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雲涌
第二百一十六章 想要做的事情
魏宰的師傅從來沒有教過他「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之類的大道理，但是卻在十數年的授業里言傳身教，將自己用盡一生看透的道理刻進了他的骨子裡。
……
欠人的，就要還，就這麼簡單。
雖然有些晚，但是我現在才發現，面對他，其實怕或者不怕都沒有什麼區別的。」
就像是吳孟達從電影里跳了出來，淫笑著感嘆：老媽子好啊，老媽子可以消火……魏宰無言以對，一陣冷場。
潮濕而冰冷的海風卷著單薄的衣服，魁梧的身材看起來就像是一頭懷念著過去的大怪獸。
深吸著雪茄的煙霧，絲毫不顧及那種濃郁的煙氣被捲入的肺腑之中，他長長的吐出了一道混合著灼熱氣息的白色霧氣。
就算是淡定如魏宰，面容也忍不住抽動了一下，發自內心的不解：「要老媽子幹什麼？」
公曆2014年，二月十一日，格陵蘭海，冰島領海。
人間最強，序列第一的使徒，奧丁，僅僅憑藉著這個名字，就足以令無數人的心臟開始震顫。
在甲板上，那個看起來堅定而沉穩的男人依舊穿著簡約的西裝，在游輪前進的輕微搖晃中，身形穩定如山。
停頓了一下，他有些悵然的說道：「不過後來就變了。」
良久之後，周離沉默的拍著手，露出感嘆的神情。
了事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魏宰眼神有些疑惑，沉默的等待。
阿蛇艱難的吞了口吐沫，低聲問：「然後呢？」
足夠魏宰在師傅去世之後，數年如一日的跟隨在李興盛的身邊，替他擋下
就在游輪航向的盡頭，那一片遭受海浪席捲的冰原之上，有數十名披著漆黑衣著的能力者嚴陣以待。
魏宰搖頭：「不知道，去當個骨科醫生也不錯。」
就算是再怎麼遲鈍的能力者，也能夠感覺到那種從甲板上衝天而起的莫大威壓，這便是曾經最強，也是現在最強的能力者的證明。
姚虎徹看著背後面無表情的四十七名下屬，丟下瞭望眼鏡之後，忽然自嘲的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身旁戰戰兢兢的阿蛇：「別緊張，瞧你那塊尿出來的樣子，一會看到奧丁之後記得抬起頭來，別縮得跟小雞子一樣。」
周離詫異起來：「我？」
……
在甲板上，隨處可見的有持著步槍的士兵在巡邏著，彼此之間交換著訊號。
有人將自己的性命交付在他的手中，心甘情願的成為他的力量；也有人恨之刻骨，無時不刻的想要殺死他。
「那就是奧丁啊，看起來真是面生，和照片上的不大一樣了。」
魏宰似乎沒有聽懂周離後半句隱約有些爛的話，只是在沉默片刻之後反問：「那你呢？」
「想要什麼？」周離聽到這個，忍不住有些感慨的笑了起來：「其實我也想不明白啊。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人的想法總是很善變的。就像是我小時候，看了《監獄風雲》，就很想去越南。」
「為什麼？」
周離握著方向盤，想起了那個不久之前去世的老人
姚虎徹停頓了一下，低聲的笑了起來：「我一直很後悔自己當時的膽怯，覺得那麼想的話，就把骨氣丟掉了。我可是『虎徹』啊，當代的虎徹……所以忍不住耿耿於懷，一直都想要證明，我還擁有『勇敢』這種東西，就算是沒有，也起碼要裝出來才行。」
一折秦腔唱罷，魏宰的臉有些微紅，似乎是醉酒，但看起來又清醒得厲害。
新年的街道之上人潮洶湧，各種活動和慶典都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周離開著車在人潮里緩慢的前進著，在沉默了良久之後，終究還是感嘆的說出了心中最大的疑問。
就連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信心有多不足，也做不到無視「使徒」和尋常能力者之間宛如天淵的差別。
雖然看起來像是一艘游輪，但駕駛者卻絲毫不掩飾安裝在上面的機槍、火炮還有導彈發射器，和那它那如同公益環保組織一般的名字比起來，它本身更像是披堅執銳，殺氣四溢的重裝武士。
幾年前，李興盛在他們最潦倒的時候盡自己所能的幫了他們一把，給了魏宰師傅最後的安定生活，給了他符合身份的風光大葬，也給了魏宰不用再替人做臟活才能夠活下去的尊嚴。
為首的魁梧男人舉著望遠鏡，看著遙遠的距離之外、站立在甲板最前方的使徒，然後發出嘆息。
周離看著他伸出的手掌，愣了片刻之後，握住那一隻手從地上站起，微笑著說道：「
「奧丁……」
片刻之後，低沉的嗓音從其中響起：「我知道了，讓所有人都做好準備，迎接戰爭。」
「然後就等死唄。」姚虎徹理所當然的說道：「來的可是最強的能力者，第一使徒啊。」
再看到他的眼睛，我就覺得他比原來更強了，可是卻感覺不到害怕了。
兩個第四階段的「王國級」能力者……別說兩個，就是幾十個，他也沒有信心能夠戰勝由奧丁親自帶領的「英靈」結社。
隔著那麼遠，我看著他的眼睛，就覺得想要跑掉……」
時隔二十年之後，他再一次帶著重生的能力者結社「英靈」，站到了基金會的對立面之上，和整個能力者世界展開戰爭。
「其實很簡單的。」魏宰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既然大哥願意在我和師傅最窮困潦倒的時候，給我師傅治病，給他風光大葬，那我也願意讓他們給我風風光光辦一場。」
最後的看了墓碑一眼，魏宰眼中的黯然已經化作堅決，向著地上的周離伸出手，低聲說道：「走吧，捎我一程。」
在一片冰山雪原的景色之中，一艘漆黑的游輪在緩慢的在蔚藍的海面上行使，乘風破浪，撞開了浮冰和浪潮。
「我真搞不明白，李家是怎麼說動你的。」
察覺到遠處到來的目光，奧丁抬起眼睛，察覺到即將到來的敵人究竟是誰，忍不住輕輕的翹起了眉頭：「姚虎徹？」
周離抬頭看著窗外熙攘的人群，無聲的呢喃著。
回想起魏宰當初和李子衿簽下的五年約定，周離終於恍然大悟，心中
姚虎徹無所謂的說道，從懷裡掏出一根粗大的雪茄，掰掉了一頭之後，又從懷裡掏出打火機，優哉游哉的點著，吐出一口青色的煙霧，有些緬懷的呢喃著：
魏宰點頭，看著身旁這個似乎總是沒個正型的傢伙，像是感嘆，又想是疑惑：「你想要什麼呢？我不明白。」
一瞬間，魏宰從周離的心中所感應到的，是彷彿積鬱了數百年之後，徹底爆發的徹骨寒意和殺機。
周離帶著一絲悵然的微笑，低聲說道：「和你很像啊，你想把欠下的還清，我也只是想要把別人欠下來的要回來而已……連本帶利。」
周離沉默的品味著隱藏在那一曲秦腔中的意味，只感覺到其中幾欲衝天而起的豪俠氣概，「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這種慷慨激昂的俠義氣息似乎已經刻進了魏宰的骨子裡，不曾誇耀，不曾言語，他只會沉默的做，做得比誰都好。
就算是可能因此而死去，他也不曾恐懼或者退縮。也正是因為他的存在，李興盛才能夠平安的度過自己一生最後的時光，在陽光之下安詳死去。
艦橋中，肌肉虯結的中年人站在衛星儀器的前方，抬起頭用望遠鏡看向窗外遠處的風光，良久之後放下瞭望遠鏡，輕輕點頭，拿起對講機說道：「奧丁先生，我們到了。」
或者恐懼他曾經瘋狂的力量，或者敬仰他的決心和意志，不論是誰都需要在他的冠冕之前俯首，仰望他的力量。
絲毫不曾羞澀的談論著自己的鮮為人知的過去，姚虎徹忽然感慨的笑了起來
魏宰只是搖頭：「我欠大哥的還不清，就繼續還給三小姐好了。」
「哈哈，玩笑而已。」周離忍不住大笑起來，有些感慨的說道：「以前的話，大概是平平淡淡過日子吧，就是忽然一睜眼，一閉眼，一輩子過去了的那種。」
「看起來，這會大家是死定了啊。」
「安心，無非就是死而已，看開點。」
周離低聲的咳嗽了一下，尷尬的回答：「電影裏面說老媽子可以消火。」
周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認真的說道：「因為裏面說，越南物價便宜啊！據說五百塊錢可以買一個漂亮女人，還送一個老媽子。」
絲毫不在乎自己已經是名列基金會通緝賞金第一名的通緝犯，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行蹤，身體在無時不刻的散發著宛如燈塔一般能量反應。
隨著心髒的跳動，就像是一滴水落進了平靜如水的水面之上，幾乎掀起能量亂流的漣漪向著四面八方擴散。
「二十年前在火山監獄里看過他一眼，當時就覺得那個籠子關不住他……他的眼神太狂暴了，就算是一無所有，也憤怒得像是一頭會噴出火來的巨龍。
「可是我們有十幾個人，還有三個四階的能力者呢。」阿蛇有些惱怒的爭辯著，然後在姚虎徹的目光之下，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後，沮喪的低下頭，不說話了。
「好想法。」周離發自真心的在讚歎：「醫生、老師、圖書館管理員都是藏龍卧虎的職業啊。」
在上面，有蒼白的字跡噴塗著它的名字——「紫杉樹號」
僅僅是這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