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天堂》第三卷 凝氣成體系

第一百零四章 一卷書來照日月

第三卷 凝氣成體系

第一百零四章 一卷書來照日月

「當年在帝都,由於從的師傅身分相對高,以及身屬六司衙門的關係,所以才能翻閱極機要的檔案,以及大批奇能異士的技能,那間樓中,民間甚至豪門世家,秘傳的武功心法不計其數,每一張封存檔案中,都可能獲得一項驚人的秘密或者奇學。」
黃少陽斂容,先取出這書,念著:「聖賢語常而少語怪,語德而少語力,語治而少語亂,語人而少語神,何也,敬天命而盡人事,人非天,豈言天,人非地,豈言地,人非鬼神,安論鬼神是非哉?」
室中空無一物,只有一幾,几上放著幾本經書,又有一個雨點花瓶,插著數株花,疏疏幾片,已是淡雅宜人。
「煮茶論詩,一大快也,敢不從命?」嚴敏欣然應著。
方信自一月十六日開始,一直到六月二十日,整整一百五十一天的時間,便撰寫定稿,並且按照禮節,奉給了魯侯、黃少陽、以及程許之。
當下諸人,迎著池塘清風,就著水汽,一時間大爽,淡淡的茶香飄蕩在空間中,再論得詩文,連嚴敏都一時間有些恍惚,竟似塵念消沉,不過,他立刻醒了過來,就聽見鄒利興說著:「當日,李兄中進士,我還有些不服氣,現在讀了這本仁禮之論,卻再也難興嫉妒之情了,真是聞君一言,勝讀十年書啊!」
不過,凡事有個過程,第一篇就足夠自己聲名而起,奠定了在這世界士林界的地位,這如美酒一樣,越是沉澱越見香醇,所以這第二篇,不必著急,就聽見鄒利興問著:「李兄,你不但文章好,經學深,詩篇也好,可有什麼詩詞作來?」
想了片刻,突然之間,想起了魯舒蘭,就只覺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痛,對此,他很是詫異,不由啞然失笑。
此首寫別情。上片別時景,下片別時情。起寫煙收星小,是黎明景色。「殘月」兩句,寫曉景尤真切。殘月映臉,別淚晶瑩,併當時人之愁情,都已寫出。換頭,記別時言語,悱惻溫厚。著末,揭出別後難忘之情,以虛處芳草之綠,而聯想人羅裙之綠,設想似疑,而情則極摯。
有外人自然要真跪了,嚴敏聽了,心中不知作何而想,只得一笑,上得樓來,分了賓主坐了,嚴敏一邊打量,一邊就欠身把魯侯的意思說了。
到了亭中,就見二人起身拱手為禮,方信就笑地說著:「嚴先生,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鄒利興,從江府治下三春縣教諭。」
從走廊而過,又見走廊兩側儘是爬藤,又有小花點綴在其中,真是香氣暗流。
魯府。
首先是鄒利興,上次考進士失敗,就去補了三春縣教諭。
新年前見他一次,還沒有這氣像,還想著此子根基不穩,雖有富貴而不可長久,現在看來,卻已經根基深厚不見底了。
「嚴先生,主上請您進去。」一個府兵行禮說著,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見,但是嚴敏還是心中一縮,這人武功,實已經不下於魯府中的精銳了。
意思就是,世界之大,萬物之多,社會之宏大,一人就如渺小的塵土,那我們推行善道正道,肯定會遇到困難,又怎麼樣來對待這個問題呢?
所以,書成之日,一下子只獲得了一千份功德,頓時就使玉如意達到了一千五百份功德的數目,打開第八顆星辰,已經有餘,而且,隨著影響擴大,還可以不斷增加功德,折算下來,竟然高達主位面一天十份功德,超過了目前所有功德數!
不過,要想開道,還必須先補全儒家道統,下一篇,方信已經想好了,就是「入華夏者華夏,出華夏者四夷,然者,教者仁也,化者禮也,教而不化,失禮而罪,化而不教,失仁而虐」!
嚴敏正想看看府中虛實,稍微推辭,就也受了,方信露出喜悅的神色,就立刻命人整治酒席,並且又笑地說著:「離宴還有些時光,不如我們就在亭前喝茶,如何,而且,還有兩位,也一起見見面?」
嚴敏也記得了當日兩篇,精神一震,說著:「的確如此,還真要記得一篇新詩新詞回去,大人也不必賀禮了,就拿此來回禮,我相信侯爺會非常高興。」
「屬下拜見侯爺!」沒有多少時間,還是一身文人之衣的嚴敏,進來行禮,這幾年來,他恭謹謹慎多了。
作為從江府的領班人,自己還真真是要見見李睿這人了,一邊想著心事,一邊就不自覺地露出了自嘲的冷笑,到了外面,見二人迎接而上,他就恢復了冷靜從容的神態,說著:「去李爵府!」
明文十八年六月二十一。
「是以君子之道,其根基在人,其功德在人,其盡性在人,以窮人世沉浮、升降、動靜、生死之理,惟大仁大禮於心,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是啊,讀來感慨不已,大人叫我授其子,我私下卻經常冷汗而出,惟恐誤人子弟,那就真正是罪過了。」白留一身儒衣,說著,他這幾年,生活改善了,但是格局反而沒有當年苦讀時大了,這也是一得一失。
魯舒蘭卻彎腰行禮,為三人上茶,上完茶后,就有些黯然的退了出去,雖然她是魯候的女兒,但是有些場合,由不得她參与。
鄒利興又說著:「聽嚴先生說,那就不必再去買下印書坊了?」
「孔子說,吾寧知不可而為之,孟子說,雖千萬人而吾往矣,念此人道之志,養此浩然之氣,雖百十載,尤不知老之將至也!」
「好好好,你的琴藝,真是越髮長進了。」魯侯哈哈笑地說著:「玄達道長,黃先生,你們以為如何?」
至於白留,今年三十四歲,李睿沒有發家前的鄰居,和李睿關係不錯,半師半友,卻一直沒有中得秀才,李睿因此記得他的恩情,自中舉之後就開始照顧,現在掛著李睿長子李凝文的啟蒙師傅的名義,而受禮遇,但是今年秀才郡試,很有希望,不但是他文章火候考取秀才已經足夠,而且也是受了李府的恩澤的原因。
「是!」外面傳來應聲。
「那好,我就如此回去稟告侯爺!」早些日子,還能看得深淺,現在真正是溫潤如玉,卻又不動聲色,難以明之,外表看不出,再用靈眼,卻只見一片白光籠罩方信,裏面光明浩瀚磅礴,又隱隱有股紫氣上升,心中就是凜然。
回答,也就是無論遇到什麼,無論功業有沒有成,都是九死而不悔,這就是人道積極上進的最大原動力,也是所謂的浩然正氣的本質,至大至剛,充滿宇宙,等於開出了儒家真正修鍊上的入手道路。
魯侯自是看不見這種氣象,但是他的確明白奇人異士所說的東西,沉吟了片刻,就笑地說著:「既然如此,本侯還真要助他一臂之力!」
三人於是品茶,端坐於一室,這時,初夏六月,陽光灑過走廊,茶香隱隱,一時間,竟然靜如無人,喝完一茶,魯侯終於拿起一本書來,說著:「黃先生,你對這本仁禮本意論,有何看法?」
感覺到自己思想已經很危險,嚴敏收回了思考,集中到現在的事情上,黃少陽、以及程許之,都是南方有名的大儒,當然,不是最頂尖的,但是也大有影響,門人弟子,影響廣泛,有他們推薦,再加上魯侯的運作,這本書在短時間內,使南方士林都影響到,不成問題。
不一時,一曲作結,聲漸收止,余歌還在,魯舒蘭收回了手。
到了客廳,就見得方信迎接上來,說著:「哎呀,原來是嚴先生,快請上樓去。」
那是一片光明,皎潔之中,金色字元在旋轉,區區一經,就已光撒整個房間,使整個房間內陰晦盡消,這部經,的確已經得了人道之要,而受大氣數。
三春縣教諭是正九品,大楚立學,縣級就有學官,教諭管理縣中學子的學習,也是童生考試的主持,從屬禮部。
當下吟著:「春山煙欲收,天淡稀星小。殘月瞼邊明,別淚臨清曉。語已多,情未了。回首猶重道。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那黃先生,您的意見呢?」
「別慌,嚴先生何必焦急,現在天黑了,總不成連夜趕回去?那時,城門也關了,來來,就在府中住上一夜就可。」方信挽留著地說著。
跨出門去,陽光直照而下……
就是因為點出這條,才可以稱得上是推演到儒家本意上的巔峰,論純粹,已是儒家之至道了,但是還沒有繼往開來,如果僅僅局限於這個,就只是繼了儒家真道統。
這的確說的中肯,方信的確已經大悟孔孟之要意,可以說,已經盡得其道,但是他畢竟才得道統不久,所以字句之中,還有疏澀,不過,這僅僅是文筆和字句上的毛病,與大旨無妨,等日後自然火候純化。
見她退了出去,魯侯才嘆了一聲,說著:「痴兒!」
「李睿作書立說,倒也有一些可取之處,既然如此,本侯也就助他一臂之力,你且帶書回去見李睿,就說本侯願意支持其印刷,首印一萬卷,並且,黃先生和程先生,可作其序。」
「這是本家府之內的教席白留,恩,兩位,這是魯侯府的嚴先生!」
這些人事,都有記錄檔案,嚴敏是從江府主持人,自然知道,李睿這人,直到現在,對君忠,對母孝,對師恭,對同僚友,對屬下威而仁,對友義,竟然是知行合一,找不出半點毛病來,真要,也就是遣仆經商,稍有愛財之嫌。
這時,夕陽還在,竹林、卧石、假山之類,淋浴在陽光中,盡得自然之意。在亭中,已經有兩人,上有一小几,一個童子正就著紅泥小爐烹茶。
「年方二十,與字句之間還有疏澀,也屬正常,但是其中要意,雖非一脈,貧道還是佩服的,這區區一卷之經,不過三萬,卻已經自成氣象了。」玄達道士說著,有些感慨,在他的眼中,這區區一本三萬字的經書,卻不是單純的經書。
朝廷法度,沒有功名者,見到六品官就要拜下,見到貴族更是如此,違者以不敬之罪,可杖五十,不知不覺之中,兩人身份已有非常大的懸殊了,真是世事無常。
誰又能了解這種隱藏在府中,又無能為力的感覺?雖有萬般才華,但是論身份,也許外面一個舉子,都比他高貴許多,想到這裏,他不由嘆著,如果當年,沒有被引進六司衙門,那自己至少可生活在陽光下吧!
六月風吹拂,走到外廳不遠的一株樹下,想及魯侯那平靜的眼神,熟悉魯侯心意的他,就已經是全身乏力,嚴敏直直地望著樹木,人還在走著,各種思緒紛雜而來。
才走出去,他就一嘆,近年來,魯侯對他的信任不復以前,這讓他暗中警惕。
周圍一個道士含笑不語,如方信見了,就應該知道是當年從省城回鄉,半途遇到的那個道士,此時,這道士卻也變了樣,不動,就有那種濃郁的出塵之意。
嚴敏卻是先一拱手,就欲跪下,說著:「拜見爵爺。」
但是這事,卻無論怎麼樣羡慕不得,誰都知道能作書立傳,就可大得天地人之佑,但是世上又有幾人能如此洞察道統,得了真意?這不是投機取巧所能得到的。
念完第一頁,放下書來回答地說著:「惟大仁大禮於心,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就憑這句話,就知李睿真真是百年難得奇才矣……原本經文考卷,我也自看了,是有可取之處,但是想不到一年不到,精進如此,此書一出,聖賢之意大明於世矣,此子才二十歲,真是天授英才……只是,其中言論精妙固有,立意也高,只是言辭之中,似還有一些未純未熟之意,實是讓吾迷惑,能寫到這步,本不應有此疏澀,不過,就算如此,也是數百年之書,當可以此名留青史。」
琴聲流淌在室內,聲聲入耳,似是欣悅,又似傾訴,卻正是對面一位身著淡紫裙的少女,盤膝跪坐,青絲無風而動,素手攏、捻、抹、挑。
「是不錯!」黃先生,正是大儒黃少陽,他對魯侯的話,並無意見,只是平淡的一句。
當下,人人見禮,四人就各自坐下,這時,早有童子煮茶完畢,端上茶來,嚴敏端起細細品評,只覺入口雖有清香,但是火候禮節,到底不及魯府——說的也是,要真貴族,處處細節都見奢侈學問,非三代以上不可。
這兩人,嚴敏都是知道。
「自己有天賦,所以不但能參悟許多武學,還能開得靈眼,得其望氣之能,那時,一時間,似乎氣沖雲宵,天下大可去得,可是如今,才知道,就算閱讀萬家奇學,又有何用,通向絕頂高手之路,還是如此狹窄一線!」
方信也自一下,這時,說來話來,就見得黃昏已落,月光已出,一叢竹林之前,隱見林中有女子閃過,穿著綠裙,知道是艾貝爾,當下就笑著:「是作了一詞,記途中某女所作,一夜風流啊,不太對景,不過也可說說了。」
當下,二人就穿堂過室,向後花園走去,就到了一處湖泊,這人工湖泊,有五畝見方,繞池遍栽各色樹木,又有走廊其上,中間設有一亭,亭皆用原木。
魯侯與二人,正靜處在一間竹室之中,這竹室簡單,卻極是清幽雅緻。
三人聽了,頓時喊好,嘆著:「果是少年風流人物!」
因此,入華夏者華夏,出華夏者四夷,自然是對的,也最大程度的具備覆蓋一切種族和國家的器量,但是,「教」是必須,更必須「化」,教而不化,就要成為大罪孽,而化而不教,又顯的太過暴虐了,這就解決了儒家文化對外擴張的問題,也從理論上解決了封建國家對外族的問題——這個不單是繼承了,而在正本清源的基礎上,繼往開來,解決了儒家生命力的問題——這就更是千秋功德了!
「明白了,我這就去辦!」嚴敏恭謹的回答地說著,等目光轉到了在座兩人,心中就是一凜,轉到了書上,更是微微變色,取了書,他就退出了。
而且,方信著重提出,人就要先立人道根基,對天地鬼神,先不論,這不是狹窄,反而是方信純粹道統,紮實根基之說,畢竟天地人,任何一個都有莫測之道,一下子想全部包容,只是博而不精,反而誤了大道,折了根基,所以仁禮之說中,不論天地人,只道一個「善之所向,人生無悔」。
「印書坊還是有買的,不過既然侯爺願印一萬,我就印上一千好了。」方信淡淡的笑地說著,其實這本仁禮之論,還不能說是開大道,只是窮盡了「仁」「禮」二字,並且進行辯證,指明這兩者,一陰一陽,不可分離,若是分離,就非儒家聖賢正統之說。
「天地之氣,集散無常、流轉百域,然持人道居其間,俯仰之間,天地蒼茫,人事轉眼已為陳跡,不能不以之興其敬畏,然死生雖可言大,功業雖有沉浮,持道而行,終其九死其猶未悔,尚不足讓君子畏也!」
馬車行馳,行了一個下午,在黃昏時,就已經到了李爵府,報了姓名,就立刻獲得了接見。
鄒利興是舉人,一府之中,少者六七縣,多者十數縣,因此補上這九品縣教諭並不難,這人教導學生細緻,誠懇認真,這幾年暗中評價不錯,可惜的是學官不易升遷,要想升上一品到府中當正七品府學正,沒有二十年,不用想了,這是誰也沒有辦法的事情。
方信連忙伸出手來相扶:「不敢不敢,嚴先生何必多禮,此間又無外人。」
「天地之明莫大於日月,人道之理莫大於仁禮,吾不知天地億萬里之高,吾不知仁禮千百世之繼,而成吾志者,唯其無悔無愧也,如此,端言可說仁禮,仁者愛人,禮者秩序,聖賢之道,人道之要,已在其中,當廣于萬世萬邦之人而說,陰受而陽施,以為教化,以開大道,興哉斯言!」
這就是對待外族和百姓,特別是對待外族的態度,在地球上,原本儒家,是教而不化,特別是唐朝李世民的政策,導致了技術和學問向異族傳播,又沒有納入統一的秩序中,結果反而是武裝了異族,導致他們迅速強盛,並且確定了以後胡人入鼎中原的根基。
「淵不如精,精又不如命,知道的越多,才越感覺到無能為力,這些年來,自己就算有奇功在身,如是魯侯要殺自己,只要不顧忌朝廷,隨時都可以,而自己想反擊,卻千難萬難,能算人,不能算己,命也,數也!」
黃少陽平淡地說著:「這本書,李侍讀已經親自奉上給我,不過昨天我還沒有讀,但是今日早晨,卻已經讀過,正是程先生給我看的,據說昨日,程先生拿到了這書,才看完,就喜悅的簌簌發抖,等到全篇看完,直高呼妙哉,早晨特來趕來見我,稱之李睿為五百年來繼聖賢正統,讀書人的真種子!」
而且,方信查看過了,書一成,自己家的陰德數,數目龐大到連方信自己也咋舌的地步,如果沒有什麼大折損的話,這世界的李家,至少七代之內,不用擔心氣數上的問題了。
「天地之氣,集散無常、流轉百域,然持人道居其間,俯仰之間,天地蒼茫,人事轉眼已為陳跡,不能不以之興其敬畏,然死生雖可言大,功業雖有沉浮,持道而行,終其九死其猶未悔,尚不足讓君子畏也!」——這句話實是得了「無悔」,就得了人道之最高之意。
說著,就浮現出一絲冷笑,提高了一些聲音說著:「給本侯召見嚴先生。」
方信這時,穿著一身月白色紗衣,沒有戴著金冠,但是那年輕的臉上,瞳仁之中,既顧盼生輝,黑幽幽又深不可測,舉動瀟洒飄逸,又不知其心思,雖含著笑,卻一點也沒有看出虛實來,聽完了,就笑地說:「魯侯之意,我也明白,下官真是惶恐,然長者有賜,不可不從,學生唯有跪謝——就如此回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