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從德國到法國：巴黎此夜未眠
第86章 相片
她不敢打破此時的寧靜，只能默默的等在後面，四面亂看，大多數時間在撫平全身被凍起的雞皮疙瘩。
「你無權命令我，菲羅斯中校，我的要求符合人道主義精神以及海牙公約，作為紅十字會的代表應該是我有權命令你滿足我的要求。」
「但是先生您忘了，我本質是中國人，我的同胞在遠東戰場拚死抵抗日本的侵略，您告訴我兩位被日本人殺害的前輩的故事，只會讓我更想做些什麼。」秦恬笑起來，眼睛卻酸酸的，「您還忘了當初工作調派單上寫的地點了，我敢來東歐，就沒想過苟且偷生。」
那是一對中年夫婦，很有夫妻相，俱都慈眉善目，黑白的照片裏面他們微笑的看著側前方，眼睛里滿是柔和的幸福。
秦恬「……」
「哦，好。」秦恬苦逼的穿上衣服。
然而四二年，德國紅十字會卻連「委婉的接洽」都不願意麵對了，他嚴肅通知紅十字會國際委員會，說它將不再傳達任何有關「非雅利安」被關押著的消息，並且請紅十字委員會「不要再插手」。
秦恬咬牙，又是日本人！那群殺千刀的混蛋！
「先生，您想說什麼？」
「沒有可是！人不都是培養出來的嗎，您不帶著我，怎麼就知道我不行呢？」
因為是黑白照片，秦恬分不清這照片的年代，她想猜測這是巴維埃先生的父母長輩什麼的，但又覺得不應該，可是看巴維埃的表情，卻是那麼的……恬淡，就好像是回憶逝去的父母。
食品包就這麼誕生了。
這讓巴維埃先生很痛苦。
巴維埃停了車進門，打開了房中的燈，帶著秦恬徑直上了二樓，來到一個常年緊閉的門前。
兩人在冰天
「在這兒的工作是無法有大的進展了，沒有我也能繼續下去，這兩個月來你乾的很好，相信你能完美將工作做到下一個負責人來之前，明天，我將去波蘭。」
秦恬累得半死把這句拗口至極的話翻譯過去，菲羅斯冷峻的表情沒有一絲兒變化，或者說，深藍的眼睛里多了一點點嘲諷：「巴維埃先生，你的說辭兩個月來我已經聽了無數遍，說實話，不需要這位美麗的小姐翻譯我也能夠全部領會，然後我就會告訴你可能你已經聽懂的答案，不，直到新的通知下達。」
「噎死兒！」
「可是……」
「媞安，你睡了嗎？」巴維埃敲門問道。
他們口中的被驅逐者，其實就是從德國等國家被驅趕的猶太人，早在三九年的時候紅十字會就與德國紅十字會接洽，希望能夠安排紅十字國際委員會代表探視那些被從維也納驅逐到波蘭的猶太人，但是他們被拒絕了，德國當局不願與對這些問題展開討論。
「先生，您是要取什麼重要的東西嗎？」秦恬哆嗦著問，房裡沒有暖氣，冷的可以。她來這兒工作了這麼久，其實一直在東奔西跑，在這兒正經辦公的日子不多，而這個房間，當初巴維埃先生的介紹是，儲物室。
可是現在，被放逐者雖然正在增多，但最重要的集中營探視，卻遲滯不前。
巴維埃擦了把眼睛，握緊了手裡的帽子。
「我來這看望他們，不僅是為了幫自己下這個決心，更是為了告訴你，紅十字會，不是你想的那樣
現在，紅十字會掌握的人已經達到近兩千人，並且已經可以進行批量寄送食品包，相比半年前的五十人，這是相當大的進步。
「沒什麼。」巴維埃先生很低沉，「儘管跟我來。」
巴維埃先生沒有理會身邊那些矇著煙塵依然亮閃閃的飾品，徑直走向了最裡面一排相片，站在了一張合照前。
巴維埃先生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我就是知道你不願意，才帶你來看。」
秦恬下車一看，竟然是布達佩斯的紅十字會分佈，一個很小的辦公室，巴維埃先生的主要辦公場所。
秦恬怔住了，她又看了看那對夫妻，他們依然笑得很溫和，她不由自主站直了，訥訥道：「怎，怎麼會……他們是紅十字會的……」
「恩，取點東西。」巴維埃先生以一種不該用來看門的眼神看著門，他打開了門，慢慢的走了進去。
巴維埃先生嚴肅的瞪了眼秦恬：「媞安，你的翻譯並不專業，所以別輕易自滿，比你好的翻譯多了去了。」
「是的，不知道。」秦恬聲音都啞了。
當然，即使這樣，如此大規模的種族清洗行為，肯定會有風聲流露出來，到了盟國政府的手中，紅十字會也從而獲知了猶太人的消息。他們經過討論決定，面對這樣明顯有反人道主義精神的行為，既然無法直接插手，也不能就此旁觀，那便採取雙邊策略。
由
「我小瞧你了。」
「馬特烏斯·維舍，和他的夫人……我，我們的同事。」
「那麼，回去準備下，明早出發。」
「你們的拖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在不清楚真相的情況下任何不好的流言都會給你們帶來相當壞的影響，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所做的事情對你們亦有好處，這是澄清你們自己的最好辦法！」
「他們被派往印尼探視戰俘營，但是日本不允許我們的人這樣做，在那兒的工作，很艱苦，面臨巨大危險……他們幾乎被剝奪代表的身份，只能獨自奮鬥，日內瓦告訴他們，如果過於危險，必須立刻回來，但是三天後，我們得到了他們被處決的消息。」
「被處決了。」巴維埃深深的吸口氣，「在遠東。」
很多獎盃，很多勳章，還有很多照片。
三個多月了，他們就一直重複著這樣的工作，申請，被駁回，去找負責人，被委婉或者直接的拒絕，然後回來，憋屈的寄食品包，找別的被驅趕的猶太人的下落，然後再申請探訪集中營，再次被駁回……
「哦，還沒，有事嗎先生？」秦恬撐起身子，看看表，已經凌晨了。
巴維埃先生站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
秦恬昧著良心把這話翻譯過去，心裏卻忍不住吐槽，澄清……外面的傳言比事實可善良多了！人家才不需要你們澄清。
「明早我就出發，剛才我聯繫了總部，他們會聯繫波蘭的翻譯，現在，回去吧。」
「你現在能起來嗎，跟我去個地方。」
中校果然更嘲諷了：「我代表第三帝國謝謝你的好意，不過如果真的需要澄清什麼，我相信我們的宣傳部會更有影響力。」
秦恬看向巴維埃，很平靜。
「您要去探訪集中營？」秦恬搖頭，「先生，不可能的，我去過波蘭，我了解那兒。而且，您就算要去，您認為會有除了我之外更好的翻譯嗎？」
看著坐在客廳里抽著悶煙的大叔，秦恬默默嘆口氣，關上門裹著睡衣上了床。
「不客氣。」
沒錯，痛苦。
巴維埃先生整個宴會時間都在試圖說服菲羅斯，讓這個黨衛軍官給他們的集中營蓋上通行章，可顯然，一個黨衛軍官的意志並不那麼容易改變，最後巴維埃只能帶著秦恬灰溜溜的回到公寓。
從此以後，紅十字會就選擇不直接提出猶太人問題的策略，雖然紅十字會所針對的是那大規模逮捕或者驅逐平民的行為，但是在這個時期一般他們遇到這種問題時，所涉及的一般都是猶太人。
「媞安，剛才我做了個決定，我要去波蘭。」
「莫非你們是怕我們看到不該看到的嗎？」
「現在我知道了。」秦恬斟酌著字句，「他們現在……」
「他們被指控未經允許救濟戰俘營里的戰俘，沒有律師沒有辯護，當天就被處決，還是最野蠻的……斬首。」
「……行。」秦恬揉揉
他的眾多同僚分散在各地進行著各自的任務，相比那些在遠東的同僚來說他甚至是幸運的，但正是因為這樣，他更加無法忍受自己的停滯不前。
秦恬一口氣上不來：「先生！您帶我來，給我看照片，告訴我他們的事情，告訴我危險，然後就說，小姑娘你可以滾了，您是什麼意思？我的人生才開始，您的人生就不是人生了？您這樣做，就好像我怕了什麼似的，讓我情何以堪？要論危險，我經歷了閃電戰，我經歷了波蘭和法國最危險的時候，我甚至逃難過，你從哪裡看出來我該像溫室的花一樣被嬌養著了？」
一股陳舊的氣息傳來，秦恬深吸一口氣，歪頭往裡面望去，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儲物室，而是陳列室。
沒過多久，車停了。
巴維埃先生嘆了口氣，然後也笑了起來：「好吧，媞安，我要向你道歉。」
「關於這點我就要引用一下您的話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真的不用客氣。」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有了基礎，自然想要發展，在反覆嘗試和分析之後，至今對猶太人態度尚算溫和的軸心國匈牙利進入了紅十字會的視野。要想和納粹接觸，在盟國縮著是絕對不行的，可在軸心國的中心德國也不行，巴維埃先生就在這種情況下進入了匈牙利，一邊承接派送食品包和打探被放逐者的任務，一邊繼續嘗試著能得到一次進入集中營探視的機會。
「那就帶上我！」秦恬往前一步，義正言辭，「我受夠了學語言，你讓我一個不懂匈牙利語的翻譯在這兒做什麼？除了你，還有誰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