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中都雨
第七十九章 昭武十六年的第一場雪
記憶的閘門一打開，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他想起在齊國乾州深山裡，自己彷彿無所不能的樣子，不禁自嘲的笑笑，在見識了百勝軍和禁軍、甚至是太子衛軍后，才明白什麼叫無知者無畏。
秦雷做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那我怎麼辦？乖乖在宗人府坐牢？那可是七個月啊！」
秦泗水搖頭道：「今個一早就拉著斥候隊去北邊雪地里訓練了。」
俞錢左手握住兀自顫抖的右手，如釋重負的笑笑，「請許師傅賜教。」
俞錢還是舉起了弓，用盡最後的力氣，顫抖著拉開弦，把第十箭射了出去。九環。
沈青瞪大眼睛，難以置通道：「殿下，您原本就知道不可能？」
二娃興奮的點頭，一溜煙竄了出去。差點把秦奇帶倒。秦奇剛想說他兩句，卻發現早已不見人影，無奈地搖搖頭，回去招呼上差去了。
他突然無比想念起鐵鷹那個貌似憨厚的壞蛋。
幾個月下來，所有人都瘦了一圈，被草原尖厲的秋風一吹，連一向以皮膚細膩白凈著稱的秦雷都黑了不少，更勿論別人。但是秦雷覺得很值得，他已經能夠叫上所有人的名字，也把自己刻到了所有人的心裏，每當他
秦雷見眾人崇拜地望著許由，笑道：「這就是我們的弓手教習，神箭許由。」
當秦奇出現在門口時，差點被這兩塊望夫石笑岔氣。
秦泗水揉了揉坐久了發酸的腿，悶聲道：「我想俺的娃了。」二娃這次沒有笑話他，而是癟癟嘴，低頭道：「俺也想俺娘了。」
所有見了這天神般一箭的人，都沉默了。
許由連連搖手，咳嗽道：「使不得，使不得……」
院子里又恢復了起初的寧靜，一老一少各自想著心事，出神地望著門口。
一天天過去，秦雷他們在無數次摸索后，終於總結出一套適合自己的戰法，隊伍的訓練也漸漸走上正規。
許由點點頭，不丁不八的站上白線，架起那張四石射日弓。整個人的氣勢頓時一變，呼吸平穩而悠長，雙手穩定而有力，哪裡還有一點病容。
秦雷左右看看，才好笑地望著沈青道：「你也不小了，怎麼會說這種笑話呢？」
這在沈青看來毫無新意。有一次他實在忍不住問秦雷道：「殿
秋天很快過去，草原上下起了第一場雪。呼嘯的冷風把雪粒子從極北吹來，劈頭蓋臉的砸下去。這雪一下就是三天。給整個土城穿上一件厚厚的棉衣。
秦泗水半晌才反應過來，欣喜若狂的對二娃道：「這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快去找殿下去。」
……
雖然戰術運用上只能靠實踐摸索，但是別的方面秦雷還是絞盡腦汁，花樣百出的。特別是間諜課，他豐富的心理學知識與層出不窮的偽裝手段，令那百十個間諜目不暇接、受益匪淺，甚至延請的教官也佩服的五體投地。
秦奇卻不是來找二娃的，他看向秦泗水，詢問道：「殿下可在屋裡？」
只見他不慌不忙的取下一隻長箭，挽起弓，沒見什麼動作，便射了出去。眾人剛要懷疑那弓的分量，卻聽到百步外一聲巨響。轉頭一看，仍然不停顫抖的箭靶上，紅心的位置只剩下一個明晃晃的大洞，許由的箭竟然射穿了三寸厚的箭靶！
場下所有弓手的眼神馬上炙熱起來，能跟著這種箭神學習，就算最後還是拉不開四石弓，拉個三石應該沒問題吧。於是在俞錢
秦雷苦笑道：「到時候再說吧，難道他還真能把血殺找來跟咱們比一比？」
固然自己是個優秀的特種教官，可是在這個時代，他那套行不通。比如說他習慣散兵前進，但這個時代講究的是集群衝擊力。又比如說他講究的是充分的情報，謀定而後動。可是在騎兵突進下，后動往往意味著被踏平。
秦泗水緊了緊棉衣，坐在門檻上望著滿院子大雪發獃。突然一個雪球飛過來，正砸在他的脖子上，他頭也不抬的破口大罵道：「劉二娃，你個狗日的小子，不好生讀書，跑來惹老子。」
一個與小老頭秦泗水一般高的小子從牆角蹦出，要說這幾個月變化最大的，還是二娃。跟著秦雷頓頓能吃上肉了，小子的個子蹭蹭的猛長，彷彿要把原來沒長上的一股腦補回來。
二娃從雪地里走出來，也不拍腿上的雪，一屁股坐在秦泗水身邊，嘿嘿道：「秦先生來客人了，就把我先打發出來了。大叔，你到底在想啥啊？」
至於隊員們，通過幾個月的艱苦訓練，在秦雷延請的名師教導下，經過一場場逼近實戰的演練，一次次細緻耐心
沈青啞然，秦雷悵然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們在京城毫無根基，卻被人逼著要與猛虎搏鬥，我不想盡辦法增加咱們的力量，就只能眼睜睜被虎吃了！」
秦奇回頭笑著道：「老哥，你還是快進屋收拾收拾吧，欽差來了。」
許由收起弓，對俞錢點點頭，咳嗽著退回原地。
沈青焦急道：「那您跟太子殿下的約定怎麼辦？」
秦雷特殊部隊的訓練如火如荼的展開了。單兵技能課都是由他延請的教習擔當。又與太子找來的老兵一起，研討出幾套戰術，一一令兵士們訓練。
秦雷擺擺手，疲憊道：「你去吧，我想靜一靜。」
其實他對冷兵器作戰也不甚明了，甚至不如一般將軍。但是他信奉一條，自己的貼身護衛必須自己訓練。再加上他明白另外一條真理：實踐出真知。
秦雷默然，那日若是許由射這一箭，自己定然沒有生還的可能。
秦雷又請出幾個高人，施展絕技，震懾住場中眾人。這些人，包括許由都是太子府的供奉，被秦雷搜羅來充當教官。
沈青想想，在那個環境下，殿下能有這個不怎麼地道
秦奇笑罵道：「放屁。」他負責秦雷他們的後勤補給，與當兵的接觸多了，人也變得粗糲起來。
這種種的不同，令他不敢再誤人子弟。只能偷偷的找來兵書學習。
沈青沉重的退了出去。見他離去，秦雷才鬆口氣，這個沈青太過方正，眼裡揉不得沙子。好在兩人感情深厚，卻不會為這些事情不快。
二娃穿一個青棉襖，深一腳淺一腳的從雪地里走過來，嚷嚷道：「好你個秦泗水，院子也不打掃，卻在這想婆姨。」
秦奇點點頭，轉身就走。秦泗水好奇問道：「秦大人，什麼事這麼急，都不進來喝點水再走？」
二娃拍拍屁股起身，不好意思道：「夫子，學生在感受你所說的『道法自然』來著。」
秦泗水嗤笑道：「你個屎蛋沒掉的小屁孩，也知道婆姨？」
於是乎除了每日上午的單兵訓練，下午晚上都是戰術演練。他所謂的戰術演練，還是在齊國山裡那一套，一撥人當假想敵，一撥人演練各種情況下的防守，贏了有獎，輸了要罰。消極怠工的第二天會被毆打。還有就是偷襲摸哨、緊急集合之類，原來在齊國玩剩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