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第八卷 醉卧沙場

第四百八十九章 如何戰勝百勝公

第八卷 醉卧沙場

第四百八十九章 如何戰勝百勝公

聽了秦靂的講述,秦雷的表情也凝重起來,沉聲道:「這是一次戰術勝利扭轉戰略劣勢的經典啊!但凡能達到這個層次的,都可以稱為戰神了。」
「大哥不要太過謙虛。」秦雷笑道:「我覺你已經夠厲害了。」
秦雷不由苦笑著問道:「難道此人真的不可戰勝嗎?」
秦雷從架子上取下酒葫蘆,與他遙遙一碰,讚許道:「如果由大哥來統領禁軍,應該可以與趙無咎一戰吧。」
但真正的戰爭,真有他們想象的那麼有趣嗎?很快他們就可以得到答案。
秦雷被他說得渾身發緊,不由小聲道:「為什麼會害怕呢?」
秦雷舉起酒葫蘆,與秦靂一碰道:「洗耳恭聽。」
……
見他沒有反對,大皇子擰開蓋喝口酒,低聲道:「我在秦齊邊境十幾年,雖然沒趕上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可趙無咎的故事卻聽得耳朵長繭。」說著訕笑一聲道:「當時無論敵我兵民,所有人一提起百勝公便兩眼放光,那崇拜勁兒,真讓人恨不得踢爛他的屁股。」
「先說下策吧。」秦靂笑道:「因為它最簡單,兄弟你不妨猜上一猜。」
「因為到了大前年,與趙無咎打過仗的人,基本上都卸甲歸田或者歸天了。」秦靂呵呵笑道:「十幾年的時間,讓人們忘記了傷痛,又開始幻想擊敗百勝公,成就不世威名了。」
秦雷點頭笑道:「不錯,這個法子最穩妥。」
秦雷不信的搖頭道:「我覺著急脾氣是假象,你本質上比誰都沉得住氣。」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歌聲越來越激昂,也越來越振奮人心,秦靂不由輕輕打著拍子,閉目沉浸在其中。不僅是大皇子,就連遠處站崗的侍衛也沉浸其中,彷彿真的看到了邊關告急,犒賞三軍之後點兵出征的場景。
秦靂搖頭笑道:「世界上哪有不可戰勝之人?就算強似白起、橫如項羽,還不一樣慘淡收場嗎?」說著伸出三根手指道:「我有三策,分上中下,都可以戰勝此人。」
「因為怕了,」秦靂臉上帶著濃重的自嘲道:「你沒聽錯,確實是怕了,整個東方戰線沒人敢與趙無咎作戰,只要他不尋釁滋事,咱們就燒高香了,哪還有膽量去惹他?」
「上策嘛,」秦靂定定地望著秦雷,一字一句道:「就是我秦國能站出一人,將所有的權威集於一身,讓我大秦軍民也能不分門派,無論貴賤,都能萬眾一心,如指臂使了,戰勝趙無咎便只是時間問題了。」說著自信滿滿道:「戰爭嘛,只要能堅持住最初的激烈、別敗下陣來,之後便是比拼雙方的國力,軍隊的素質了。在這兩點上我大秦是要勝過齊國的。」
「吃就行了,廢話那麼多幹什麼。」秦靂搖頭笑道:「別人想吃還攤不著呢。」
說到高興處,秦靂忍不住唱起軍歌,雖然是「同袍」、「大風」之類的老掉牙,可他唱的卻高亢豪邁、深情投入。唱完了還要讓秦雷唱一個。
這場戰役是大皇子親身經歷過的,講起來也就特別的有感覺:「當我們覺著齊國的目的僅是如此時,卻被百勝軍的伏兵燒了糧庫,眼看著天寒地凍,缺衣少食,不得不倉促撤軍。結果被其窮追猛打,折損了好幾萬將士。」說完又慶幸道:「若不是當時齊國國內的流寇已成氣候,甚至威脅到了上京城,齊國皇帝連發十二道金牌命其回京勤王,趙無咎不會那樣善罷甘休的。」
「刺殺趙無咎?」秦雷沉吟道:「不過不太現實,若是此人能這樣死掉,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還用我們在這煩惱嗎?」
笑夠了,秦靂擦擦眼角的淚花道:「不過這法子實在是萬般無奈,屬於不是辦法的笨辦法。」
搖搖頭,秦雷澀聲道:「我已經為上者所忌了,想要施展抱負實在是難上加難了……」秦靂聽的心裏不好受,剛想搜腸刮肚的找詞勸勸他,卻見秦雷雙眉一挑,面上的憂愁盡去,朗聲笑道:「不過我是不會退縮的,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看看能不能把我秦雨田的脊背打彎,能不能讓我說出半個慫字兒來!」
秦靂點點頭道:「不錯,齊國的武林高手泰半匯聚在他的身邊,足以抵擋來自任何一方的刺殺了。」說著壓低聲音道:「不如用離間,軟刀子殺人一樣見血!」
翌日一早,便有斥候過來通報,虎賁軍和鐵甲軍已經接受了太尉軍的投降,並獲得了對方的戰旗,這場聲勢浩大的軍演至此結束。
「把水池子都洗成黃泥湯了。」秦雷一邊用塊干布擦頭,一邊嘿嘿笑道:「估計原先也有一支軍隊,從黃土塬上臨回家的時候,到大河裡洗了個澡,就把河水染黃了。後來人們一看:嗬,黃了,得了,就叫黃河吧。」
大皇子細心的往烤羊上刷著調料,神色專註而享受。聽到腳步聲響起,他才抬起頭開,便看到洗刷一新,換了身乾淨袍子的秦雷走了過來。
秦雷微微皺眉,沒有說話,他相信老大會給他個合理解釋的。
篝火漸漸熄滅,秦靂的親兵又抱了些柴火過來添上,待那火光重新歡快跳躍起來,便悄無聲息的弓身退下,讓二位王爺說話。
看著重新劍眉朗目、乾淨利索起來的老五,秦靂不由笑道:「用了他娘的多少水?」
秦靂頷首贊同道:「不錯,趙無咎是齊國的軍神,齊國軍民對其的擁護,已經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可謂一聲令下,無人不從;所率之眾,抵死效力了!」說著目光炯炯地望向秦雷道:「我覺著,這才是其戰無不勝的根本原因……我們秦國的軍隊雖強,卻總有內鬥內耗,上面都不一心了,又怎能要求下面的與上面一心呢?」
秦靂先是一愣,緊接著便聯想起他的處境,這才知道秦雷是有感而發,拍拍他的肩膀,輕聲道:「兄弟,有些事情得看開點,父皇就是那樣的人。你要是一時沒法改變他,不妨先改變下自己吧。」
「其實我們的戰力,也就發揮出了不到七成。」秦靂給個結論道:「而有趙無咎的齊軍,就是爆發出十二成的戰力。以七成對十二成,焉有不敗之理?」
秦靂也有些不好意思,撓撓腮幫子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哥我是個急脾氣。」
「不錯,就知道你小子能猜到。」秦靂齜牙笑道:「想來大哥我比那趙無咎年輕三十三歲,只要我好好活,再過十五年是不成問題的。到時候我才四十七歲,仍然可以領兵打仗,而趙老頭呢,都八十大壽了,在哪還不一定呢。」
秦靂無限失望道:「兄弟你怎這般掃興?補償最後一句,或者改個詞多好。」
秦靂聞言哈哈大笑,狠狠的拍著秦雷的胳膊道:「這才是我兄弟!」
大皇子面色一凜,沉聲道:「兄弟,收起這份輕慢之心,它會在未來戰場要你命的。」說著將酒壺擱在膝上,面帶敬畏道:「我原先年輕氣盛的,也是絲毫不把他趙無咎放在眼裡,還妄想著用擊敗他來成就自己的名聲。便開始瘋狂的搜集有關他的戰例,希望從中看出此人的深淺,結果越研究便越是不寒而慄。」
既然分出了勝負,雙方的敵對狀態也徹底解除了,各支禁軍紛紛收攏隊伍,救治傷員,稍事休整之後,便向東北二百裡外的觀察團駐地行去。
但在這之前,我們的秦雷秦大官人,卻要面臨一場不亞於戰爭的艱難考驗。
秦雷也笑道:「確實,姜子牙八十才上崗,結果還能拜相封王,風光好幾十年。若是我們也碰上這麼個老妖怪,豈不欲哭無淚?」
「不錯,軍方都這樣認為。」秦靂點頭道:「所以我們鼓足勇氣,率領著五十萬勇猛的士兵,向趙無咎發出了再一次的挑戰。」說著擰開酒壺,大口灌酒道:「可結果呢?趙無咎堅壁清野、退避三舍,迫使我們拉長補給線,熬到冬天以後,不用打便已經佔了先機。」
「此人用兵如神、智計百出,只在乎實利、不計較一城一池的得失。更可怕的是,他彷彿可以洞悉對手的想法,無論是攻是守,總能先一步做好準備,讓對手自動上套,平生大小數百戰,居然從來沒敗過!他的名聲是一刀一槍的拼殺出來的,貨真價實、童叟無欺。」說著苦笑一聲道:「知道我們為何在十六年裡沒打過一次真正的大仗嗎?」
烤肉在架子上吧嗒嗒的滴著油脂,落在橘色的篝火上,便竄起一朵朵藍色的火花,煞是妖艷動人。
「不過那年,也確實是擊敗白勝軍的最佳時機。」秦雷回憶道:「當時齊國連年大旱,民不聊生,內亂四起,虛火攻心,正是戰力最虛弱的光景。」
秦靂知道他說的是馬蹄山的事兒,貪婪的喝口酒,趕緊蓋上蓋道:「打仗是打仗,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怎能由著性子來呢?」
……
大皇子被逗得哈哈大笑,捂著肚子道:「你可真能胡咧咧啊。」
「可是年齡?」秦雷微笑道:「歲月無情斬人的刀,誰都逃不了那一道……」
秦雷輕笑道:「我在齊國時見過這位老公爺,感覺除了鬍子特別黃、身材有些胖之外,沒什麼特別的。」
秦靂接過來,剛擰開壺蓋,一股沁人的果香便悄然溢了出來,緊接著又聞到四溢的酒香,兩種氣味完美的合二為一,令人愉悅沉醉。秦靂迫不及待的嘗一口,頓覺渾身三百六十萬個毛孔一齊舒服,不由大喜道:「好酒,還有沒有?」
秦雷眯眼笑笑,便捧著那羊腿,大快朵頤起來。
山間更深露重,兩個男人卻絲毫不絕,因為心中火熱……
大皇子斜倚在一塊大青石邊上,一邊笑眯眯地喝著酒,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翻動著烤肉,也不打擾秦雷用餐。
秦雷假裝沒有聽明白,與秦靂一個勁的喝酒,到月過中天時,兩人已是微醺了。但精神卻被烈酒刺激的十分亢奮,他們談天說地,談古論今。雖然句句離不開軍事,但兩人卻樂此不疲,樂在其中。
等皇帝陛下訓完話,評出優勝、任命禁軍元帥之後,隊伍將各自回營,隨時準備開赴東方前線。
哪知秦靂沉默片刻,最終搖頭道:「希望不大……」
秦靂笑道:「就看兄弟你的了。」
秦靂點頭道:「我還有中策。說是中策,但其成功率也不高,後遺症也很大,甚至可能招致齊國人的同仇敵愾。兄弟不妨再猜猜看?」
秦雷聳聳肩膀道:「真理總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的。」
雖然猜出了結果,但秦雷還是搖搖頭……這話還是讓老大本人說出來比較好。
「昭武十六年那場仗是怎麼回事?」秦雷輕聲問道。
秦雷差點沒噎到,翻著白眼道:「先喝了這些再說吧,滿滿的一壺啊。」
秦雷聞言嘿嘿笑道:「大哥真是卑鄙啊,不過我喜歡。」兄弟兩個頓時笑作一團,似乎在意淫參加百勝公追悼會的情景。
「真香啊,饞的我口水嘩嘩的。」秦雷接過來聞一下,享受地笑道:「每次都是大哥忙活,小弟我受之有愧啊!」
……
風捲殘雲一般,一條羊後腿便消滅了三分之一,秦雷抹抹嘴道:「喝酒!」便從腰上接下酒壺裡,丟給老大道:「珍品猴兒醉,猴子釀的酒。」
秦雷搖頭道:「換個皇帝也許可以,但現在這位是不可能的,畢竟他是趙無咎扶上台的,對其言聽計從不說,還不許別人說趙無咎的壞話。」說著笑道:「那就牽扯到另一個龐大的命題……如何讓齊國換皇帝了。我們還是不要討論的好。說上策吧。」
兵士們早就被這場持續了大半年的軍演,撩撥得急不可耐,迫不及待的想品嘗下真正戰爭的滋味。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緊接著眾人彷彿看到大軍征戰,凱旋而歸,功成名就,不由齊齊露出欣慰的笑容。但這喜悅之情還沒持續片刻,便被秦雷無情的打斷了,原來不過是一個老人的黃粱一夢罷了。
秦雷搖頭笑笑,望著幽幽跳動的篝火,有些蕭索道:「馮唐易老、李廣難封,紅顏白首也只是一瞬間啊……」
秦雷也愛唱歌,尤其是喝了酒以後。稍一尋思,便清清嗓子唱道:
秦靂擦擦眼淚,扯下一條烤好的羊腿道:「別說什麼真理歪理了,趕緊吃點東西點心點心,我們好喝酒。」
「不是我滅自己志氣、長他人威風。」秦靂輕嘆一聲道:「咱們大秦沒有一個將領可以與趙無咎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