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翼劍》第三集 行軍布陣

第二章 呂梁群盜

第三集 行軍布陣

第二章 呂梁群盜

到了這裏楊飛卻是輕車熟路,來到自己住過隔鄰的囚室,在石壁之上找了起來,自然是想尋到通往韓先生那華室的暗門機關。
楊飛竟似生恐她不答允般道:「玉兒劍法比我高得多,自然可以做我的師父,好玉兒,楊飛這就拜你為師。」言罷,當真便欲跪下磕頭拜師,天下便只有他這般厚臉皮做得出來。
楊飛想起自己折返之因,不覺苦笑,他之前全憑一時意氣來尋香兒諸女,這臨汾城雖不算大,一時之間卻上哪去找,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先去自己那住過客棧瞧瞧,說不得運氣好她們便住在那裡,順便感謝一下那頗為仗義的王掌柜,還有便是帶走梅蘭留在那的黃驃馬,騎它去太原跑路都快上許多。
青姨嘆了口氣道:「我留在此處阻撓敵人一時半刻,你們方能安然離去。」
楊飛想到自己還是得回臨汾去通知香兒等人,不覺嘆了口氣,便順著汾河北上向臨汾行去。
楊飛聞言大怒,差點揮劍殺出,卻被香兒一把拉住,只得忍下氣來,心中大罵,自是將這朱陽的祖宗十八代操了個遍,他罵得興起,竟罵出聲來。
青姨聽得心中一凜,她也曾聞得這朱陽大名,一向盤踞在呂梁山打家劫舍,無惡不作,手下有上千名山賊,官府曾數次圍剿,卻因呂梁山連綿千里,不通地形,不是撲空,便是中了埋伏,全軍覆沒,其人在江湖中亦是聲名極差,連黑道中人也鮮少有人與他交往。
青姨忽爾大喝一聲,手中長劍化作一道白練,劃破數十丈夜空,徑直凌空向朱陽襲去,此刻若是能一舉制住朱陽,今日之危便可解決。
石壁上空空如也,一絲痕迹也無,真不知韓先生將機關藏在何處,楊飛正找得滿頭大汗,肝火上升,聞得香兒之言,頗是不耐的大吼道:「別吵!」
此言猶如晴天霹靂轟得楊飛似蔫了半截的茄子,望著那名少女吶吶道:「為何差勁之極?」
玉兒輕輕「嗯」了一聲,楊飛隨即嘿嘿兩聲奸笑,笑得她得毛骨悚然,黑暗中似被人一把抱住,又聽得一個粗豪的聲音道:「小美人,往哪跑?」
香兒不厭其煩道:「就是同一批師父教的。」
黑衣人眼色轉暖,哼了一聲道:「你倒挺會撈油水的。」
青姨心知朱陽武功不在她之下,今日必無善了,暗暗嘆息一聲,藉著反震之力飄然退去,又回到縣衙門口。
香兒微笑道:「我們梅花山莊的消息機關是天下一絕,這點小把戲哪難得我們。」
楊飛也不待她應允,便即吹熄壁上蠟燭,低聲道:「我扮作敵人,你佯作被我制住了。」
那人冷哼道:「原來是梅花山莊的,那梅雲清來了沒?」
打開包袱,裏面除一套乾淨的衣物,還有幾張紙,黑暗之中看不大清楚是什麼東西,但韓先生既然珍而重之的藏到包中絕對不是無用之物,楊飛再翻了翻,包袱裏面就剩一本書,光線雖暗,楊飛卻一眼識出正是那本紫氣秘笈。
那黑衣人雙目之中露出一絲笑意道:「你倒挺老實。」瞧見楊飛背上所負長劍冷冷道:「你背把劍幹什麼?」
「臭婆娘。」朱陽胸口劇痛,忍不住自喉間湧出一口鮮血,他不願在手下面前出糗,只能強行壓制,他心中怒極,揮刀竟將青姨的屍首大卸八塊。
楊飛點著壁上蠟燭,答道:「這裡是我一個朋友的住處。」
楊飛計意已決,收拾行裝,正欲起程,忽爾想起一事,大叫一聲,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起來,卻非他受了什麼內傷,而是想起梅花山莊那一群嬌滴滴的女子今晚必去劫牢,可此刻突然冒出一路來歷不明的人馬,情勢變得兇險難測,他這麼置之不理,逃之夭夭,將來她們有什麼三長兩短,不但自己心中過意不去,將來也無顏去見梅雲清。
方行出數十丈,楊飛聞得遠遠傳來馬蹄之聲,他心中一動,匆匆找個隱秘之處藏了起來。
這是他使得最好的一次,從頭到尾如行雲流水,破天荒的未因忘記招式而停下,堪堪將一套劍法使完,向香兒問道:「你看我耍得如何?」
青姨連格他數十下重擊,早已真氣不濟,見得此勢,暗嘆一聲,揮劍攻去。
香兒「啊」了一聲,似知自己失言,輕垂螓首低聲道:「對不起,楊公子。」
楊飛找到一支火把點燃徑自向前行去。
方才出聲之人又問道:「你是這裏的衙役么?」這人憋著嗓子,聲音沙啞,聽不出多大年歲。
那黑衣人似猶豫一下,方道:「你可知道這縣衙大牢里曾否關著一個叫楊飛的犯人?」
楊飛這才發覺自己太過唐突佳人,連忙放開她,扯開話題道:「香兒,你是怎麼找到的?」
當初韓先生教楊飛這套劍法之時,他學得無精打采,連歸雲劍法一分精髓也未學到,可此刻玉兒教他,楊飛反打起十二分精神,學得興緻勃勃。
裏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楊飛聞言微微一笑,不答反問道:「你們誰有火種?」
香兒點點頭,奇道:「楊飛公子怎會是你這副模樣?」
楊飛進入秘道,剛行下幾級階梯,韓先生便即封上洞口,秘道之內立時一片漆黑。
孫姨道:「剛剛接到飛鴿傳書,她們好像滯留一處叫臨汾的地方,至於所為何事,尚不得而知。」
玉兒武學天賦雖高,但年紀尚輕,而且歸雲劍法又是從楊飛所使中悟來,楊飛本使得似是而非,她亦學得半生不熟,只能以自己精通的梅花劍法補足,這麼一來,便讓歸雲劍法大為變樣,要是韓先生見了,還不被這個重色輕友的楊飛氣死。
飛玩得興起,正欲出聲再引一女過來,忽然自石壁之後傳來「咚」的一聲巨響。
楊飛心知惹了眾怒,常言道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一個女人已是麻煩之極,自己一下惹了八個,此刻若不解決好,只怕今後幾無寧日。他方才吼了一聲,心中本極是過意不去,又見得此景,忙道:「對不起,香兒,我正在尋逃命的暗門機關,正找得火大,一時失言,你莫要見怪,我,在下向你賠禮道歉了。」言罷,深深作了一揖。
楊飛未想自己已出了臨汾城,不覺心中大喜,隨即心想自己還是先速速逃離臨汾為妙,否則明日官府發覺自己無故失蹤,發下通緝令,那時想逃可是寸步難行。
秋風蕭簌,寒氣襲人,氣氛凝重之極,雖有百多人在此,卻無半點聲息,連馬兒似也知此刻不宜出聲,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楊飛只聽得熱血沸騰,膽子大增道:「你不走,在下也留在此地與你一起禦敵。」天下又有多少人願舍下性命為他人著想。
「既然舍不下,為何不去勇敢面對?不管是對是錯,總會有個結果。」梅雲清心中不斷默念著這句話,等得回過神來,孫姨已然去遠。
一陣秋風吹來,楊飛凍得打了個哆嗦,連忙脫下身上那件已無法遮體的舊衣,換上那套乾衣,再將那幾張紙及紫氣秘笈貼身藏好,拿起那柄韓先生送他的長劍,這才有瑕細細察看四周情形。
楊飛領著諸女行入韓先生那華室,方道:「香兒,既然你這麼厲害,便關上這扇暗門,讓我瞧瞧你的本事。」
楊飛奇道:「她們為何如此之早?」昨日香兒又來過一次,與他約好今晚初更時分劫牢,可現在尚是華燈初上,前後差了整整兩個時辰,早得也太離譜了些,難道是出了什麼變故?
梅雲清忙道:「孫姨有話儘管直言,勿需對雲清如此客氣。」
過了半柱香功夫,香兒忍不住滿臉疑惑道:「公子,你在找什麼?」
梅雲清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同期。」楊飛反問道:「什麼意思?」
「貪財鬼!」楊飛心中暗罵,苦著臉將紫氣秘笈從懷中掏出,遞與韓先生道:「拿筆墨來,我寫欠條。」
楊飛只覺一股柔勁傳來,使得他與諸女不由自主向內退去,朱陽大喝一聲,手持斬馬刀馭馬疾沖而來。
刀劍接實,「轟」的一聲巨響,氣勁四溢,迫得周遭之人紛紛遠避,朱陽胯下黑馬雖極為神駿,亦雙腿一軟,差點匍匐跪地,饒是如此,仍向後連退數步,差點將朱陽摔下馬來。
庄內最引人遐思的是那棟「紅妝別館」,坐落於山莊正中稍稍偏西,館外遍植各色花卉,四季常開,置身此地,宛若進了一座美麗的大花園,再見得館內所居美人,天下無人不為之傾倒。
眾人臉色劇變,只聞蹄聲四起,街道拐角迎面疾馳而來數十騎,後面跟著不下百人,其中半數手持弓箭,光看這副架式便知眾人毫無勝算。
香兒點頭道:「我們內功,輕功,劍法,機關,暗器都有一個師父,青姨是教我們劍法的。」她說到此處,神色不覺黯然,顯是想起青姨此刻生死未卜,心中難過。
楊飛故作慚愧道:「小的想趁亂混水摸魚,發點小財。」
梅雲清掩飾失態道:「孫姨,有事么?」
她只找了半盞茶的功夫,便觸動機關打開那暗門,楊飛大喜,一把抱住她,恨不能親她一口,柔聲道:「還是香兒厲害得多。」
其他那些黑衣人亦追了出來,紛紛取下黑巾露出嬌容,正是青姨及梅香一乾花字堂姐妹。
梅雲清已在庄中養了數日傷,她命梅蘭下嫁楊飛,滿以為從此可以忘掉此人,未想作繭自縛,每當無事,便想起那個無賴,芳心紛亂之下,于武功一途毫無進展。
臨汾地處並非要衝,故未設衛所,守城之兵僅以百計,而且那些山賊早在臨汾暗布細作,先在縣衙放火,開得城內早已人心惶惶,及得那些山賊到來,那些官兵不戰自潰,讓山賊輕易之極的破開城門,似入無人之境般,在城內大肆奸淫擄掠起來。
青姨等眾人盡皆退入縣衙,自己卻不退去,反一人守在縣衙門口,大有一女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那蹄聲近了,竟似千軍萬馬一般,楊飛極盡目力,遠遠瞧去,黑乎乎的竟不下數百騎,直奔臨汾而去,他心中大驚,莫非是朝廷的兵馬,那香兒她們真是情形堪虞。
香兒破涕為笑,拭了一把淚珠道:「香兒怎敢責怪公子,只盼公子不要嫌我們笨手笨腳就好。」
香兒見他這副模樣,柳眉微蹙道:「公子,我們便在這等下去么?」
香兒見楊飛獃獃望著自己,心中卻不惱他,反有些羞澀道:「公子,這牢房怎會有間秘室?」
楊飛連聲道:「我哪會嫌你們,只怕你們反倒嫌我這個武功差勁的小無賴要你們保護了。」
楊飛晚上本未吃飯,被河水一灌,腹中卻脹得鼓鼓的,難受之極,不由俯下身去嘔吐起來,初時尚是河水,後來差點連膽汁都吐了出來,這才舒服一些。
香兒奇道:「那你朋友呢?」心中亦是大奇,怎會有人喜歡住在囚室之中。
玉手俏臉通紅,被楊飛拉住的右手微微用力,使得楊飛立時拜不下去,輕聲道:「公子要學,玉兒教你便是,說什麼拜師不拜師?」
楊飛跟著韓先生來到他呆了兩日卻無緣一見的內間卧室,見韓先生掀去床上被褥,揭開床板,露出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香兒取下黑巾,露出一張楊飛從未見過,宜嗔宜怒的俏臉,滿是驚異道:「你是楊公子?」
兩人相距不到半丈,她這一擲又疾又准,朱陽避之不過,大駭之下,只能稍稍將身體向左偏移三寸,堪堪避過心口要害。
這時遠遠傳來一聲大喝:「你們想逃到哪去?」
香兒笑而不答,反是她身畔一名少女忽道:「差勁之極。」
這一招是用來對付上方及側翼攻來之敵人,用在此處並不恰當,但楊飛生搬硬套,竟被他撿狗屎運擋住來襲之劍,二人長劍相格,在夜空中發出「鐺」的一聲脆響,震得楊飛長劍幾欲脫手飛去。
楊飛故作不知道:「韓大哥,還有何事?」
楊飛沒想這伙山賊如此善與,心中大喜,哪還不奪路而逃,那黑衣人話剛剛說完,道了一聲「多謝大俠」,便即奔了出去,眨眼不見人影。
青姨厲聲道:「楊飛公子我管不著,難道你們八個也敢不聽從我的命令么?」八女齊聲黯然道:「屬下不敢。」
楊飛接過長劍,反趁勢將玉兒右手攜在手中,柔聲道:「玉兒,可不可以教我劍法。」當初韓先生費盡心機讓他學這套劍法,他仍是不情不願,此刻有美女相伴,楊飛反主動求教。
楊飛不再猶豫,待那些人似進入臨汾,方才尾隨其後向臨汾偷偷潛去。
孫姨恭恭敬敬道:「屬下謹從莊主的意思。」
藉著淡淡的月光,稍盡目力,可見他滿面猙獰,雙目之中透著凶光,左頰之上有一塊極大的青色胎記,十分顯眼。
楊飛沒想這山賊如此膿包,他生平尚是首次憑真才實學打敗敵人,心中自是大喜,正欲在手下敗將面前耍耍威風,耳邊傳來兵刃破空之聲,他心驚之下,倏地轉身,使出歸雲劍法第二式「雲山霧隱」。
楊飛道:「這裏還有條秘道,直通城外。」
一干剛剛出道江湖的少女盡皆信以為真,個個心裏默念,求菩薩保佑自己今日能脫此大難,逃出城去,來日定當多捐些香油錢。
楊飛聞得天下竟有如此聰穎之人,嫉妒得連眼珠子都差點掉了出來。
香兒嗔道:「香兒可不是傻瓜。」
楊飛呻吟道:「香兒,我在這,我不行了。」
「莊主,你在說誰死了倒乾淨?」出聲的是孫姨,梅雲清失神之下,孫姨含笑已至門口,猶自不覺。
楊飛正欲說話,忽聞幾聲慘叫,原來是幾名手持弓箭的山賊忍耐不住,攀上院牆意欲偷襲,被青姨用暗器射殺。
楊飛大喜,這才鬆開她,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謝玉兒師父。」他這個稱呼不倫不類,逗得旁觀諸女盡皆忍不住輕笑起來。
青姨冷哼一聲,身形一晃,在差之毫厘間險之又險的閃過朱陽這一刀,長劍斜垂,向外揮出,趁朱陽刀式前力已盡,后力未生之時閃電般砍在斬馬刀刀身之上,饒是朱陽臂力過人,斬馬刀亦差點脫手飛去。
楊飛見她紅暈滿臉,嬌俏可人,不覺心中一盪,柔聲道:「不關香兒的事,都是在下太過疏忽大意了。」暗裡不覺得意起來,心道原來我也是辦大事之人。
「鐺鐺鐺鐺鐺鐺鐺」連響七聲,朱陽斬馬刀在長劍上連斬七下,青姨手那柄名家所鑄長劍再也吃力不住,化作七截,只余不到五寸劍身的劍柄持在手中。
他奔出縣衙不遠,迎頭撞見一人,那人凶神惡煞,手中拖著了一把大刀,上面沾了不少血跡,分明又是個山賊,見了楊飛,二人齊齊一愕,那山賊回過神,隨即揮刀向楊飛直劈而來。
香兒見他口中念念有詞,奇道:「楊公子,你在說什麼?」
梅雲清沉默片刻,方道:「我要去解決一件事。」
那聲音道:「是因為一個男人么?」
那少女含笑搖搖頭,香兒方笑道:「玉兒劍法是我們之中最高的,而且她對武學過目不忘,公子你方才使過一遍她便記了下來。」
楊飛哭喪著臉道:「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妻小,若不撈點油水,如何養家糊口,各位大俠,可否放小的一條賤命,小的一家老小八口一定感激不盡。」他管山賊叫大俠,連自己都覺臉紅,幸好四周光線昏暗,瞧不大真切。
外室被韓先生先前練劍時破壞得一塌糊塗,幾無完處,室中連張木椅也無,楊飛只好讓諸女坐到那張床上去,他自己便沒了座位,乾脆找個乾淨之處席地而坐。
楊飛亦聽得一怔,隨即會過意來,心知她們都是自小在梅花山莊長大,對世事所知不多,便笑道:「小傻瓜,你是不是以為天下人都同你們一般生下來就有好幾個師父么?」
楊飛心中大叫奇也怪哉,自己何時變得這般出名了,連山賊都知他的高姓大名,可為何又不認得他的容貌,別是自己的哪個仇家託人來殺他,楊飛心中已有顧慮,哪敢表明身份,滿臉媚笑道:「小的只是衙役,又非牢房獄卒,哪知這些,何況此刻縣衙里的人走得一乾二淨,牢里的犯人亦已跑光,想必那楊飛也早就逃之夭夭了。」
青姨沉聲道:「眼下不是自責之時,大家還是依楊公子之言,速速離開臨汾。」
香兒反問道:「難道公子你就沒師父么?」
朱陽揮著重達三十八斤的斬馬大刀,挾千鈞之勢向縣衙大門疾馳而來,若待他氣勢養足,以青姨武功拼盡全力亦是不堪一擊。
梅雲清自言自語道:「難道那傢伙有危險?」青姨一行受命保護楊飛,斷然不會擅離職守。
玉兒沒想楊飛如此頑皮,本滿是困意的她精神一振道:「怎麼捉弄?」
黑暗中楊飛又憋著聲音道:「哈哈,今日真是艷福不淺,又捉住了一個小美人。」
香兒自責道:「都是香兒壞了公子的大事。」
楊飛這兩天日夜習劍,性命憂關下,拔劍格去,「鐺」的一聲輕響,刀劍相交,楊飛雖震得虎口發麻,劍尖仍順著那山賊刀身向上直刺而去,正是歸雲劍法第一式「白雲出岫」。
楊飛哪有空跟她計較這些芝麻小事,拾起地上長劍道:「哪裡,哪裡,不過此處卻非久留之地,大夥還是速速離開臨汾為妙。」說到這裏,忽然臉色大變道:「糟了。」
韓先生道:「你功聚雙耳,或可聽見外面聲響。」
「站住。」楊飛尚未走出縣衙,便被一群黑衣人團團圍住,那些黑衣人個個矇著黑巾,僅露雙目,手持利劍,瞧來武功不弱,隨便一個就能解決楊飛,他心中不覺大叫倒霉,最近自己老是如此背運,心想今日若能逃出生天,定去廟裡燒香拜佛,求神保佑。
楊飛暗暗好笑,卻故作痛苦的呻吟一聲道:「我中了賊人一劍,『哎喲』我打不過他,又中了一劍。」他叫得凄慘之極,連他身畔的玉兒都差點信已為真。
楊飛使完最後一遍,仍精神奕奕,見玉兒滿意點點頭,方吁了口氣,而此刻原本旁觀諸女早已耐不住睡意盡皆伏在一起沉沉睡去,楊飛瞧著這麼一副睡美人圖,心中一動,忽然對玉兒笑道:「我們捉弄她們一下如何?」
韓先生搖頭道:「你隨我來。」
朱陽嘿嘿一陣冷笑,右臂一揮,背上斬馬刀已不知何時到了手中,一聲大吼,揮刀迎去。
青姨奇道:「楊公子何事如此驚慌?」
韓先生又聽了一會,沉聲道:「不是梅花山莊中人,那些人正在火燒縣衙。」
楊飛依言運起紫氣神功聚于雙耳之上,剎那間他只覺聽力千百倍的敏銳起來,果真聞得遠遠傳來一陣陣驚呼:「著火了,縣衙著火了,快救火啊!」
韓先生轉過身去,做些什麼楊飛看不大真切,似乎自衣櫃中取出一件物事,半晌韓先生回過身來,手中持的並非筆墨,而是一個油布包,楊飛見狀大奇道:「你不要那一千兩銀子么?」
玉兒右手被楊飛緊緊拉住,掙脫不得,只能頗為羞澀的反問道:「公子,你這套劍法正是你教玉兒的,怎麼反要玉兒教?」
楊飛莫名其妙道:「我本來就是這模樣。」心中立時省悟她語中之意,自是說梅雲清那般眼高於頂之人怎會看上他這麼個武功又差,相貌平平的小無賴,他想通此點,不禁神色黯然,嘆了口氣。
楊飛心中一動,剝下地上一名死去衙役身上衣服換上,便即悄悄摸向那家客棧。
楊飛不慌不忙道:「小的見這柄劍似值不少銀子,便想拿去賣些小錢。」
青姨回首偷瞥一眼,見楊飛等人已然不見,心中稍安,朱陽騎馬揮刀進不得門來,索性飛身躍起,越過大門揮刀向她疾斬而來。
楊飛心中一熱,這韓先生表裡對他冷冰冰的,卻想得極為周到,雖讓他吃了大個苦頭,差點連小命都丟了,可楊飛殊無恨意,反是極為感激。
「哎喲」任憑楊飛聰明絕頂也想不到門后竟是汾河,汾河是黃河支流,乃山西境內第一大河,河面雖僅寬數十丈,水流卻頗湍急,楊飛一腳踏空,立時掉了下去,被衝出老遠,他的水性本就不好,手忙腳亂之下,咕碌咕碌連喝幾口河水,回過神時,想覓一著力之處靠岸,卻總撲了個空。
一陣輕風吹過,竹林發出沙沙的聲音,梅雲清站在林前,舉棋不定。
青姨冷哼一聲,卻是不閃不避,任憑朱陽斬馬刀劈在她左肩向下切去,手中那半截劍柄奮力向朱陽心口擲去,竟似意欲同歸於盡。
那黑衣人一聲嬌喝,挺劍刺向楊飛胸口要害,她語聲嬌甜,分明是個女子,楊飛欲避不能,正自大駭,忽然心中靈光一閃,高聲喚道:「香兒。」
香兒大喜道:「那我們為何不逃出去。」
那山賊手腕經脈被楊飛刺中,立時鮮血淋漓,一聲慘叫,大刀落地,抱著右手痛得死去活來。
那少女抿嘴一笑,卻是不答,香兒笑道:「她是倩兒,這位是敏兒,玉兒,蕊兒,蓉兒,甜兒,還有莉兒。」她一口氣將其餘七女名字說了一遍,楊飛哪對得上號,只能記住名字。
楊飛偷偷摸到縣衙,裏面死氣沉沉,竟連一個衙役也無,地上儘是橫七豎八的屍首,有囚犯,也有衙役,不知是被山賊所殺還是自相殘殺而死,就是未見那個可惡的知縣,不知是被擄去抑或逃遠。
楊飛心知梅花山莊那些女子決計不會火燒縣衙,奇道:「來人是哪路人馬?」
※※※
楊飛點頭道:「你是不是香兒?」
楊飛見從頭到尾只有香兒一人與他說話,心中早已大奇,向坐在床邊最左首那名瓜子臉,長得頗為秀氣的少女道:「你叫什麼名字?為何老不說話?」
香兒「嗯」了一聲,她入門之時早已細細觀察,已尋得室內操控這暗門機關所在,聞言隨手在那處按了一下,那暗門便即合上,看得楊飛大是羡慕,心想若是學得這門手藝,將來幫那些大戶人家裝些消息機關之類必定今生不愁吃穿。
楊飛將歸雲劍法從頭到尾使了五遍,每有不對之處,玉兒便即讓他停下,指出其中不對之處,至於每招之間的那三十六種變化,楊飛雖曾學過,但大半多已忘記,她也沒辦法補足,只得作罷。
楊飛更奇道:「你們都不止一個師父么?」
接著又是一男子聲音道:「想我放人,得看你的本事夠不夠。」
韓先生在他肩頭輕輕拍了拍柔聲道:「一路珍重!」
「啊」朱陽一聲慘叫,右肺被斷劍刺中之時,青姨生機已絕,真氣散去,立時被他的斬馬刀斜斜劈作兩半,倒在地上,氣絕身亡。
韓先生搖搖頭,沉思片刻,忽道:「你速速離開此地,免生枝節。」
然後便是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她們盡皆芳心大驚,香兒輕聲道:「公子,你還好吧。」
楊飛想起那日梅蘭在客棧中曾讓自己到太原等她,遂決定依言繞過臨汾,北上太原,待尋到梅蘭,不但衣食無憂,還有美人相伴,豈不妙哉!
香兒「撲哧」一笑,道了一聲「當然不會」也學楊飛在石壁上細細尋找。
「我有。」一女亮起火摺子,遞了過來。
楊飛點點頭,連屁都不敢多放一個,生怕這些山賊一個不順眼將他一刀宰了,那可真是冤枉之極。
楊飛怎好在這些少女面前說出自己是在操人,頗為尷尬乾笑兩聲,急中生智道:「我在求神拜佛保佑我們今日能夠脫險。」
楊飛點點頭,頗為感懷道:「大哥你也保重!」從相識到現在,他只有此言出自真心。
來襲之人正是方才其中一名黑衣人,他眼中微現訝色,悠然飄退三丈再度馭劍攻來。
孫姨道:「莊主既然舍不下,為何不去勇敢面對?不管是對是錯,總會有個結果。」頓了一頓,又道:「屬下已無事稟告,暫且告退了。」
楊飛鬆了口氣,望了那扇關得頗緊的窗格一眼道:「我是從這扇窗戶爬出去么?」
她坐到臨窗的檀木椅中,遙望窗外,那裡正是楊飛離去的方向,青姨已去數日,未曾有絲毫消息,不知楊飛近況如何?是生是死?她思及此處,頓時想起李夢柔所言曾與楊飛苟且之事,芳心暗恨,不覺啐罵出聲:「死了倒乾淨。」
他此刻正在一處稀稀落落的樹林之中,西面是汾河,遠處一片黑影,想必是連綿數百里的呂梁山,北面有一點淡淡的火光,那不是臨汾城是哪?
青姨作個手勢,眾女擁著楊飛向縣衙退去。
玉兒有些猶豫道:「這樣不好吧。」
楊飛來到大牢,內里漆黑一片,亦是同外面一般,沒有半個活人,哪來梅花山莊中人的影子,楊飛嘆了口氣,忍不住輕輕喚道:「韓先生,韓先生。」等了許久,不見迴音,不覺擔心起來,難不成韓先生也出了事,旋即又想韓先生武功極高,哪會有何危險,心中立時輕鬆起來。
青姨高聲道:「我們是梅花山莊中人,閣下何許人也,可否報上名來?」
楊飛輕聲道:「我們假裝敵人嚇嚇她們。」
臨汾城門大開,城內喊殺之聲此起彼伏,數里可聞,不少民居冒起濃煙,縣衙更是火光衝天,此情此景,讓楊飛立時省悟方才那數百騎決非官兵,而是山賊。
楊飛苦笑道:「我一個都沒有。」教過他武功的白向天、韓先生及白玉霜都算不上他的師父。
青姨忽又柔聲道:「楊公子,香兒她們幾個就拜託你帶回梅花山莊。」
楊飛此刻才知道韓先生為何要給他一個油布包,卻故意不告訴他秘道通往汾河,自是想讓他吃吃苦頭。
楊飛兩招連連得手,豪氣大盛,想起韓先生之言,依紫氣秘笈內運功法門將內息運至右臂經脈,右手酸麻之感頓止,接著使出歸雲劍法第三式「行雲流水」。
那黑衣女子正是香兒,她與楊飛只聞其聲,未見其人,此刻聞得這麼熟悉的喊聲,嬌軀一顫,劍尖生生半途轉彎,堪堪自楊飛身旁滑過,驚出他一身冷汗。
楊飛一聲歡呼,不假思索,正欲跳入,卻被韓先生一把拽住。
黑衣人收起利劍,揮揮手道:「那你去吧。」
香兒大急,辨聲快步行往楊飛身畔,正欲開口,卻被人暗中一把抱住,隨即被點中穴道,這自然不是楊飛所為,而是玉兒做了幫凶。
楊飛已無瑕問及他為何知道來救自己的是梅花山莊中人,也學他般凝神聽去,卻什麼也聽不到,只得苦笑道:「韓大哥為何知道?」
她雖明知此乃作假,仍不覺嚇得一聲尖叫,倒是十足真金。
韓先生卻是不答,反叮囑道:「這個包袱你拿著,千萬不可遺失,還有這柄劍你藏好,路上遇到歹人也好防身。」
「去就去吧!」梅雲清銀牙一咬,換了身勁裝,出了別館,徑自行往北面的一片竹林,這裡是庄中的禁地,除了她任何人都不許進去,亦是她每次離庄前必去之地。
青姨卻不作答,反深深吸了口氣,運氣強抑內傷,低聲道:「敵人尚未合圍,你們速從縣衙後門離去。」
八女亦齊聲道:「我們也留在此地與青姨一起禦敵。」
香兒緩了口氣,又道:「她們和我一起都是花字堂同期的。」
香兒聞言一怔道:「那青姨你呢?」
眾女齊齊一聲驚叫,哪還敢過來送死。
香兒掙扎一下,只覺周身酸軟無力,只得輕聲嗔道:「公子。」若是只她與楊飛二人還好,可眼前還有七名姐妹,她不覺俏臉通紅,連玉頸也不能倖免。
香兒本想發笑,但此刻心情沉重,哪笑得出來,想想此刻倒真只能求神保佑了。
眾女驚慌失措,連火都忘了點,香兒大著膽子摸了過來,輕聲道:「公子,你在哪?」
楊飛頗為羡慕道:「你們真好,有這麼多師父。」
「鐺鐺鐺」一陣不絕於耳的金鐵交鳴之聲,朱陽居高臨下,再加上那重達三十八斤的斬馬刀,佔得不少便宜,青姨每擋得一下,身體便向後退得一步,響到第十七聲之時,已退至縣衙之內。
那徐娘半老的中年婦人青姨向楊飛賠禮道:「楊公子,香兒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香兒聽得本是一呆,隨即美目珠淚禁不住簌簌而下,另外七女見狀亦是滿臉激憤,雖不敢出言責罵,卻個個一言不發的瞪著楊飛。
楊飛嘆了口氣道:「青姨生死未卜,我們怎可就此棄她而去,再說即便逃出城外,這裏到處都是山賊,碰到反更麻煩,還不如留在此處待明日山賊退去再走不遲。」
香兒奇道:「這是為何?」她問得頗是奇怪,竟似以為天下之人生來便有師父一般。
楊飛嘆了口氣,道了聲珍重,與含淚欲滴、悲憤萬分的香兒諸女向內衙奔去。
紅妝別館有上下兩層,上層那間最大的卧室便是梅雲清的閨居,旁邊兩間乃她的兩名貼身婢女所住,一名自然是隨楊飛而去的梅蘭,另一名名曰梅蓮的婢女因受命前往川中調查,至今未歸,故而此刻紅妝別館內僅住得梅雲清一人。
楊飛嘆道:「兵荒馬亂的,不知上哪去了?」行向內室,韓先生果真不在裏面。
香兒見青姨落地時輕輕一顫,心知她必是受了內傷,大為焦急道:「青姨,你沒有大礙吧。」
楊飛獃獃望著她道:「你以前學過這套劍法么?」
到了汾河一個彎道,楊飛總算抓住岸邊一株古柳斜伸入河中的樹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岸來。
那秘道幽長,因靠近汾河之故,潮氣頗重,楊飛身上沒帶火種,只能在黑暗之中摸索著向前行去,走了大約百余丈遠,轉了個彎,地勢漸高,再行得數十丈,已至盡頭,前面似有一扇鐵門,楊飛輕輕拉下門栓,自門縫中透入一絲淡淡的月光,他不假思索,開門走了出去。
孫姨忽道:「莊主,可否聽屬下一言。」
梅雲清柳眉輕蹙道:「消息怎麼傳得如此之快?」
朱陽哈哈一陣大笑道:「臭婆娘,看你還有什麼本事擋住老子?」言罷,又是一刀疾斬而來。
孫姨道:「振威鏢局一行已至太原,因邊關戰事吃緊,滯留在此,估計三兩日還不會離開,眼下黑白兩道各路人馬,紛紛前去,屬下認為振威鏢局極難保得住這趟鏢。」
最前那騎馬之人背上負著一柄極長的斬馬刀,刀柄幾乎著地,馭著一匹通體漆黑的駿馬,疾馳至眾人面前數十丈處驀地停下,僅只這麼一手,已可見他騎術精湛之極。
那人說得十分無禮,青姨耐著性子皺眉道:「我們莊主沒來,閣下可否賣個交情與梅花山莊?」
孫姨道:「屬下以為該是振威鏢局內部出的問題。」
楊飛雖恨他拿去秘笈,但他於己終有授藝之恩,接過油布包及長劍,行了一禮道:「多謝韓大哥。」
楊飛苦著臉道:「剛才我出來時碰到一名山賊,我本已制住他,後來香兒趕到,和我打了起來,那山賊卻趁亂逃了,現在只怕去尋援手,再來便是一大群山賊了。」
韓先生冷冷道:「秘笈!」
庄內亭台樓閣,花橋水榭,錯落有致,宏大之中不失清新典雅,雖不及皇家苑林之氣派奢華,細膩溫柔處遠有過之,似乎只有這樣才配得上稱作天下第一美女的閨居。
諸女雖是驚愕,也只能隨著他繼續前行。
不用多說,此館正是梅花山莊歷代莊主所居之處,眼下主人自然是梅雲清。
梅雲清問道:「孫姨,您認為咱們該不該淌這趟渾水?」
「力道不對,姿勢也不對。」那少女走了過來,接過他手中之劍,如楊飛般在室中將歸雲劍法從頭到尾使了一遍,但較之楊飛方才所使有如天壤之別,雖遠及不上韓先生所使,卻已有其三分模樣。
黑衣人道:「那你為何還留在這?」
楊飛忽然想到梅雲清,又嘆了口氣,持起長劍在外廳練起歸雲劍法來。
床上七女本未睡熟,聞聲立時驚醒過來,只見周遭漆黑一片,陰風陣陣,又聞得楊飛聲音道:「惡賊,放開玉兒。」
梅香諸女隨著楊飛向里行去,卻未見到什麼縣衙後門,反來到牢房,香兒心中愕然道:「公子,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麼?」
香兒點頭道:「公子言之極是,倒是香兒太性急了。」
那人哈哈大笑道:「老子是呂梁山的『青面神狼』朱陽,他奶奶的,老子正想找天下第一美人做壓寨夫人,沒想到手下之人倒送上門來了,也好,便讓手下的兄弟先嘗嘗鮮。」他說得極是褻狎,身畔之人聞言一陣鬨笑。
梅雲清應道:「是的。」那女子再無聲息。
玉兒俏生生的將長劍遞與楊飛道:「公子,你的劍。」
風中傳來一個女子長長的嘆息聲:「你又要離開了。」那聲音跟梅雲清的極其相似,若非梅雲清就在林前,很容易讓人相信那聲音就是她的。
梅雲清沉思半晌,忍不住問道:「可有青姨她們的消息?」
如此教了足足兩個時辰,楊飛總算學有小成,將歸雲劍法一十八招中力道,姿勢一一搞清,不似先前不懂裝懂。
「臭婆娘」朱陽一聲怒吼,他生平尚是第一次吃這種暗虧,心中大怒,斬馬刀幻起漫天刀影劈向青姨。
這一式是以快打快,黑衣人長劍破入楊飛劍影之中,只聞得一陣不絕於耳的金鐵交鳴之聲,二人長劍急驟相交數十下,楊飛終究是個半路出家的半吊子,內力不濟,到得第二十八下時,手中長劍被震落在地。
梅花山莊坐北朝南,位於洛陽西北百余裡外一處小山谷之中,佔地達百頃,山莊東西北三面皆是險山峻岭,難以逾越,北面高山還擋住了寒冷季節自北方襲來寒流,南面庄門正對一片梅林,若是到得冬天,寒梅綻放,出門便是撲鼻的梅香,讓人愜意之極,真不知梅花山莊第一代莊主是如何找到這麼一處絕佳所在。
韓先生「嗯」了一聲,楊飛將長劍及油布包緊緊縛在背上,跳入那條漆黑一片的秘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