家。
「同喜,同喜!」陶澍答說:「姊姊大喜的日子,我沒有能夠趕回來喝喜酒,抱歉之至。」
「我這口氣一直憋著胸口,非要出了,心裏才會好過。老楊,少良做了官,能不能讓我出這口氣?」
等他一閃開,楊毅奔了上來,兜頭一揖;「蛟龍非池中物!」他也是喜氣洋洋,笑容一直浮在臉上,「可喜,可賀!」
巧筠挽著秋菱的手,腳步都有些發軟了;暗暗透口氣在心中自語:「到底算是過了一關了。」
巧筠不作聲。心裏承認她的話說得不錯;吳家父子喜歡以富驕人,像今天這種場面,也只有闊綽才能匹敵陶澍的得意——吳少良是早就新製了一襲監生的服飾;素銀頂的吉服冠,由於十月初一起已換戴暖帽,所以特為花了三百兩銀子買了個紫貂帽簷,預備到岳家去出一出鋒頭。如果自己的服飾不能跟丈夫相配,可想而知的,吳少良一定會不高興。
因此,當吳少良在岳家與陶澍同席,相形之下,飽受冷落;不由得又動了「弄個舉人來玩」的念頭時,巧筠也表示贊成。
到得吳良那裏,做兒子的開得一句口,以下都是楊毅解說。吳良心中一動;對吳少良說:「幾千銀子小事;事情要做得有道理。等我跟你楊大叔叔慢慢談。」
接著,親友都圍了上來;陶澍一一招呼,到末了一個客人,二十來歲,衣飾華麗,但面容蒼白,精神委靡,一望而知是紈袴子弟,卻不識其人。
「還要到了省裏,另走門路。」
「這位是?——」他問汪朝奉。
到得開席,堂客都到了廳上,少不得要見一番禮;「大姑爺」,「二姑爺」之聲,不絕於耳。陶澍從容周旋,吳少良就不免顯得猥瑣;加以十月小陽春,那頂貂冠熱得他滿頭是汗,那就不但猥瑣,而且狼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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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少良自己也覺得說得太方便了些,於是問說:「要怎麼做呢?」
「不要著什麼皮貨,大家都是薄棉襖;我一個人不要顯得異樣。」巧筠又說,「也不必戴什麼首飾。回自己家又不是到哪裏去。」
「不是俗氣是喜氣,還不曾滿月,簇簇新的新娘子,不穿紅穿什麼?」
想起章服榮身,大搖大擺,吳少良的心思又活動了。不過,兒子是三品道員;老子還是一品老百姓,似乎說不過去。同時他也想到,捐官的錢要父親拿出來;這一層如果沒有一個滿意的解釋,錢是到不了手的。
這一下自然吸引了許多人上街來看熱鬧。陶澍覺得這樣招搖過市,是件令人很窘的事;但汪朝奉的心情正好相反,緊隨在馬旁,臉上像飛了金一般,好生得意。
她念念在心,也不時在刺她的心的是,孫二娘的一句話——孫二娘守著孫太太的告誡,一直謹言慎語,但喝了幾杯酒,卻忍不全住要說了。
那塊田的業主姓劉,人很老實但有橛氣;吳良派人跟他去說,希望能在他的田裏面,闢出一條通路。如果好言好語,未始不可商量;無奈有惡主就有豪奴,話不投機,不歡而散。吳良又想買他的這塊田,亦未成功,因而結成了怨家。
「怎麼呢?」
兩個丫頭,一個倒茶;一個來替大爺卸馬褂。吳少良一言不發,坐下來眼望著窗外,什麼人不理。
早到早受罪!巧筠又是在心裏說。等臉水打了來,老奶媽與兩個丫頭幫著梳頭上妝;刻意修飾。剛打扮好;吳少良起床,出來一看便喝聲采:「真俊!」他又補了一句:「這上頭,陶雲汀可遠不如我了!」
「看開些!」老奶媽說,「只當到別人家去吃喜酒;心裏一丟開,硬硬頭皮就過去了。」
等定下心來又想,今天見了陶澍,他會是怎麼一種神情;自己又應該持何態度?這下,心更亂了;思潮起伏,久久不能平息。於是她又生了警惕,或者說是畏懼,想到陶澍,已經如此;見了本人,更難自持,大庭廣眾之間,忸怩失態,那是件多可怕的事!
「我想斷他的水道。」
說著秋菱硬把她捺在座位上。論氣力,巧筠自然不敵;也覺得爭來讓去,掙扎不休,彷彿姊妹吵架似地,也不甚合適,終於就此坐定了。
不過,有一點是秋菱可以放心的,陶澍對巧筠已經完全諒解,所以對吳家亦就不會有任何芥蒂。這樣,秋菱對吳少良的話就好說了。
「京裏有同鄉,誰是肚子裏有墨水的;誰是一團茅草,哪個不清楚?世兄倘要考考你,你怎麼辦?再說,中了進士要殿試;同鄉京官去送考,忽然跳出來一個相貌不同的吳少良,那不是荒天下之大唐?功名無緣,殺頭有分!罷、罷,世兄,人生妻財子祿是有一定的,富而不貴,貴而不富,你占一個字,他占一個字;各有因緣,儘可心平氣和。」
車子一到,汪朝奉首先迎了上去,彼此一揖;陶澍本有好些話要跟他說,一見有那麼多人,不便出口,握著他的肩頭在躊躇。
老奶媽體會得到她的心情,卻不能不提醒她,「小姐!」她輕聲說道:「妳不能穿得太樸素;姑爺會不高興。」
「哪有這話?兒子做了官,父親就是老封翁;身份怎麼會低?」
於是,秋菱閃開一步,巧筠的一顆心跳得很厲害,連抬眼看一看陶澍都不敢,借著行禮需要彎腰的姿勢,低頭說了句:「妹夫大喜!」
「一點不錯!雲汀今天要多喝幾杯。」孫伯葵也來解圍;擺一擺手說:「請大家入席吧!」
巧筠明白了,丈夫必是去接陶澍;不知怎麼受了刺激,所以也想「弄個舉人玩」。聽他的口氣,迎接陶澍的場面必是很風光。此刻呢?此刻自然到家了;親友稱賀,熱鬧非凡;秋菱也應該很神氣了。
「嗯!」巧筠又支使另一個丫頭,「妳先不忙掃地,到後園去採幾朵菊花來。」
「多謝姊夫!」她說,「姻伯太客氣了!雲汀心裏亦很不安。」
見此光景,吳少良自覺沒趣;他是坐了車來的,趁轉彎時,悄悄關照車伕脫離行列,逕自回家。
秋菱是早就盤算過的,深怕大家都圍著她說話,冷落了姊姊;所以一直跟巧筠坐在一起。這來,說話就有顧忌了,論陶澍秋闈得意,怕巧筠感受刺激;談閨中習見的話題,衣服首飾之類,又怕衣飾樸素的秋菱聽得不是味道,因而連健談的孫二娘都很少開口,氣氛清冷得令人難受。
楊毅想了一會說道:「其實,我倒勸你不妨捐個三品銜。」
「不是我客氣。雲汀中舉,又不是我中舉。姊姊,妳坐下來!」
「勞楊兄遠來接我,真不敢當。」
「那要看你預備怎麼樣出這口氣?」
她只能這樣自問,卻無法設想;因為一轉到這個念頭心就亂了。
吳少良動都不動;過了好一會,突然將桌子一拍,霍地站了起來,嚇得巧筠和兩個丫頭,都倒退了幾步。
「一身紅!」巧筠皺著眉說,「俗氣不俗氣。」
最後是姊妹雙雙來見男客,大部分是孫家族人,在孫伯葵指引之下,伯叔兄長,一一招呼,漸漸逼近陶澍與吳少良,姊妹倆都緊張了!巧筠是說不出的忸怩不安;秋菱是因為瞭解姊妹的心情,深怕她跟陶澍彼此失態,搞成尷尬的場面,以致滿座失歡。
楊毅笑了,「這是你此刻的想法!」他忽然收歛了笑容,正色說道:「世兄,如果你只是要爭面子,有條捷徑,為何不走?」
兩桌安排首座,是在同時;定局了一看,那面陶澍,這面巧筠,那不相配;但也沒有人覺得應該重新調換。錯就錯了吧!許多人這樣在想;當初婚姻就錯了,又何必在乎此刻坐錯席位?
第二天,吳良打發人將楊毅約到張小腳那裏,橫躺在榻上,隔著一盞煙燈,低語密商。原來吳良有一方田,偏偏缺一隻角,地當要衝;長工下田,中午送飯,要繞道而行,非常不便。
「自然是大紅緞子平金的灰鼠襖;大紅裙子。」
「什麼花樣?」
此言一出,吳少良不由一愣。但很快地就想通了,捐官要錢,有錢就有官做;把錢與官連在一起,想到家裏有錢,他便彷彿覺得自己已是個官了。
聽他所說,竟如夢囈;楊毅不由得好笑,「慢來,慢來!世兄,」他說,「官是這麼容易做的,就不值錢了。」
「替我找個槍手!下一科無論如何也要弄個舉人做!」
「那麼,世兄,你想怎麼辦呢?」
「那,那是何道理?」
「就算他三千好了。楊大叔,我跟老頭去說,明天就把銀子捧出來。捐來道台,走馬上任;鳴鑼喝道去拜陶雲汀。倒要看看是他舉人神氣;還是我道台神氣。」
「大爺到哪裏去了?」巧筠溫柔地問說。
秋菱覺得他這話說得不甚合適,會讓巧筠無以為答,因而趕緊接口說一句:「回頭多喝一杯!」
這是故意將丫頭們調開,好跟老奶媽說話;首先就想到該穿什麼衣服?
「總要兩、三千。」
聽得她這樣說,巧筠也只好用「各有因緣莫羨人」這句話來強自排遣。無奈耳聞目擊,處處讓她感到刺激,先是聽說安化知縣都鳴鑼喝道,特地去拜訪陶澍;再是聽說陶澍捐了一千銀子作善舉,養老院特地選了兩個年逾七十,身子還硬朗的老嫗,去給「陶舉人娘子」道謝。而最難堪的,還是開賀那天,回娘家去赴席。
這時丫頭還不曾起床;吳少良更是好夢方酣,巧筠怕驚醒了他,燈也不點,門也不開,一個人悄悄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心裏不由得就想,陶澍與秋菱,此時不知作何光景?
「雲汀兄,」楊毅以詫異的語氣說道:「你們至親,莫非從未見過?」
汪朝奉與楊毅伴著他在身邊,彷彿左輔右弼;「左輔」尚未答話,「右弼」搶先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