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110章 【番外】海因茨（五）
我不想再等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跟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浪費時間實在很不明智。
他們還在頑抗，甚至有老人的身影，熄火時裏面還會傳來隱隱的哭聲。
我面對她時，幾乎想不出什麼比較友好的話題，她似乎也一樣，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
我把秦恬約到塞納河上的咖啡館，許久不見，她的精氣神改變了不少，似乎因為那一巴掌的緣故，她雖然還有點怕我，但卻不再唯唯諾諾。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小時候耳邊最多的，就是奧古的父親在和俄國人打仗時的故事，那感覺，就像恐怖小說。
奧古傷快好的時候，波蘭華沙的猶太人聚居區突然出了事，作為當年負責督造的最高級軍官，我只能放下手頭的事情，被派去支援並指導平亂。
我忽然就有一種酸澀的感覺湧上來。
手下整理了資料報告說，他們的食物估計撐不了五天了。
沒錯，猶太人稱之為起義。
一開始指揮的指揮官從熱血的要攻進去到現在只能無奈的讓他們耗儲備，顯然這半個月猶太人的起義讓他們體會到了不一般的難度。
看巷口炮兵已經準備好，我甚至都懶得發令，沒一會兒，背後轟隆隆作響，爆炸聲讓人耳鳴，遠處那幢大樓里慘叫連天，很快有兩個全身是火的人跳下樓一動不動，哀嚎聲傳來，是一個老婦的，她在詛咒我們，然後大聲的禱告。
我想我記住了，奧
「走了再拆開吧，算我，和秦恬給你踐行的。」
我最終還是讓他失望了。
這就是他在看到我的調令時想說的？我有種奇怪的感覺，我該生氣的，但更多是無奈，只能點頭：「恩，行。」
然後，我很高興的，看到了她眼裡，強忍著的淚水。
我打開當年的猶太區地圖，這是當初設計的最基礎版本，但是我腦子中還有數次清查時發現的秘密空間，一一指出來后，經過一番激烈的拼殺，六天後我們將他們的活動範圍逼到最後一幢大樓里。
下午，奧古連秦恬都來不及見一面就走了，這一次他的腳步尤為沉重，彷彿下一刻我就會死似的。
再一次回到法國，我深切的感到，我已經厭倦了。
「幹嘛？」我狐疑的看他。
東線戰場岌岌可危，我卻在這裏做著讓我厭煩的事情，究竟什麼時候我才能提著槍去做一個戰士該做的事情！？
「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了，但是……無論怎麼樣，不管是不是為了你媽媽，或是為了我，甚至，我可以讓你回來報復秦恬……你一定要活下來……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然後第五天，在我們準備接收勝利果實時，他們用兩個燃燒瓶回答了我們。
「弗蘭克已經走了，凱澤爾也在那兒生死不明
「為什麼？」
從早上，到傍晚，大樓再無半絲聲息。
哼，一群廢物。
還有人瘋狂的向這邊傾斜子彈，我們的人全躲在掩體後面，在子彈聲音平息后，繼續炮擊。
「……呵呵，你不會想知道的。」
「海因茨，你在嗎？」他走過來推門，我立刻轉身做出整理的樣子。
我開始嚮往他的生活，只要扛起槍，往前沖，前面是敵人，後面是家人，不用糾結什麼，不用痛苦什麼，或許更美好的，我還能擁有一些值得思念的美好的東西，那些更單純更簡單的東西。
在這場戰爭中，他只是一個身先士卒的軍官，雖然是少校但卻沒有什麼實際的權利，而我，切實的權利掌握在手中，得力的手下無數，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那些法國所謂的貴族和官員，見我也要卑躬屈膝，秦恬的很多事情，他還要拜託我做才行。
我心裏有點暖暖的東西，上前，他緊緊的抱住我，沉默了許久，他忽然笑道：「秦恬要是看到這一幕，說不定會眼冒綠光。」
到達戰區時，戰況已經進入白熱化，從他們四月十九日向猶太區守軍打響第一槍開始，至今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猶太區里的守軍無一倖免，猶太人完全控制了猶太區，這個建築群是曾經華沙的老式民居，結構錯
起義是什麼，他們覺得自己的反抗是正義的，他們在反抗黑暗的獨裁統治，為此他們即使在那樣的炮擊中都沒有一絲退卻。
厭倦了和一群猶太人糾纏不清，厭倦了在奧古無奈的眼神中我行我素，厭倦了一旦提及秦恬就想到那個眼神的感覺。
他低頭沉默，然後搖了搖頭，嘴角是自嘲的笑：「是啊，我只能迎頭趕上，來吧，兄弟……過來。」
又一發炮彈過去，牆體坍塌了，她沒了聲音。
「什麼東西？」
我知道，奧古也說過，把猶太人這樣牲口一樣圍起來，性質和那遠東的「盟國」沒差多少，可是猶太人是什麼？是一群吸了血還要扒皮的惡魔！他們應該被清洗，否則將一直為禍歐洲，而日本卻是毫無理由的對平民大開殺戒！
他們稱之為起義！
這怎麼可能一樣？！這一樣嗎？這到底……一不一樣？
就算是鱷魚的眼淚，好歹有人願意為我流一滴，尤其是這個曾經憤怒到不顧死活打我的女人。
就好像知道我要去法國時，在廚房裡默默哭泣的媽媽。
火車上我看著即時戰報，不禁有些驚訝，我走的時候那群猶太人已經是什麼狀態我心裏清楚，這麼久過去了他們竟然還能組織起這種程度的反抗，猶太人那狡詐的腦子
我心裏有很多疑惑，我想問她我是不是錯了，可是真當她追問時，我卻又想不出說什麼，懊惱之下，我最終還是忍不住，告訴了她我即將上東線的事。
報復秦恬，多大的犧牲啊，我苦笑。
沒有和奧古商量，我冷靜的遞交了請戰書，幾乎是當天，調令和嘉獎就發了下來，我擺在桌子上，輪休回來的奧古看到了。
我一切的行為都麻木而章程化，因為上級把我拉到這就已經決定了我的使命，我甚至沒有思考的時間。
可是我卻總覺得，事實上是他照顧著我，他阻止我在當初留在波蘭，慫恿我到法國，然後阻止我射殺那個清真寺的老頭，阻止我做很多事情，讓我避免了戰爭，又享受到為帝國效力的快感，他理解我，又保護了我。
「你又想改變什麼呢？」我奇怪的問他，「你想改變什麼？你能改變什麼呢？元首的一切領導都是正確的，只是我們所面對的比較嚴峻罷了，我們終會勝利，就算你一直懷疑，但我從未懷疑過。」
他站在門口，沉默了許久，道：「我下午就要回去，幫我見見秦恬好嗎？」
他張開雙手，微笑道：「給個擁抱吧，以後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面……說不定我也會去，也有可能去了西線……誰知道呢。」
「還有……」他轉身自己的屋子，出來時，手裡拿著一個包裹，「這個，你拿去，有用。」
「……我看到了。」
算了吧，報復，擁抱，
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他看到我的調令時的表情，他空洞的看著桌上的紙，眼神那麼的複雜，複雜到好像什麼都沒有，我躲在房間中，從門縫中看到，他慢慢的坐了下來，雙手捂住了臉。
「哦，那行。」
「我在，怎麼了？」
於是我們只是包圍在外面，他們總會投降下來的。
或許他已經對我絕望，覺得再也攔不住我對猶太事業的熱衷，而我也沒臉告訴他，我厭倦了那些。
「海因茨。」奧古的表情還是很複雜，他深吸一口氣，「這場仗，會很痛苦，你知道嗎，你把自己帶到了地獄里。」
在外面偷偷幫忙被抓的波蘭人，也稱之為起義。
兩天後，炮兵營運來了迫擊炮。
剛一坐下，我緊繃了十多天的表情突然再也綳不住了，所有指揮，所有行動，我都在照章辦事，我完美的完成了任務，我……平息了這次起義。
她繼續用她那種直愣愣的眼神看我，然後直到我離開，我腦子裡還反覆迴旋著她的話：「真的，一定要活下來！」
我這才想起，她以前還給過我一條編織的圍巾，黑色，如果到了東線，應該用的上，於是翻出來，和奧古給的包裹一起塞到箱子里，很快就滿了。
在隊伍進入清掃的時候，我火急火燎的上了回巴黎的火車。
「……」我忽然想到，凱澤爾當初說，他告訴秦恬他要上東線時，秦恬哭著給了他一個擁抱，還有一個香吻……我不知道……算了，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