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帝王將相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二則一
潛泳一陣子，便見到前面一個白嫩的身子，秦雷伸出胳臂便從側面熊抱住那，嘴上還發出嗬嗬的淫笑聲。
雲裳見王爺目光閃爍，不知他又在尋思什麼壞點子。趕緊把話題往永福身上引。果然一聽妹妹的病情，秦雷的腦子一下清明起來，沉聲問道：「如何？」
樂布衣搖頭正色道：「問題表面是妻子地位之爭，但背後實際是未來的繼承權之爭。所謂『法無二嫡』『立嫡以長』，只有嫡妻所出才算嫡系，嫡系中的長子，才能有繼承權。其餘即使是所謂的『平妻』所出，只要嫡子尚在，是沒有繼承權的。」
秦雷輕聲問道：「在這還習慣嗎？悶不悶？」
沿著縱橫交錯的小徑轉悠一陣，找到幾個諸如「星辰湯」、「玉液湯」、「白萊湯」之類的溫泉池子，卻沒找到那傳說中有光光美人魚的「沁陽湯」，而且……他發現自己迷路了。
其實秦雷心裏清楚他現在喜歡哪個要多些，但這事不是加減乘除那麼簡單。詩韻乃是他一見鍾情，所謂初戀也不為過。想到昔日為了拉近關係，自己厚著臉皮「師傅師傅」的亂叫，又央著妹妹探聽情報，煽風點火，再加上一次次的耍寶獻殷勤，才把人家姑娘的芳心一點點拉了過來。要知道，最初在詩韻眼裡，他五殿下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憊懶公子哥。
回到房間后，秦雷便坐在椅子上，緊盯著桌上的沙漏，好容易捱到差一刻戌時，這才一蹦而起，換上身夜行衣，從窗戶翻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秦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驚奇問道：「你怎知？」他仔細迴響，也沒記得自己當過文抄公。他準備退休后再操此行當，也好名利雙收，安度晚年不是？
……
樂向古之言猶在腦邊盤旋，若蘭的提醒又到了耳中，再聯想雲裳的強作歡顏、詩韻的暗自惆悵，秦雷不由傷起神來，暗道：這事兒需要個決斷了……
「蘿蔔白菜一鍋燴。」秦雷當時大咧咧答道。
「永福今年十四歲。」秦雷默然道：「會有什麼後果？難道溫泉也不管用嗎？」
秦雷見永福走神，以為她倦了，對雲裳笑道：「你給永福瞧瞧，我先出去了。」說著遞個顏色給若蘭，兩人
到得門外，秦雷輕輕拉起若蘭的小手，若蘭害羞的往回抽一抽，但見王爺抓得緊，姑娘也就羞羞的任她牽著了。兩人輕言慢語邊說邊走，下了樓又順著四面完全封閉的迴廊，在院子里漫步。
邊上的詩韻輕聲解釋道：「今年冬天寒氣太重，公主的身子十分畏寒，血氣不暢、心火不旺，所以飲食難免有些不周。」
古人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沒有事」，太醫們有家有口的，怎敢妄言診治，說不哪天公主一去，陛下一心疼，就抄家滅門了。因而太醫院只是開些名貴的滋補方子，為公主吊著命，便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雲裳掩嘴輕笑道：「世上偶爾會出這樣一個樣樣都不稀鬆的怪物，奴家的醫術還是師兄所傳，他自然要強於我。」
雲裳還未答話，詩韻先笑著將她介紹一番，永福美眸中流光一閃，微微驚喜道：「這位姐姐就是『有了梅花便不同』啊，怎生得如此好看。」她不是詩韻，沒有那麼多顧忌，小腦袋微微轉向秦雷，目露審視問道：「黛玉？」竟是立時來了精神，看來八卦乃一劑振奮人心的良藥啊。
秦雷慘笑道：「也好，過了二十就不算早夭了，就拜託你們了。」
「退一萬步講，即使兩家真的仰慕王爺的王霸之氣，哭著喊著要把姑娘送您當平妻。為了王爺的千秋大業、長治久安，您也不能答應啊……」
尋思了一天，秦雷也想不出個兩全齊美的法子。兩個都要不可能，要一個的話，卻怎麼也捨不得另一個。
吃過這頓不算早的早餐，宮女過來傳話，永福公主有請，秦雷便帶著雲裳過去。
秦雷張嘴結舌道：「這麼複雜？你知道我沒念過書，沒結過婚，不太懂這些，您先給我捋捋什麼咱這邊婚姻法怎麼定的。」
雲裳與詩韻對視一眼，輕聲道：「若是奴家與詩韻姐姐來治療，至少可以到雙十。」
樂布衣好為人師，聞言放下酒盅，清清嗓子道：「咱們華夏正朔，從上到下講究的便是倫理綱常。這綱常從何而出，自然是周禮。」
「怎麼可能？」樂布衣驚呆了，橫豎打量秦雷一陣，似笑非笑道
秦雷腦子有點暈，必須要用手扶著才能繼續聽下去。「周以前的夏商兩朝，確實施行的『一夫多妻制』，但夏商二朝國王的多妻使得諸子不分嫡庶，皆有王位繼承之權；所以，每當王位交接時，便會產生激烈的衝突。乃至禍起蕭牆，眾王子之間時常流血拚爭，甚至發生弒父殺兄的慘劇。」
秦雷點頭應下道：「等天再冷些，京山城的工程便會停上個把月，到時候我把他替下來，讓他過來看看。」他們倆總要有個留在京山營坐鎮的。
若蘭搖搖頭，小聲答道：「不悶，平日里打理一下園子，公主和詩韻姐姐都對我很好，時常教我寫字作對呢。」
秦雷聽不大懂，乾笑一聲，雲裳便知道他的意思，又用白話解釋道：「公主因為經絡的原因，身體陽虛，畏寒怕熱，別的季節還好說，一到了隆冬，天寒地凍，難免陰盛陽衰，體征漸弱，貴體虛疲。而且……」頓了頓，才小聲道：「《素問上古天真論》有雲『女子二七而天癸至』，身體便陰氣更盛，陽氣更衰……」
若蘭嬌媚地看看秦雷，回握住他的大手，不讓他繼續作怪，輕聲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爺還要早作決斷啊。」她這話雖然說了半截，但已經夠明白了，這兩個美人兒你沒法都抱回家呀。
出了後院向北走一段，腳下便出現了石階。拾級逐步而上，秦雷心中砰砰直跳，竟有一種偷情的感覺。
剪不斷理還亂了半晌，直到睡個長長的午覺起來，他才將這些兒女心緒壓下。起床后正在吃羹，這時雲裳與詩韻會診完了，兩人攜手上樓，向秦雷齊齊一福。秦雷見了兩個一時瑜亮的可人兒，心中長嘆一聲道：「實在不行擲硬幣吧，到時候娶一個，搶一個，總不能錯過就是。」
讓秦雷現在去跟人家說：「我覺著咱倆不合適……」這種天下至賤的事情他是不會幹的。覺著不合適，當初別追啊。反正若是詩韻
按住碰碰跳動的心臟，心中大喊一聲道：「借我一雙慧眼！」凝神一看，便見霧氣之中有一個包著頭髮的窈窕女子，正背對著他倚著池壁坐在湯中，似乎幽幽嘆了口氣。
雲裳輕聲道：「據奴家與詩韻姐姐探討，公主殿下乃是先天不足，手足少陽、太陽經滯澀，陽虛生外寒，以至面色虛白，畏寒怕熱，手腳冰涼，體質孱弱。」
還是那間閣樓，永福像只小貓一樣蜷在躺椅上，見秦雷進來，也只是微微抬頭，便又重新躺了回去，輕聲道：「哥，你來了。」面上是高興的表情，但好看的眼睛卻沒有多少神采。
「啊……」一聲驚恐的尖叫劃破夜空。
這下輪到樂布衣了，唾沫橫飛道：「三妻乃是一髮妻二平妻，本身便荒誕可笑。所謂的平妻，只不過名字好聽些，待遇稍高點，但在地位上與妾沒有太大分別，真正的嫡妻只有一位。敢問王爺，您準備怎麼安頓這二位？誰做正妻，誰做平妻？」
把正事一說完，氣氛便尷尬起來，三人大眼瞪小眼地坐了片刻，詩韻便託詞去看公主，起身告退。雲裳想了想，也跟著起來，借口旅途勞頓，也要起身告辭。
稍微一尋思，秦雷便向東面走去，輕手輕腳的繞過幾個湯池，便看到了遠處的宮牆。
秦雷不以為然的撇嘴道：「我要是偏兩頭並大呢？」其實他已經心裏長草了，只是一慣嘴硬罷了。
雲裳沉吟半晌才悠悠道：「若說世上還有一人能治得了這病，便是我那師……兄樂布衣了。」
「當然，若想兼美，還有一個解決方案，只是兩位姑娘芳齡皆以適婚，卻等不到那時候了。」
秦雷揉揉眉頭，喃喃道：「記得黃太醫私下說過，若是癥狀不能緩解，永福活不過十五，看來他們也不是不懂。」太醫們都是些皓首窮經的杏林前輩，怎會連病症都診治不出來呢？只是這先天里的毛病，乃是不治之症。
雲裳垂首道：「很危險，公主的經脈滯澀，熱氣不能傳到內腑，單單暖了手腳肌膚，不過是減輕苦楚罷了，終究不能治本。」
永福聽了秦雷的反問，卻以為秦雷默認了，望了並
秦雷笑著瞥她一眼，伸指撓撓她的手心，輕聲道：「小蘭蘭話裡有話。」
秦雷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擺手道：「有道是『樣樣精通、樣樣稀鬆』，那傢伙號稱沒有不會的，估計沒有什麼太精通的。」
威隆郡王再怎麼裝文明，骨子裡還是個丘八。
這種怪怪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晚上吃飯。吃晚飯，秦雷陪永福坐了一會兒，見她病懨懨的不想說話。吩咐她好生歇息，便起身離了綉樓。
秦雷知道，她是不願讓詩韻心裏難受，只好無奈地揮揮手，委屈道：「歇息去吧。」
永福豁達一笑道：「哥哥無需掛心，小妹每年都要熬一遭，十多年下來，早就習慣了。」說著望向詩韻邊上的絕色女子，微笑道：「這位姐姐怎麼稱呼。」
說起來頗為汗顏，雖然打著來溫泉宮療養的旗號，他卻只知道許多個的溫泉湯分佈在後山禁地，根本沒有上來過，更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不一會兒到了後門洞，門邊的樹影晃動幾下便沒了聲息。秦雷朝樹冠上齜牙笑笑，便鬼頭鬼腦的離了後院。下午時，他已經與石敢打好招呼，在自己胳膊上纏了條白毛巾，是以不虞有侍衛從黑暗中跳出來，大叫道：「抓賊抓賊。」
秦雷有些明白了，問題出在「嫡庶」上。心便一點點往下沉，只聽樂布衣繼續道：「周朝則吸取了夏商的教訓，認為『並后匹嫡兩政，耦國亂之本也。』因而改行了『一夫一妻多妾』制。所謂『一夫一妻』是指按照宗法制度，從天子到諸侯、百姓，一男子只能有一個『妻子』，即正妻、髮妻、也叫嫡妻，正妻必須經過聘娶大禮迎娶；『多妾』則指除正妻外的其他女人。」
秦雷糊塗了：「不是說可以三妻四妾嗎？」
秦雷心疼地坐在躺椅邊，輕輕拾起永福羸弱的手臂，嘆息道：「怎麼瘦成這樣了？」永福勉強一笑，輕聲道：「食不下咽。」
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若蘭姑娘可謂盡得此中三味
但這個月初，有一次與樂布衣飲酒取樂，那傢伙以雲裳師兄的身份，問秦雷：「你到底要選誰？」看來雲裳與這位「師兄」無話不談，已經將心事竹筒倒豆子了。
若蘭心尖一顫，左右看看四下無人，這才小聲道：「爺莫要擔心奴婢與詩韻姐姐的關係，左右是左右，橫豎奴婢都只是您的通房丫鬟。」
「而山南喬家和東城李家雖然不如文家和西城李家那般顯赫，卻也俱是功在開國，孝悌傳家的名門大閥，在底蘊上倒要更勝文家一籌，又怎能讓自家女兒矮人一頭，終生屈膝，是不可能接受『平妻』的。」
秦雷撓撓頭，乾笑一聲，這問題不是第一次有人問了，確實是個十分傷神的問題。他原先以為自己好不容易到了這兒，自然要把兩情相悅的姑娘一股腦包圓了。但他原本沒什麼文化，光聽人說「三妻四妾」啥的，就以為這時候是一夫多妻制，還著實美了一陣子。
秦雷嘴角上扯，笑道：「與詩韻相處的可好？」
「這真是眾里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湯就在東邊旮旯處啊。」秦雷心中狂喜道。方才的鬱悶一掃而空，躡手躡腳溜過去，扶著嶙峋怪石往裡一看，只見水汽氤氳間，一個初八月亮似的溫泉出現在眼前。
秦雷心道：「小寶貝怨我了。」便三兩下扒下衣裳，赤條條的鑽入水中……好燙……不過不要緊，美人，我來了，不要因為我是嬌花而憐惜我……
無頭蒼蠅似的轉了一會兒，約摸著時間已經過了戌時，秦雷不禁暗暗心焦道：「小美人，可別走了啊。」強壓下心猿意馬，閉眼回憶走過的路，不一會兒，便判斷自己一直在西面和北面轉悠。
「小姐小姐……怎麼了？」便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幾個女子急匆匆跑了過來。
見王爺眉宇間愁雲慘淡，若蘭有些後悔，好不容易有一次單獨相處，自己卻替別人操心。卻也知道，是那卦辭影響了自己。
秦雷暗嘆一聲真衰，看來那湯是在南面了，準備再走兩步就去南面，卻看到遠處一個精巧的更衣亭，知道裏面還有一處湯池，不抱希望的藉著月光瞥一眼，便勉強見到「泌陽湯」三個秦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