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翼劍》第十三集 萬死一生

第四章 東窗事發

第十三集 萬死一生

第四章 東窗事發

楊飛奇道:「門主也聽過在下的名號嗎?」
等眾人尋到小舟,那大船隻剩一個黑點,追之已然不及,遠遠聞得楊飛中氣十足的聲音:「恆大哥,小弟實有苦衷,來日再負荊請罪,還望莫怪。」
「宗主剛剛與公子爭吵,以他的脾性,斷不肯低聲下氣,示人以弱。」
慕容萍緩步行出,冷冷哼道:「只怕未必。」足下一頓,縮地三尺,平空出現十丈之外,與厲方邪纏鬥起來。
那女童生得粉雕玉琢,年紀雖幼,明亮的雙眸顧盼生姿,走起路來,小腰輕搖,穿著也頗有乃母之風。她頭上梳著兩條小辮,辮梢掛著一個小小的金鈴,原來那叮鈴之聲是其所發。
「王立!」
「童言無忌,本宗豈會計較。」慕容萍接了盟書,展開細瞧。
練綵衣又向楊飛笑道:「這位想必是楊飛楊公子吧,還請一併前來。」
楊飛被她打量得渾身不自在,連聲道:「沒有,沒有。」
慕容萍點了點頭,道:「如果你想和她重敘舊情,我也會睜隻眼閉隻眼,全作不見。」
「練門主。」慕容萍強忍怒氣,冷冷道:「本宗敬你乃一派之主,你可不要有失身分。」她堂堂宗主,若被人誤以為有龍陽之好,傳揚出去,慕容世家豈不顏面大失。
倪昆驚道:「宗主,這是為何?」
練綵衣仍是那副誘人的穿著,許是湖上風大,外面加了一襲斗篷,稍掩春色,她媚眼滴溜溜的在二人身上轉來轉去,顯是想問你們兩個大老爺們抱在一起,到底想幹什麼勾當?
楊飛訕訕收回淫手,甚是拘謹道:「咱們這是在哪?」
「你果然是慕容世家的人。」厲方邪未露絲毫慍色,冷哼道:「小丫頭,想激怒厲某,憑你還嫩了點。」
慕容萍順著她的目光望向楊飛,只見這傢伙早被兩個艷女弄得迷迷糊糊,推杯換盞,喝得不亦樂乎,心中既羞且怒。
兩舟相距數丈,慕容萍掠了過去,見楊飛仍一臉色相盯著練綵衣發獃,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
「什麼叔叔?」小敏哼了一聲,將手中的紙箋遞給練綵衣道:「哥哥還差不多。」
客棧掌柜偷偷塞了二十兩銀子,那捕頭自然賣力,出得店來,連忙命人向府衙報訊,說賊人武功高強,請知府檄文通緝,如此以訛傳訛,不到半天功夫,全城人皆知城內來了一個江洋大盜,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一時間蘇州城雞飛狗跳,人心惶惶。
其實這彩舟極大,走道甚寬,外面又有護欄,就算練綵衣真的不濟,跌倒在地,除非故意撞斷護欄,恐怕也難跌下舟去。
楊飛怒道:「分明是你們串通一氣,偷走我的馬。」
「好小子,總算被厲某找到你了。」厲方邪朗聲大笑,九旋斬虛劈兩下,楊飛飛身閃避,身後的參天古木代受其過,居中而斬,轟然倒地。
小舟再退十丈,九旋斬一挽,那些巨浪如萬流歸宗,化作細流匯入厲方邪手中,形成一根巨大的水柱,懸在半空,來迴流動,也不落下,怪異非常。
那掌柜向店小二使了個眼色,換上笑臉道:「客倌稍安勿躁,不如先坐下吃些酒菜,咱們商量解決的法子。」
那婢女輕聲道:「楊公子,我家小姐要見你。」
練綵衣目射奇光,揮手將另兩名少女也摒退。
「倪某不知公子和宗主有何誤會,但宗主年輕氣盛,難免喜歡發火鬥氣,公子可不要放在心上,其實宗主這麼做也有苦衷。」
妙目盯著楊飛,那眼神好似在說有本事吃吃本小姐的豆腐。
難道她對自己因恨生愛?楊飛自忖無此可能,問道:「唐姑娘,不知找在下來有何貴幹?」
楊飛聞她語氣幽怨得似個深閨怨婦,愈感不妙,心想莫非堂堂唐門宗主的千金寶貝成了花痴。
「那就好!」楊飛鬆了口氣,握著她的右手送過天香真氣。
一個女子聲音傳來:「楊公子,楊公子。」
厲方邪氣血翻湧,尚未平息,又與慕容萍連對三掌,再退半步,心口一甜,淤血幾欲噴口而出。
楊飛反問道:「連玉霜姐也不明言?」
楊飛不禁暗暗佩服,慕容萍撒起謊來,竟可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實在令他自愧不如。
「現在只有指望來往船隻將咱們載回去。」慕容萍喟聲輕嘆,望著茫茫不著邊際的湖水,心想自己失蹤了這麼多天,庄內還不知亂成什麼光景。
「小丫頭,厲某以前見過你嗎?」厲方邪出聲喝問,九旋斬斜揮,小舟微沉,驚人氣勁爆散開去,驚起滔天巨浪。
慕容萍輕聲道:「並無大礙。」
「恆大哥,你聽小弟解釋。」楊飛這才知道厲方邪臨別擺了自己一道。
「哪裡不妥,妾身為何看不出來?莫非宗主這幾日和楊公子獨處小舟,見了盟書,有些眼花?」
那掌柜若無其事道:「客倌,你的馬不見了,為何問我?」
練綵衣招招手道:「小敏,快把盟書拿來給兩位叔叔過目。」
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何況他們還有把柄落在練綵衣手上。
「萍……」楊飛萍字出口,感覺十分彆扭,又縮了回去。
「客氣,客氣!」酒香撲鼻,楊飛早已按捺不住,舍下美色,大嚼起來。
楊飛為之啞然。
「小丫頭,吃我一招。」厲方邪一聲暴喝,那水柱劈天蓋地朝慕容萍襲體而來。
二人雙手搭在一起,內力流轉,慕容萍喝了一聲,將楊飛朝厲方邪遠遠擲去。
慕容萍忙道:「如此真是多謝了。」
慕容萍回過神來,忙道:「此書稍有不妥。」
四周平靜之極,楊飛剛想詢問何來敵人?遠方響起一陣連綿不斷的嘯聲,聲傳數里,不絕於耳。
他打了個哈哈道:「唐姑娘想找在下聊天,在下當然榮幸之至,不知唐姑娘想聊什麼?」
「倪總管何罪之有。」楊飛問道:「倪總管,我姐姐和妻子可還安好?」
楊飛步上前去,正欲擁著玉人廝磨一番,慕容萍忽然回頭,沖他笑道:「你起來了。」
「楊公子可真會哄人,妾身人老珠黃,哪有那麼年輕?」
厲方邪卻是不語,忽然詭秘一笑,揖手道:「王立,後會有期。」足下小舟無風自動,破浪而去。
「咱們只顧著忙活,飯菜都涼了。」練綵衣嬌笑著收好盟書,又命人置換酒菜,一時歡聲笑語重回舟上。
唐芸妙目滴溜溜一轉,問道:「那日我聽說你和慕容宗主被慕容廷挾持,進入密道,後來又是如何逃出來的?」
「原來如此。」楊飛輕鬆起來,道:「多謝倪總管釋疑。」
慕容萍當然不好道破,推開練綵衣,強笑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楊飛斬斷攬繩,慕容萍升起風帆,此刻正好順風順水,眨眼間已駛出百丈之遙。
「門主過謙了!」慕容萍終於脫身,避得既遠且遙。
他隨那婢女穿過兩條小巷,來到一座豪門大宅的後門,悄悄進入。
「反了,反了!」為首捕頭連聲怒喝,鋼刀出鞘,領著官差向楊飛圍來。
練綵衣忽問:「宗主是嫌這些酒菜不夠豐盛嗎?」
城內四處貼滿通緝楊飛的官文,他寸步難行,更遑論溜出城外,楊飛哪知如此倒楣,不過吃飯住店,便遭此橫禍。
怎麼辦?楊飛和慕容萍互換眼色,慕容萍低喝一聲,右手輕揚,一掌將面前擊出一個大坑。
「門主說的哪裡話,是本宗招呼不周。」慕容萍心想有你這般試探的嗎?
二人相對而坐,唐芸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輕垂螓首,再不言語,目光偶觸,俏臉生霞,羞答答的不敢看他,不知情者定會以為她是深居閨閣的千金小姐。
那掌柜臉色劇變道:「客倌,我們是做生意的正經人,客倌可不要信口雌黃,隨意誹謗。」
楊飛回首道:「倪總管還有何見教?」
楊飛二人見合擊之術奏效,自是大喜,雙手一合,再接再勵,狂攻而上。
那幾個官差武功平平,如何是他對手,幾個回合,便被楊飛擊落兵刃,打得東倒西歪。
楊飛獃獃道:「那她為何不與我直說?」
「當然可能。」楊飛將她摟入懷中,吻著她臉上的淚痕,急急道:「只要你放棄宗主之位,遠走他鄉,我們就能在一起。」
他轉身欲走,倪昆忽道:「楊公子暫且留步。」
那楚楚可憐的凄艷模樣,連鐵石心腸如厲方邪者,也為之怦然心動。
慕容萍無比驚訝,這盟書寫得工整之極,小小年紀,書法能有這份造詣,當然十分了得。
他接過一名世家子弟牽來的馬匹,翻身上馬,與倪昆揖手作別後,馳向蘇州城。
此時此刻,慕容萍正對厲方邪背後空門,若盡全力而擊之,厲方邪不死也傷,可慕容萍心生猶豫,自己怎可趁機偷襲?
慕容萍蒼白的臉色飛起兩團紅暈,掙了一下,並未掙開。
練綵衣拋了個媚眼道:「楊公子鼎鼎大名,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妾身豈會沒有聽過?」
「我看你分明是看中她們母女倆,想大小通吃!」
慕容萍的易容術著實玄妙,以厲方邪的眼力,竟然認之不出。
練綵衣避重就輕道:「這盟書是小女寫的,宗主看出來了?」
楊飛意欲上前助陣,一摸背後,才想起自己走得匆忙,將蟬翼劍留在屋內。
還好楊飛在山西犯下的精采事迹未曾傳到此處,否則蘇州城的男女老少這數日必將寢食難安。
此時,一大群人遠遠馳馬奔近,齊齊下馬,拜伏在地,為首之人正是倪昆,恭聲道:「屬下接五毒門練門主飛鴿傳書,說宗主安然無恙,特來迎接,屬下得見宗主,真是托天之幸。」
楊飛猶如喪家之犬,東躲西藏,若非他現在輕功馬馬虎虎,早就被官差抓去,鎖入大牢,所謂天下烏鴉一般黑,說不得那個蘇州知府似臨汾那狗官般亂安罪名,然後開刀問斬,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楊飛聞她語氣,不似成了花痴,暗暗鬆了口氣道:「那密道深入地底,年久失修,無故塌陷,在下和宗主趁機逃出,而慕容廷也被埋在地下。」
他一斬揮去,與楊飛利劍相接,氣勁爆開,百丈之內,散木紛飛,再無完樹。
「那耍出來讓我瞧瞧。」
慕容恆冷笑道:「難道我慕容恆會上你第二次當嗎?」
慕容萍低聲道:「看來你被認出來了。」
「客倌,你應該將馬匹交給敝店夥計,他們自會為你保管,可客倌連招呼都不打一個,擅自拴在敝店門口,才讓賊人將馬偷走。」
楊飛早就有意去蘇州遊玩,此刻正是良機,不過美中不足的是身無分文,衣食無著,那顆夜明珠也不慎落入太湖。
如此周而復始,輪番進擊,厲方邪兵敗如山倒,身受內傷,再無回天之力,一聲長嘯,震開二人,掠了小舟,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尋了家名曰「昇平」的客棧,楊飛拿了房牌,硬著頭皮摸往懷中,啊的一聲大叫:「不好,我的東西被人偷了。」
「厲老邪,刀下留人。」劍氣破空而至,厲方邪驀地回身,只見楊飛馭劍長擊,凌空襲來。
楊飛佯作驚奇道:「原來門主有這麼大的女兒了?在下還以為門主是這位小妹妹的姐姐呢?」
時機稍縱即逝,厲方邪遠遠飄退,回到小舟,面露讚許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小子,你愈發厲害了。」
慕容萍道:「我這就回去,看他們還有什麼話說?」
掌柜命夥計奉上酒菜,楊飛狼吞虎咽,其間向掌柜詢問如何解決問題,那掌柜只是以言語敷衍。
二人緊緊抱在一起,望著漆黑的前途,心中生起無力之感。
厲方邪哈哈笑道:「小子,這下你們插翅難逃了吧。」
「我不可能置世家于不顧。」慕容萍不住搖頭,反問道:「再說難道你也可以放下南宮燕和梅雲清不管嗎?」
「你這個……」楊飛氣不打一處來,本想掀了她的老底,轉念一想,如此自己也沒有好處,只好隱忍不發。
楊飛連忙湊近,看了半天,心中無比鬱悶:老子一大把年紀了,連個七八歲的小姑娘都還不如。
慕容萍略整衣襟,回復宗主風範,揖手大聲道:「練門主,別來無恙。」
一聲如雷厲喝在耳畔響起,楊飛愕然回首,卻見慕容恆領著一大群人圍將過來,個個雙目噴火,看樣子恨不能將自己生吞活剝。
楊飛哼道:「你識相就好。」
慕容萍不禁皺起眉頭,暗忖這難道就是堂堂五毒門主的座舟?
「那你臨別為何還答應去五毒門作客?」
「慕容世家家大業大,宗主掌權不久,又出了這等變故,非議甚多,也有人說夫人嫁給宗主別有所圖,宗主不讓公子回庄,其實是不想公子摻和,再生波瀾。」
楊飛驚道:「如此之久?」
倪昆取了一塊黑乎乎的木牌,上書「慕容」二字,遞與楊飛道:「公子若不嫌棄,持此信物到蘇州城找家客棧住下,等過幾日大局一定,宗主必定會將公子請回來。」
楊飛哈哈大笑,虛張聲勢道:「更厲害的我還沒施展出來。」
「宗主夫人尚好,不過七日前尊夫人隨家人返回江北,臨別還留下話說楊公子若想接回夫人,須得遵守承諾,尊夫人眼下情形如何,倪某便不得而知。」
楊飛辯解道:「此乃禮節,人家邀請咱們,咱們總不能一口回絕吧。」
笑了半晌,楊飛忽然一本正經道:「萍兒,厲老怪想必已經逃遠,再也不敢來了,咱們練練功吧。」
慕容萍臉色通紅,微微點頭。
在一間別緻的水榭之內,楊飛終於見到他的舊識,那婢女口中的小姐,原來竟是唐門妖女唐芸。
次日清晨,楊飛醒來這時,一摸身畔,慕容萍不見蹤影,慕容大娘送的那套衫裙卻整整齊齊迭放枕邊,他不禁微驚,匆匆穿衣奔出艙外,總算鬆了口氣,原來慕容萍站在船頭,手持羅盤,正在測算方位。
恰在此時,一陣微風拂過,那斗篷飄揚起來,下面肉光緻緻,美不勝收,楊飛色與魂授,連忙道:「過獎,過獎。」
楊飛嘆了口氣,揖手道:「多謝相告,那在下先行告辭了。」
慕容萍生恐又著了道,暗中試過無毒之後,方才細嚼慢咽。
船中寂靜之極,只聞呼呼的風聲,楊飛忽自后緊緊抱住正在掌舵操舟的慕容萍,低聲道:「萍兒,咱們這一回去,恐怕再也不能如此了。」
慕容萍連忙搖頭道:「酒菜豐盛得很!」
楊飛愁眉苦臉道:「那該如何是好,咱們總不能指望這賊老天將咱們平平安安送回慕容山莊。」
楊飛暗暗叫苦,胡吹大氣道:「我耍出來就怕你接不住。」
「喲!」練綵衣一陣盪笑道:「人不風流枉少年,宗主小的不要,老的也看不中,莫非壓根不好女色?」她語氣促狹,分明想說原來慕容宗主喜歡男人,還跟小舅子搞在一起。
練綵衣藉機投入慕容萍懷中,反手摟著她的脖子,佯作驚魂未定道:「幸好有宗主相助,妾身才不致跌下船去餵魚兒。」
慕容萍如坐針氈,捱了一個時辰,彩舟終於靠岸,二人揖手告辭。
「妾身還以為天下男子沒有哪個不偷腥的,想不到還有宗主這等當世柳下惠,如此看來,倒是妾身的不是了。」
那婢女道:「我家小姐是公子的故人,公子見過便知。」
慕容萍不知從何尋來一套男子布衫換上,連聲音面容身形也變回男子,衣服雖然簡陋,卻無掩其俊朗的面容,挺拔的身軀。
聲音由遠及近,一個小小的人影出現在門口,原來是一名七八歲大的女童。
「小子,別逃。」水幕落盡,厲方邪見楊飛拔腿就跑,哪裡肯舍,掠下小舟,飛身追擊。
練綵衣笑道:「這是小女季玉敏,自小慣壞了,無禮之處,宗主和楊公子莫要見怪。」她雖出此言,眉間卻露得色,顯以愛女為傲。
慕容萍驀然回首,雙目凝視,鄭而重之道:「飛揚,這些日子的事情咱們就當作秘密藏在心底,永遠不要說出來,你說可好?」
「你敗了!」厲方邪哈哈大笑,九旋斬虛晃,穿過慕容萍掌影架在她玉頸之上。
楊飛回過神來,乾笑一聲,慌忙掠過,色眼再也不敢去看練綵衣。
一個無比驚訝的聲音遠遠傳來,二人慌忙分開,循聲望去,只見一艘華麗的彩舟緩緩駛近,兩面彩旗迎風招展,左書「五毒門」,右寫一個大大的「練」字,船頭站得一人,正是五毒門門主練綵衣。
「大夥以為宗主遭了慕容廷的毒手,個個悲慟不已,不過還有一些心懷叵測之人圖謀宗主之位,在庄內大打出手,爭吵不休,將堂堂宗主府鬧得烏煙瘴氣。」頓了一頓,又道:「不過只要宗主現身,就萬事休矣。」
慕容萍將他托起,問道:「庄內情勢如何?」
「砰砰!」兩聲,厲方邪陡遇勁敵,不得不彈回小舟之上。
練綵衣笑得花枝亂顫。
俗話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時值明朝盛世,江南富庶,遠較洛陽長安繁華,街上車水馬龍,人來客往,楊飛好似初入城的鄉巴佬,不知從何玩起。
暗忖這妖女無緣無故擔心自己,恐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自有人讓出馬匹,她翻身上馬,回首望了望楊飛,馬鞭一指,高聲道:「以後不許此人踏進慕容山莊的大門。」
練綵衣執起筆墨道:「宗主覺得沒問題,就立約簽字吧。」
楊飛笑破肚皮,暗暗罵了聲騷娘們。
「閣下號稱黑道第一高手,看來不過爾爾。」慕容萍內息流轉,大喝一聲「巨浪滔天」,呼呼劈出數掌,眼前浪花翻湧,四面八方地朝厲方邪襲去,遠遠看來,聲勢驚人。
慕容萍到底做過宗主,心中雖然著急,仍然面不改色,不緊不慢道:「這位是本宗的內弟,日前有急事出庄,不想陡遇巨浪,打斷桅杆,船隻陷在湖中,進退不得。」
楊飛自他身上看不出半絲女子特徵,直疑這幾日不過做了一場春夢。
練綵衣又道:「妾身已命弟子擬好盟書,延請宗主過目。」雙掌輕擊,遠遠傳來一陣叮鈴之聲。
楊飛不敢怠慢,一式「白虹貫日」,劍身華光大放,在夜空中如慧星般飛向厲方邪。
我敗了!慕容萍生平首嘗敗績,頓生無力之感,她臉色蒼白,一語不發,閉上雙目,引頸待戮。
楊飛陪笑道:「我也是為咱們性命著想,她們既稱五毒,萬一在咱們身上使上那麼一毒兩毒,咱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楊飛一直藉著酒性,冷眼旁觀,看看練綵衣究竟意欲何為,這時眼見再等下去,慕容萍必露馬腳,哈哈一笑,推開二女,對練綵衣道:「練門主,我姐夫身為宗主,自是以身作則,律己甚嚴,且與家姐新婚燕爾,情意正濃,怎肯做出對不起家姐的事來。」
楊飛見了這等陣仗,直疑到了青樓妓館。
他手中捏著那塊木牌,心想到了客棧,人家還不知認不認帳。
練綵衣又問:「宗主莫非是嫌妾身門下弟子服侍不周?」
步出客棧,巡目四望,突然大叫道:「我的馬呢?」氣急敗壞的衝進客棧,朝那掌柜道:「掌柜的,我的馬呢?!」
慕容萍自掌宗主以來,從未動怒,倪昆何曾見她發這麼大的火,怔了半晌,向楊飛苦笑道:「楊公子,宗主有命,請恕倪某無禮之罪。」
一葉輕舟如利箭自夜幕中標射而出,舟上站得一人,正是闊別數日、大名鼎鼎的黑道第一高手「九旋斬」厲方邪。
楊飛怒火中燒,惡狠狠道:「看來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取下背上長劍,往櫃檯一拍,大聲道:「今日你們不給老子一個交代,老子一把火燒了這間客棧。」
「願聞其詳。」
楊飛心中大駭,差點掉頭就走,不過唐芸一身黃紗,唇紅齒白,嬌艷無比,見到他連忙笑靨相迎,並無敵意,楊飛只好捺著性子留了下來。
沙石飛揚,慕容恆等人紛紛避讓,塵土落盡,只見二人如大鳥般掠到那艘泊在不遠處的帆船。
「你……」慕容萍氣得說不出話來。
二人內力早已耗得七七八八,見厲方邪逃遠,再也支撐不住,跌作一團,相視大笑。
守在店外的官差見裏面衝出一人,紛紛揮刃相向,鐺鐺鐺一陣輕響,兵刃皆斷,賊人也不知去向。
楊飛怒氣沖沖道:「我將馬拴在你們客棧門口,然後無緣無故失蹤,我不找你找誰?」
慕容萍將盟書條款詳細看了一遍,倒也沒多大不妥之處,只是要慕容世家全力支持五毒門對抗龍吟堡,稍覺欠妥,慕容世家可犯不著為了五毒門與在湘中如日中天的龍吟堡作對,便指著此處對練綵衣道:「練門主,你看……」
楊飛連退十餘步,余勢不減,眼看就要落下湖去,慕容萍飛身掠至,將他拉住。
「還不快走。」慕容萍自練天香密訣后,武功大進,仍自忖不是厲方邪對手。
楊飛一聲歡呼,將佳人橫里抱起,大步踏入艙內。
楊飛回憶半天,想起自己途中撞到一名少年,定是那小子順手牽羊,將木牌偷走,他頹然搖頭道:「罷了,罷了,算我倒楣。」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厲方邪連擋楊飛九劍,直震得右臂發麻,不覺向後退了半步,老臉一陣蒼白,暗驚這小子內力何時變得如此渾厚?
「咦,慕容宗主!」
「萍兒!」
慕容萍黯然神傷,堅毅的神情也緩和下來。
慕容恆只道他惺惺作態,直氣得暴跳如雷,卻只能望船興嘆。
楊飛好不容易找了個安身之外,蜷縮在一間民宅後面的拐角,準備將就半夜,待過三更再覓出城之法,忽然聞得動靜,連忙掠到屋頂藏起。
楊飛盪飛回來,與慕容萍右手一觸,又將她奮力推出。
饒是泥人兒也有土性,楊飛怒火中燒,口不擇言道:「你簡直不可理喻,虧你還是堂堂宗主,沒有一點肚量,不如回家抱孩子去。」
楊飛這時才知那掌柜施的是緩兵之計,他一個逃犯,落入官府手上,豈非自投羅網,故而只好自認倒楣,抓劍在手,向外衝去。
「那你呢?」楊飛大聲道:「你怎麼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楊飛無路可逃,但聞有相識故人,半信半疑的應了。
慕容萍豈會放他過去,招變「懸河倒掛」,掌勢猶如匹練般阻去厲方邪去路。
練綵衣正色道:「妾身此行,本想與貴宗商談結盟事宜,奈何你們群龍無首,妾身失望之下,只好告辭,藉機暢遊太湖,想不到會在這裏偶遇宗主,方才以言行試探,實在多有得罪。」
楊飛心中大叫命苦:厲方邪如何知道他在此島,還聲勢驚人,隆重登場。
季玉敏嬌聲道:「這位大哥哥好壞喲,吃娘的豆腐。」
唐芸幽幽道:「無事便不能找你聊聊天嗎?」
稍過片刻,便有侍女送來豐盛的酒菜,待賓主入座,練綵衣招呼道:「二位數日飄泊湖上,想必沒有吃什麼好東西,這些酒菜簡單得很,請隨便慢用。」
慕容萍暗忖黑道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虛傳,自己實已竭盡全力,仍然只能逼退厲方邪,難以損他分毫。
厲方邪夷然不懼,九旋斬連揮三下,二人堪堪與他各交一招,齊感大力涌至,一起倒跌。
慕容萍淚水不知不覺,悄然滑下。
香風襲來,只見四名美艷少女湧入廳內,個個輕紗覆體,袒胸露腹,令人血脈僨張。她們一左一右,伴在二人身畔,溫言軟語,嬌笑連連。
楊飛探首望去,那女子一身婢女打扮,手持燈籠,面容娟秀,甚是陌生,一時心中大奇:自己在這蘇州城沒有半個熟人,此女為何知道自己藏在此處?
慕容萍低聲道:「你還是喊我姐夫吧。」
練綵衣媚笑兩聲,倒也未再使嬌發嗲。
楊飛心中苦澀,聲嘶音啞道:「姐夫。」
練綵衣引路前行,慕容萍居中,楊飛殿後,走得數步,練綵衣忽然足下一滑,慕容萍在她身後,當然只能伸手相助。
練綵衣嬌聲道:「慕容宗主失蹤,你們庄內亂成一團,家中子弟鬧得不可開交,慕容宗主還有雅興和朋友在此游湖。」她朋友二字說得甚曖昧,聽得楊飛老臉一紅。
慕容萍再也按捺不住,推開練綵衣,喝道:「男女授受不親,請練門主自重。」
她語中暗含威脅之意,慕容萍本欲發火,楊飛連使眼色,方才咬牙籤上慕容平三字。
楊飛也不客氣,接過木牌道:「那在下卻之不恭了。」
「這還是不出意外,若是運氣不好,被風吹反方向,幾日幾夜不著岸也不足為奇。」
慕容萍臉色一陣蒼白,連退三步,撞倒背後一棵大樹。
楊飛心中駭然:原來厲方邪方才故作驚走,臨別向慕容恆暗示自己曾假扮王立,以致慕容恆反目,自己奪舟出逃,皆在他算計之中,眼下這船陷在湖心,前不搭村,后不著店,當真只能任他魚肉了。
慕容萍強提真氣,連拍一十八掌,每拍一掌,那根水柱便短上一截,十八掌拍完,水柱散盡,化作漫天雨滴絲絲落下,將她頓時淋成落湯雞,薄薄的濕衣緊緊貼在胴體上,曲線曼妙,引人遐思。
楊飛吃飽喝足,正在品茶,只見店小二領著幾個官差步入店內,指著楊飛道:「官爺,就是那歹人,不但吃飯不給錢,還說要殺人燒店。」
慕容萍淚流滿面,喃喃道:「我們是永遠不可能的。」
彩舟駛遠,慕容萍見左近無人,再也按捺不住,沖楊飛發火道:「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附和她們?!」
那掌柜見慣他這等貨色:來蘇州花光了銀子,便謊稱被竊賊偷了,然後白吃白喝,不動聲色道:「客倌可要報官?」
楊飛走了半天,見前方有座酒樓,腹中不覺咕咕叫起,奈何囊中羞澀,總不能去干吃霸王飯的勾當,心想還是依倪昆之言,找家客棧住下,填飽肚子再說。
三人步入舟內客廳,等楊飛與慕容萍落座,練綵衣雙掌輕擊,嬌喝道:「徒兒們,還不快出來招呼客人。」
「好險,好險!」唐芸掩嘴輕呼,一臉關切道:「公子可曾受傷?」
楊飛見此女武功並不算高,稍感心安,掠下屋去,問道:「你家小姐是誰?」
「咱們離岸足有二十多里,若是桅杆未斷,一個時辰便可駛到,現在嘛,大概一日一夜。」
那些壯年男子當日多隨慕容恆背叛慕容廷,結果落得兩頭不討好,被關了十來日,若非有白玉霜力保,早就喪命,被囚了數日,吃盡苦頭,前兩天才重獲自由,對出賣他們的「王立」自是恨之入骨。
練綵衣佯作恍然,掩嘴輕笑道:「原來如此,慕容宗主可否移駕小舟,讓妾身送宗主回庄。」
楊飛乾笑兩聲,神情無比尷尬,暗叫乖乖,這小丫頭小時候已如此了得,大了那還得了,包管又是一個害死人的狐狸精。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喀喇一聲大響,船速大減,楊飛掠出艙外,只見厲方邪現身舟上,桅杆居中折斷,風帆落入湖中,被攬繩遠遠拖著,顯是他的傑作。
楊飛一臉錯愕,對他突然舊事重提,喊自己王立頗感不解,呆了片刻,還劍入鞘,飛身抱著搖搖欲墜的慕容萍,焦聲喚道:「萍兒,你沒事吧?」
「還是由妾身親自服侍宗主吧,你們退下。」練綵衣移座過來,玉臂輕舒,擁著慕容萍腰身,湊在她耳邊,用甜得發膩的聲音道:「難道宗主喜歡半老徐娘嗎?」
慕容萍哼道:「本宗自有道理,你們照辦便是。」馬鞭一揚,向前馳去。
厲方邪沉聲喝道:「小丫頭,你是慕容世家的什麼人,為何會他們的絕學流雲掌?」
「你先回去。」慕容萍雙掌一錯,一式「飛流直下」,攻向厲方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