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百七十八章 美人贈我小兜兜
秦雷微微皺眉道：「那這進士的位子？」
雖然兩人也算是坦誠相對過了，但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永福在場，這讓她縱使心中千肯萬肯，卻也沒有勇氣接受……只是身子沒有一絲力氣，手腳也完全不聽使喚，只好且由著他了，姑娘心中一陣羞一陣喜，竟是將一顆晶瑩剔透的冰心攪得亂如麻線。
詩韻微笑道：「別人見不到。」便攙著永福往裡走。
在偏廳略坐一會兒，對詩韻笑道：「單獨相處的機會可難得著呢，姐姐別浪費哦。」說完便讓錦紋扶著回屋小憩去了。
秦雷嘴角抽動一下，苦笑一聲道：「也不知是誰如此多嘴多舌？」
永福噘著小嘴道：「臭大哥，嫌人家胖……」
「再加六十個進士。」秦雷輕聲道：「這樣就可以給各大家族一個交代了。」
秦雷伸手指了指餐桌，咽口吐沫道：「我以為自己又穿越了……」只見桌上擺著四菜兩湯一個粥，四菜分別是竹筍炒肉絲、春筍燒臘肉、雞味春筍條、冬菇春筍片，兩湯分別是四寶春筍湯、竹筍蝦仁羹，一粥乃是春筍清粥。
秦雷滿面恭敬道：「有道是恩出於上，父皇完全可以將那四個不爭氣的傢伙點上去。」
「你覺得增加多少合適？」昭武帝終是同意了秦雷所請。
昭武帝面上有些為難道：「不好吧，這樣就不是二百五了。」
雖然弄不懂「穿越」是個什麼意思，但兩位姑娘卻明白了他因何而吃驚，詩韻強抑住心中的欣喜，微顫道：「還記得那一次？」
他卻不想想，哪個女子願意與別人分享愛人？即使真沒什麼感情。
雖然有些沒出息，卻實實在在的管用，從此以後他傷心過、痛苦過，甚至失落過，卻從未迷茫過、從未動搖過。因為他知道，自己有一個風中百合般嬌弱的妹妹需要保護，還有一個初戀的女孩在等著自己……
秦雷遺憾笑道：「我還以為就咱們倆呢。」所謂一個和尚有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經過實踐檢驗后，他對與兩個以上的姑娘約會敬謝不敏。
詩韻看秦雷一眼，心道：
「原本一百九，」昭武帝沉吟道：「再加上這六十個，就是……二百五。」
卻見秦雷一臉獃滯地望向餐桌，喃喃道：「不來這樣的……」
竟與一年前的那頓完全一樣，就連所用器皿都沒有任何出入。
便頭也不回的落荒而逃了。
秦雷張大嘴巴道：「敢問公主殿下有六十斤嗎？」
聽見腳步聲，琴聲便散了，兩個女孩不約而同地望向窗外，便見秦雷滿面笑容地出現在小徑通幽處。
秦雷一邊大步走進去，一邊笑眯眯道：「聽聲音便知道是永福彈琴。」說著開懷笑道：「看來你身子已經好多了。」
昭武帝搖搖頭道：「你不懂，只管去就好了，沈家不會多想的。」
詩韻也偏過頭去一個勁兒的抹淚，所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還有什麼能比心上人有情有義，更讓人歡欣呢？
「討厭……」
「呂小姐……就是你舅母。」昭武帝壓低聲音道。
詩韻雙眼頓時神采連連，歡喜笑道：「那太好了，叫上公主……雲裳妹妹，還有若蘭姐姐，咱們一道踏青去。」
昭武帝點頭道：「再傳朕的口諭，讓沈子嵐御林軍中聽用。」若是秦雷聽過太子對沈子嵐未來的猜測，定然會對太子爺的本事刮目相看了。
詩韻見這兩兄妹一見面就吵吵起來沒完，只好插嘴小聲道：「用膳的時間到了，二位還是邊吃邊談言罷。」
兩人商量完行程，房間里便陷入了沉默。詩韻不像雲裳，總是跟秦雷唧唧喳喳，她更多的時候在傾聽，專註而溫柔地望著秦雷，聽他說每一句話，極少發表自己的看法，最多只是在被逼得沒法，才會柔聲說上兩句。
良久，秦雷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抽出手，溫柔的拭去兩個女孩面上的淚水。低沉而富有感情道
但秦雷畢竟是個閑不住的人，終究忍不住道：「那天你做得什麼，我怎麼聽永福說是給我的？」
永福畢竟身子虛，哭了一陣就精神不濟，支撐著陪秦雷吃完飯，
秦雷卻是個不知趣的，別人越是發窘，他就越來勁，滿面好奇道：「上次我怎麼看著是個肚兜啊？」
詩韻心中愧疚道：「這人總是大大咧咧，讓人看不出一點端倪，我那時還對他不冷不熱，卻是給他增添煩惱……」不由雙手緊緊反握住秦雷的大手，試圖給他些溫暖和安慰，但心裏總想著他那時候的躑躅煎熬，孤零零的該是多麼可憐，淚水也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遵旨，不過……這呂小姐是哪位？」秦雷小聲問道。
秦雷呵呵笑道：「是呀，初九就是清明了，這節氣轉的可真快呀，眼看著草也青了、水也綠了、雨也肥了……」他本想接著道：「正好清蒸了。」卻聽詩韻滿面憧憬道：「梨花風起正清明，遊子尋春半出城。清明正是踏青的好日子……」
永福嬌憨地橫了秦雷一眼，沒好氣道：「冬衣笨重、春衫輕薄，這都不知道，還給天下舉子當主考官呢。」
永福已經哭在秦雷懷裡了，只聽她口中喃喃道：「哥……能給你當一輩子妹妹，我就知足了……不會再奢求別的了，真的……」
秦雷走到永福面前，摸著下巴端詳片刻道：「不錯，氣色好多了，腮上也有肉了……」
也許是有情有義又長的丑些吧。
秦雷微笑道：「六個上榜四個待定，還請陛下裁決。」他知道昭武帝要市恩，自然不會、也懶得畫蛇添足。
秦雷面色一變，冷聲道：「往昔看他雖有些嬌縱，本質上卻還不算壞，想不到竟如此喪盡天良。」不知怎的，一聽見沈夫人被打，秦雷胸中的火氣便蹭蹭上竄。
昭武帝雙目飄忽地盯著門外，語調有些琢磨不定道：「聽說他連春闈都沒參加？」
……
詩韻攙著永福起來，朝他微微一笑，那雙剪水雙眸中卻滿是擋不住的欣喜。
永福見著秦雷，滿面歡欣的咯咯嬌笑道：「已經可以每日在外面走幾圈了。上次雲裳姐姐來時說，今年夏冬不會再發作了。」
便聽秦雷輕聲接著道：「當時我的心情糟透了，既不自信、也不樂觀，總覺得這裏誰都比我強，誰都可以隨意左右我的未來……你們知道嗎？那種感覺真的糟透了，我一度很不願南下……想著既然雙方差距如此之大，是不是當一個安樂王公更妥帖些呢？」
詩韻小聲答道：「恩，一日暖似一日了。」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秦雷無奈道：「你說我一個大男人，怎會用得著肚兜呢？」
昭武帝聞言先是一喜，呵呵笑道：「看來朕的眼光還是不錯的，」說著有些遺憾的咋舌道：「要是十全十美該有多好啊。」
只見昭武帝雙眉一條，面色卻變得十分複雜，秦雷也不知道老頭子怎麼了，只好硬著頭皮道：「這小子十分的不爭氣，但好歹是兒臣的表弟，總不能看他荒廢了吧。」
秦雷只好沒話找話道：「天氣不錯啊……」
秦雷轉念就明白詩韻怕他到時候為難，便先出聲約著三人，對於這份大度，他是又歡喜又遺憾……大家開心、一片和諧固然好，但他卻不知足的覺著，詩韻對自己的感情，似乎沒有雲裳那麼強烈。
昭武帝把視線收回到秦雷身上，幽幽道：「你在考場中不知道，那……沈子嵐把你……他娘打了，還把沈老太爺氣得躺在床上了。」
……
永福看一眼秦雷，伏在她耳邊嬌聲道：「還沒過門就幫著未來夫君說話了……」
秦雷的目光變得無比柔軟，伸手輕撫杯盞道：「那是去年稍晚些的時候，我被權臣設計離京，前路荊棘密布、烏雲蔽日，」說著伸手拉妹妹與詩韻坐下，左手握著永福冰涼的小手、右手攥著詩韻微溫的玉手，滿眼的柔情讓詩韻提不起半點力氣將手抽回……雖然她的面頰如火燒雲一般通
秦雷只好將竹杖收起，又輕聲問道：「打成什麼樣？」
剛要上車離去，卻見著永福宮的小宮女在門外張望，秦雷把那竹杖往車上隨手一扔，沉聲吩咐道：「等著我。」待走過去，那小宮女朝秦雷福一福道：「公主聽說王爺來了，囑咐奴婢請您過去吃飯。」
「要作死了……」詩韻頓時羞紅了耳朵根，小聲嗔道：「再這樣，就不教你刺繡了。」永福連忙嬌聲討饒，與詩韻並肩進了飯廳。
秦雷微笑道：「父皇放心，兒臣最會打人，保管他三五天下不來地，卻坐不下一點兒毛病。」
這就是男人，秦雷也不例外。詩韻和永福竟然完全不知道他去歲的煎熬。永福心道：「大哥總是一味的安慰我、哄我開心，卻不曾想到，他心裏也有那麼多的苦楚……」想到這，淚水便斷了線的珠子般掉落下來。
秦雷拊掌笑道：「好啊，清明那天我帶你去踏青吧。」
而一切的一切便是從那餐簡單卻溫馨的午飯開始的……
永福羞羞道：「前些天還有呢，這些天不大夠了。」
昭武帝看著秦雷強抑怒氣的樣子，感慨的嘆口氣道：「他打人是不對的，」揮揮手，卓言便將一根竹枝奉上，昭武帝握著那根仍然翠綠的竹枝，虛抽了幾下道：「這是朕早些時候親手摺下的，」說著扔給秦雷道：「拿著它，去沈家將子嵐揍一頓……」
秦雷肚子咕嚕一聲，不好意思撓撓頭，哈哈笑道：「餓了、餓了，吃飯嘍……」說完便當先往裡走。
詩韻本來也是這麼想的，被她一說反而害羞起來，低頭擺弄著手中的絲帕不說話。
秦雷一臉關切地問道：「怎麼了？難道食欲不振嗎？」
秦雷點點頭，笑道：「湊個整兒，吉利。」
秦雷看看天色，笑笑道：「好吧。」便帶著石敢一道往永福宮去了。過完年不久，永福就想搬回去。瑾妃留她幾次，見她態度堅決，只好隨她去了。
所以在秦雷沉默時，兩人這樣靜靜地坐著，有一些東西不用語言便可以交流。
永福無奈地小聲嘀咕道：「若是別人見到大名鼎鼎的隆威郡王如
詩韻終於坐不住了，捂著面頰起身道：「你這人壞死了，明知道還要問……」說完嬌媚的橫秦雷一眼，
秦雷接過那輕飄飄的竹枝，一臉不可思議道：「這是沈家家事，自然有沈家舅舅教訓他了，用不著咱們動手吧？」
秦雷覺得有必要向別人討教一番，解開這個心中的謎團……姑娘要送我肚兜，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昭武帝先是一板臉，冷哼道：「棍棒底下出孝子，打斷這竹杖為止……」秦雷點頭領命，卻聽老頭子又小聲補充道：「別打出毛病來就行。」
秦雷的雙目也微微發紅，這兩個人真的對他太重要了，一個讓他在這個世上找到了親情，一個讓他在這個世上嘗到了愛情……雖然開始時是單相思，但這不妨礙兩人將他徹底拉進這個世界，讓他找到人生的目標——「即使為了保護妹妹、娶到詩韻，老子也要拼了！」這就是秦雷當時為自己設定的樸素的人生目標……
秦雷乾笑一聲，輕聲道：「多一兩個無妨。」說著不好意思笑笑道：「兒臣向父皇討個人情，我有個表弟沈子嵐……」沈家太過顯眼，昭武帝一定會過問，反而不如「大合源」的少東家提拔起來容易，所以秦雷還是要請示一下，討個人情。
作為男人，只有挺過去了，才會將過去遇到的困境拿出來感慨。若正在煎熬當中，是萬萬不會講與他人的……將來或者失敗了，便將其永埋心中；或者成功了，便將其當成一段足以回味的歷史。
昭武帝頷首笑道：「不錯，二百五怪好聽的。」說著想起一事道：「方中書、商德重那幾個，在一百九十人中嗎？」
詩韻的臉又紅了，且比哪一次的溫度都高，低垂下小腦袋，蚊鳴般嬌嗔道：「不許問，等著就給你了。」
昭武帝嘆口氣道：「一併給他吧……」說完疲憊地揮揮手道：「去吧，去看看呂小姐，給朕帶個好。」
秦雷點點頭，拎著綠竹枝出了御書房。
還是那片碧竹林，還是那個永福宮，還是那悠揚婉轉琴聲，還是那兩個清麗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