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中都雨
第六十七章 青春期的躁動
秦泗水感激著又要跪下，秦雷搖頭道：「小恩小惠，無需掛懷。早些回家吧。孩子們該等急了。」
然而當他成為秦國的皇子，忽然發現自己胸中似乎燃著無盡的火，這火無時無刻不在點燃著他的野心，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他試圖做點什麼。即使遭遇皇帝冷遇、即使被幽禁于宗人府，這火仍舊沒有熄滅。
秦雷舒服過了，起身對秦泗水道：「泗水，這燒鵝定然便宜不了，想你平日也不可能買，這還有半隻我沒動，拿回去給孩子們嘗嘗吧。」
秦泗水忙起來，屁股只沾了五分之一圓凳，笑著道：「今日殿下身體微創，不宜過量飲酒，小人就沽了這一小壺。明日多沽些陪殿下不遲。」
聽到外面有人，秦雷便問誰在外面。便聽到秦泗水的聲音：「殿下，是小的秦泗水。」
這時候秦泗水就會拿把蒲扇在一邊坐著，為秦雷驅趕蚊蟲。小老頭喜歡說話，殿下平時也是個愛說的，因而兩人平時說說笑笑極是熱鬧。但每到午後，秦雷時常這麼緘默，把秦泗水一憋一下午，鬱悶之極。
從昨日清晨醒來，秦雷就沒有睡著過，強打精神打發走秦泗水，頭靠著枕頭便呼呼睡去。
也不
秦雷聳聳鼻子，賊笑道：「那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
秦雷聞言，伸手撕下一片燒得金黃焦脆的帶皮肉，送入嘴中細細咀嚼。鵝皮香酥可口，鵝肉肥美多汁。再喝一口老燒，那辛辣的滋味與鴨肉中和，化成一種芬芳馥郁的香氣，食到肚中依然暢快無比，把心中鬱悶一掃而光。
秦雷揮揮手道：「你先去吧，後晌再過來。午飯就不用送了。」
秦泗水躬身施禮，輕手輕腳掩門出去。
油紙包打開，一隻表皮金黃的肥大燒鵝映入秦雷眼中，誘人的香氣令秦雷口中生津。對秦泗水嘿嘿笑道：「泗水，好同志啊。」也不管秦泗水能不能明白同志是什麼意思。
秦雷吩咐道：「你從車上隨便拿兩個盒子下來。」
秦泗水的眼睛也一直在瞄那隻燒鵝，卻是想到自己的孩子。見殿下如此體貼下屬，不由澀聲道：「殿下……」竟哽咽地
秦雷想了想，對他笑道：「再問他要點錢，就對他說：你家殿下現在嘴叼了，宗人府的和尚飯吃不得，現在讓秦泗水買著吃，給點伙食費吧。」
果然是奢侈腐敗的生活最能消磨人的意志。驚醒到自己的軟弱，秦雷自嘲的笑笑，起身坐在桌前。笑道：「吃飯吃飯，我還真有些餓了。」
秦泗水邊把層層包裹的油紙包打開，邊嘿嘿笑道：「小人知道殿下定然吃不慣這淡的出鳥的伙食，為殿下去味香居排隊買的燒鵝。」
藥膏一摸到身上，冰涼的感覺便傳遍全身，背後的灼熱疼痛立刻不見蹤影。秦雷朝秦泗水齜牙道：「蠻厲害的嘛。」
秦泗水點頭道：「是呀，尤其是那個小的，定已在家裡哭鬧起來。」還是給秦雷磕了個頭，才抱著秦雷賞賜的東西顛著離去。
秦泗水將一個食盒放在桌上，從裏面取出四碟菜一碗白飯。然後從懷裡拿出一個油紙包，對秦雷道：「殿下，該吃晚飯了。」
秦雷望著他的背影，突然有些羡慕秦泗水。望望天上的月亮，長嘯一聲，轉身回屋。
秦雷溫和道：「明日你去鐵鎖巷第一戶，找個叫沈青的，
秦泗水喜笑顏開，給秦雷磕頭道：「謝殿下恩典，謝殿下恩典！」
秦泗水又從懷裡掏出個小酒壺和一個小酒盅，放在桌上，嬉笑道：「吃燒鵝喝老燒，這才是人間美味。」說著給秦雷倒上酒。
秦雷感覺這團火如果不施放出來，他可能就會被燒成灰燼。好在，不久后他終於等來了釋放的日子。
秦雷就這樣在這個小院子里住下了，他向嘉親王把秦泗水要到身邊，真箇當起了勤務兵。每日里除了鍛煉身體，就是與秦泗水無聊打屁。每天飯點前秦泗水都會跑出去，回來時就拎著宗人府制式的食盒。但打開后裏面卻是桂花樓的點心、醉風堂的燒雞、臨江樓的魚羹之類的，從不重複。
秦雷翻白眼道：「看心情吧，你要是陪本殿下喝個痛快，什麼都好說。坐吧。」
直到秦泗水過來輕聲道：「殿下，該上車了。」
秦泗水點頭道：「小人不會辦砸的。」
……
秦泗水鬱悶，秦雷更鬱悶。
他才自嘲的笑笑，轉身乘上宗人府的馬車，離開了這個短暫居住九天的小院。
秦泗水出去一會，就抱著兩個精緻的食盒進來。秦雷對他道：「這是太子爺怕我委屈著，給我
秦泗水老臉笑得花一樣，陪笑道：「人說味香居的燒鵝配上仙人燒的老燒乃是人間絕品。想來還不算砢磣，應該還入得了殿下的口。」
他原本沒有什麼理想，就像大多數三十歲人一樣，兒時的理想都化成美好的回憶，只在夢境中偶爾出現，化作熟睡中的一個微笑。卻絕不會在醒著的時候琢磨如何實現。
日子在單調中總是過得很慢，尤其是只能對著一個小老頭子。所以秦雷時常在大槐樹下鋪一張涼席，再用涼水鎮個西瓜。然後就在涼席上一躺一下午，直勾勾地盯著天上的浮雲，不說一句話。
秦雷眯著眼陶醉半天，才悠悠道：「由奢入儉難啊……」
秦雷輕踹他一腳，笑罵道：「瞧你那點出息，滾起來陪本殿下喝一個。」
湊近了才看到，炒豆腐、波稜菜、黃豆芽、炒扁豆，素的令人髮指，對秦泗水笑道：「你可是把本殿下搬到相國寺住了？怎麼不見一點葷腥呢？」
一個大雨瓢潑的夜晚后，嘉親王派人來知會秦雷，因為他居住的院子年久失修，被昨夜的暴雨沖刷，若不修葺一番，隨時有倒塌的可能。修葺期間秦雷轉移到北山皇家牧場幽禁。
菊豆般的燈光昏黃幽暗。習慣了東宮的燈火輝煌，秦雷稍稍有些落寞。
等他醒來，天已經黑透了。坐起來舒展下身體，發現背上果然一點都不痛了。
秦雷望著為了他入住才修葺一新的三件青瓦房，試圖找出一點年久失修的影子。
秦雷讓他進來，秦泗水進來后摸摸索索的找到油燈，掏出火摺子點著。
秦雷看著他微微發窘的老臉，知道他手頭拮据。也不說破，端起酒盅抿了一口，辣香綿長，贊道：「好酒，好酒。」
秦泗水鬆口氣道：「半個時辰內青腫全消，不然全憑殿下責罰。」
秦雷眉開眼笑道：「泗水，你可不要把本殿下伺候的太舒服，不然等本殿下出去，小心抓你去當勤務兵。」
秦泗水喜道：「那麼說殿下答應了？」
秦泗水擠眼笑道：「殿下，這府里的規矩就是這樣，在府中暫住的龍子龍孫們，每月初一十五才可見葷腥。」
突然想起件事，對秦泗水問道：「我應該有一車東西，你知道在哪嗎？」
「難道是青春期的躁動？」秦雷時常自問。
秦泗水也沒聽清他到底說得是好吃還是好詩。但無疑殿下是很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