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危牆
第二百五十九章 火刑
「8.3公里的超遠程狙擊……」
子彈旋轉著在半空中盛開，帶來赤紅的色彩，僅僅一瞬間，就來到了五步之內。
痛苦、瘋狂和恐懼將帶來源源不絕的力量，令它們變成合格的殺戮機器。
——火刑，執行！
——他控制了自己？
「合格，但不是完美。」
在暴雨的覆蓋里，鋼鐵骷髏們手提著沉重的槍械和刀劍在街道上橫行，所以阻攔在它們前方的東西都被可怕的火力和刀劍的劈斬摧毀。
似是一片安寧。
在遠處，更遠處，極遠處。
宛如蜘蛛一般的四足敲打在地上，濺起碎裂的水花，摩擦聲刺耳。
骷髏們張口怒吼，雙眼紅色的光束來回橫掃，但是卻擦不到陶特的邊。於是第三程序啟動，它們將槍械收入背後，三條手臂握緊了拖曳在後方的斧劍。
許久，許久……那一團膨脹的水霧終於散去了。陶特依舊衣冠楚楚地切割著桌子上的牛排，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除了頭髮上惱人的濕透了以外……
為什麼？
在放慢的時間中，子彈的氣壓首先將它皮膚上的甲殼壓出了一個凹陷，緊接著，旋轉的子彈親吻了它，就像是一朵花一般的盛開了。
在暴雨的潑灑中，它們卻絲毫不講道理的存在於此處。風雨都被無形的力量排斥開了。美好的像是一個幻覺。
「別輕敵，去六個人，殺了他。」
一瞬間，落在他身上的雨幕忽然被震起來了，就像是有人在抖動床單，掀起了流暢而複雜的波紋。緊接著，一道凄厲的裂口從暴雨中被撕開了。
最後，一顆半面被燒焦的頭顱從脖頸上落下，滾落到了屈青陽的腳下。
它們的動作僵硬在了空中。
有青色的閃光從遠處地黑暗中閃動，又消失不見。
燭光流淌在白色的桌布上，照在乘著紅酒的水晶杯中，折光旖旎。還有一客上好的和牛牛排冒著熱騰騰的香氣，三分熟的牛排上帶著粉紅色的血絲，令人垂涎欲滴。
雨水落下，就像是砸在沙灘上，在鋼鐵骸骨上留下一個個坑洞。瞬息間它們變得千瘡百孔，潰散成一大堆鋼鐵塵埃，衝進下水道里，消失無蹤。
「以後再浪的時候，起碼小心一下你的頭頂。」
「礙事兒的人真討厭。」
它破碎了，又重生，變成長達兩米的怪物級武裝。這是一個只為了將單兵的遠程殺傷力提升到極限而製作出來的畸形兒。不考慮負擔、不考慮衝
鋼鐵骷髏宛如蟲類生物攀爬在樓層表面上，從數十米的高空中一躍而下，手中被雨和血染成淡紅色的斧劍掀起風呼，就像是惡靈的尖叫。
「武器系統太老了，需要更新，鍊金武裝都不用起……」陶特抬頭看了它們一眼，忍不住輕聲嘆息：「六條胳膊？你們在開玩笑。胳膊越多越好的話，早多少年我就做千手觀音了……另外，身體結構的重心不是靠陀螺儀那種可笑的東西平衡的吧？
就在此刻，利嘯聲忽然從天空中響起，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天而降。
在崩裂的聲音中，周離猛然將槍口奮力抬起，對準了遠處已經近乎被腰斬的高樓。
直到最後，它們竟然堆積了滿地！作為卸力之物的混凝土石樁上綻開了層層地裂紋，將一個消瘦而堅實地背影印刻在身體上。
整個世界的龐大雨幕都飄渺起來了，像是在奮力抖動之下震蕩起來的絲綢，飄渺又凌亂。
因為就在無數速度飛快起落的瘋狂骸骨之中，有一條筆直的空隙裸露出來。
那裡被雨水覆蓋，一切模糊。
狼頭虛影還來不及轉身，可死亡將至。
而這群雙頭鷲早已經在血泊里止渴的戰爭野獸，所以一場接觸戰往往是在一兩分鐘之內被結束，死者狼藉，生者繼續殺戮。
遠處的三隻骸骨皇帝抬起手掌，想要鎖定前方的老人，卻發現輔助瞄準系統不論如何都無法確定對方的痕迹。紅外線被干擾了，光源識別的反饋是信號錯誤，最後啟動場景分析，卻發現對方的相貌自己不論如何都無法錄入掃描器中。
周離扣動了扳機。
在高樓地邊緣，一條漆黑地槍管筆直向前伸出，像是祈禱者向著天空伸出，祈望著承接神之恩威的手掌，穩定而虔誠。
今晚註定是一個凄厲狂亂的夜晚，可是在這裏，一切竟然都柔和起來。連雨水從槍口的制動器上流下時，也變得溫柔了。
一夜之間，戰場就從天而降，覆蓋住這裏了。它令每一個人都變得瘋狂，不嘗盡鮮血誓不罷休。
三公里之外，街道之上的金屬骷髏忽然斷裂了。
當合金之殼在衝擊中完美地呈四瓣裂開時，巨大的風壓便會展開花瓣，令它們地體積瞬間膨脹，葉脈
周離躺倒在高樓的頂層之上，背靠著混凝土澆築的水泥墩，可雙腳卻頂在樓層邊緣地凸起上。「火刑架」的槍托頂住他的肩膀，他整個人組成了一個完美的制動結構，在瞬間將槍身上的衝擊力消解。
陶特收回視線，張口咀嚼著自己的牛排，示意看不見的侍者為自己斟滿了紅酒，酒香醇厚，令人心醉。
那是漫長到不可思議，可是有輕鬆到彷彿能夠跨越的距離。
可是在天空中，狂風大作，尖嘯如泣。
風速18.3/S。
在樓頂，熾熱地子彈殼不斷從槍膛中蹦出，落在地上，嗤嗤作響。
雨水倒卷，升上了天空。
被蒸發的血腥氣就是它的花香，馥郁又粘稠，縈繞在鼻尖之上。
「那是給你的禮物，周離。」陶特沉默許久之後，點燃了一根雪茄，嫻熟地吐出了濃郁的煙霧。他聳肩，低聲呢喃：「就知道你會喜歡他的。」
雷電的光芒閃過，照亮了一個隱約的身影。
兩條殘缺不全的雙腿搖晃著倒地了，落地之時的深沉回蕩和姍姍來遲的槍膛巨響融合在一起。聲音就像是敲打在每一個金屬顱骨上的鐵鎚，震的他們嗡嗡作響。
就在最後的瞬間，一個魁梧的身影猛的從側面撲出來，擋在子彈的正前方。
在暴雨傾盆中，空曠街道上，蒼老的男人發出如此的聲音。
屈青陽輕聲嘆氣，一腳將它踢開，轉身離開，向著身旁的下屬揮手吩咐：
耳機里，陶特沙啞地聲音傳來：「可惜，聖徒子彈已經不在了，我用最原始的盧恩符石製作了它們，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奢侈品。」
槍聲轟鳴，卻無法打斷他的對話，他的聲音緬懷又複雜。
在一瞬間，無數細小到人類常用尺度難以形容的刀鋒切裂了一切，包括水分子。氫和氧的緊密擁抱被切開了，變成了單獨的存在，結構崩潰。
陶特伸手握緊刀叉，不緊不慢地切割著牛排。
緊接著，黑夜被更可怕的東西撕裂了。
輕描淡寫的聲音忽然卡主了，就像是噎到了，嗆咳聲響起：「咳咳，咳咳咳……擦，我的牛排！裝逼裝過了啊，這霧怎麼這麼大？功率沒調整好么？」
烈火的顏色在城市中蔓延，龐大的街道上到處都是燃燒或者已經熄滅的殘骸。異能者們以此為戰場彼此對戰，掀起一陣陣轟鳴
若有所思的，他抬頭看向遠處的黑暗。
邏輯錯誤，邏輯錯誤，邏輯錯誤。
兇器和冷雨之間的碰撞，竟然像是流水和朽木之間的禪意和諧，不可思議。
「這一次的修復簡直要了我半條老命。它的重生不容易，記得對它好一些。」
下一瞬，他感覺自己的背後被蚊蟲叮了一下。那種酸痛感在不到十分之一個剎那的時間里擴散到了全身。子彈穿透了他的皮膚，在他的金屬脊椎上被引爆了。
天空上墜落地暴雨像是匯聚起來，流過了它們地身旁，變成了漫卷的黃泉。黃泉過處，開遍了鮮紅的花。
「最起碼，完美的戰爭兵器，要賦予能……噗！」
劍刃上倒影著雨水，還有陶特詫異的面孔。
像是急著去擁抱那種不應該存在於人世間的凄絕艷麗。
而在他的懷中，火刑架已經不複原本老式步槍的摸樣了。
耳機中，陶特輕聲說：「子彈的名字叫『石蒜花』，它展開的時候是紅色的，氣化的時候是純白，耀眼又凄厲。這是我少數做出來之後會後悔的東西。因為它不是聖徒那樣的轉瞬即逝的奢侈品，它能夠量產，而且只有遍地盛開時才是最美。」
閃電的光芒跨越了天空和大地之間的距離，也橫跨過了龐大的城市。這個燃燒著的「巨大火柴盒子」在瞬間的照耀之下清晰了，又在雨水中模糊。
在人類的視線幾乎已經無法窺探到的遙遠距離之外。
「這是為你量身定做的怪物，從十五分鐘前在車床上被創造出來后，就通過幽魂的『風洞』快遞到這裏，我知道你會喜歡它。」
因為有光亮起。
周離輕聲呢喃，然後扣動了扳機。
他的頭髮花白，坐在一張考究的椅子上，面前擺著一張花梨木製作的長桌。寒夜如此寒冷，暴風呼嘯，可是他的桌子上卻燃燒著溫暖的燭火。
老人慢條斯理地切割著牛排，毫無防備，只是無奈的嘆息：「遠程襲擊不成就衝上蠻幹……所以說你們才只是剛剛及格啊，遠不完美。」
看似纖細的手臂實際上有超過數十噸的爆發里，而鋼鐵骨骼足以令他們硬頂著槍林彈雨衝到敵人的面前。鍊金術師們製造它們，將符文銘刻在它們的軀殼上，每殺死一人，他們的能量爐中便會捲走無辜的靈魂，投入其中燃燒。
「輕而易舉。」那個聲音淡然的說道：「謝謝你的槍。」
陶特低聲自言自語：「
於是，下一瞬間，「完美」從「不存在」的地方走出。
然後，被貫穿的是4.2公里的風和雨。
姍姍來遲的尖嘯彷彿他的慘叫，哪怕他已經在中彈的瞬間死去。殘骸落在地上，在金屬骨骼和異化神經的電訊號傳導之下抽搐著，扭動翻滾。
——分子鍵切割。
夜色漆黑，掩蓋了一切燃燒的殺戮。
在暴雨中，雨水橫掃。
「我收回剛才的那句話。」陶特聳肩：「你們真的連手機都做不好啊，一個小小的磁場干擾器就把你們解決了，你們沒想過樸實剛健一點的人臉識別么？」
「你有些羅嗦。」
人身狼頭的虛影從無數的雨水中顯化，在陶特背後化作一個三米余高的巨人虛影。灰色的繃帶在他身上交織成長袍，脖子上戴著沉重的金飾在昏暗中折射閃光，它張開嘴，握緊了手中的金色權杖。
在黑暗的夜空中，血紅色的花開出來了。它們不斷地從空中亮起，旋轉地葉片和潑灑的鮮血同時蒸發，釋放出熾熱又微紅地光。此起彼伏。
從這裏，到那裡，暢通無阻。
它們在屈青陽的操縱之下，機械地尋找著任何存在於名單上的生物，將他們盡數殺死。
火光一閃而逝，嘯聲如同實質一般撞擊著雨水，令無數水珠在震蕩中霧化，飄散如扭動地鬼魅。
然後光輝爆裂了。
一線閃光從雲層中亮起了。
遠處三隻「骸骨皇帝」正在漸漸逼近，它們手中還提著旋轉的機槍。雨水落在熾熱的槍管上，蒸發成水汽，繚繞在它們的骸骨之間。沉重的斧劍拖曳在它們身後的地上，火花迸射，留下划痕。
石蒜花盛開。
……
直到此時，被拉扯在金杖上的雨水才來得及扭曲、膨脹，最後蒸發，變成了一片濃厚到令人窒息的白霧。
子彈飛出。
從種子的狀態里萌發，周離看到層層的金屬葉片在衝擊中展開了。它們包裹在子彈地內核上，有數十層，但又纖薄地快要透明了。彼此交疊時便組成了複雜又細密的花紋。外面包裹著一層合金之殼。
就在蒼茫的白霧之中，卻傳來陶特的幽幽嘆息，像是憐憫。
瘋狂旋轉的花葉在瞬間切碎、蒸發了他右半身的血肉，將他點燃。烈火根植在了血肉之間，旺盛地開放。蠕動的血肉想要修復彌合，卻再瞬間被氣化，金屬骨骼被烈焰燎紅，軟化，扭曲了……
下一瞬，它手中的金杖橫掃，明明不存在任何質量，卻拉扯著所過之處的雨水，令它們環繞著杖端旋轉翻飛。
骷髏們被不斷的擊落，又執著地衝進那一片死亡的陷阱，只有如此無想無識的怪物才會前赴後繼地沖向那一片燦爛開放的花海。
來自遠方的聲音在陶特的耳機中響起，陶特愣了一下，錯愕地看向了遠方的黑暗中：「你這個傢伙……這麼快就降服它了么？」
……
無數黑影隨著發力衝天而起，就像是狼群被激怒了，開始狩獵。
「看到你了。」
就像是某種花卉在瞬間的盛開，吞沒了鋼鐵骷髏。
在瞄準鏡里，屈青陽似有所覺的抬起頭，瞬間的凝視，修正過之後的準星落在他的眉心上。他愣了一下，微笑起來，向著周離揮了揮手。
在雨水的潑灑中，它燃燒的就像是一顆果實，照亮了屈青陽詫異的面孔。
在黑夜裡，只能夠看到兩點宛如來自地獄中的紅光。
他們應該將這個技術去用在手機上，唔……還是別了，蘋果公司還有我的股份呢。」
我在這一頭，你在那一頭。
可怕的迴旋、氣化、爆炸在瞬間誕生，像是無形的怪物從半空中張開口，一下子便咬掉了一個人的半身。
一線燃燒的光芒從極遠處飛來，如同驟然之間刺出的匕首，對準了半空中的敵人。鋼鐵骷髏猛然旋轉，寬闊的斧劍宛如盾牌一樣擋在那一點光輝前方。
就在半空中，那個男人的臉上還有茫然的神情，不知自己為何會跳起，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然後，他看到了屈青陽眼瞳中的白色光芒。
宛如雨水龍捲一般的金杖瞬間掃過了三頭骸骨皇帝。
在數倍於己的敵人圍攻之下，雙頭鷲們表現出了令人恐怖的戰鬥力。畢竟第三階段之下的能力者們的戰鬥還是以槍械為主，能力還沒有強大到能夠改變戰局，需要的更多是精密操作和應用時機。
爆裂和衝擊在瞬間產生，鋼鐵骷髏被拉進燃燒的火中，然後蒸發的半點不剩。只剩下零碎的鐵屑被燒紅，隨著雨水落進了下水道的溝壑中。
虛空中，火焰被點燃。
一瞬間，所有「骸骨皇帝」的頭顱開始旋轉了，一百八十度。他們空洞地眼神牢牢地鎖住了三公里之外的槍膛，發出無聲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