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醉卧沙場
第四百九十二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叔可忍嬸兒也忍不了
「顯擺……」皇甫戰文笑罵道：「我看見了，你們是出息啦，都散了吧！」他也就是這麼一說，壓根沒想過對方會就此善罷甘休。
樓萬里乃是飯店老闆出身，慣會趨利避害，一看著陛下與五殿下起了衝突，就遠遠躲起來，生怕禍及自身。
但事實告訴他，他錯了，錯的很離譜。不止大兒子不怕他，就連一向聽話的五兒子，似乎也沒把他當回事兒。
前面的事情不說，單說昭武帝說媒這事兒。秦雷早就向他與皇太后暗示過，李家小姐之所以沒有嫁人，是因為一直在等著他。再說去年遇刺之後，他和詩韻的關係已經盡人皆知，街頭巷尾都流傳著「李小姐捨身救王爺，五殿下一怒斬丞相」的段子，就不信耳目眾多的昭武帝能不知道。
「您說可以可以滿足我兩個要求的。」秦雷語調低沉道，顯然是在強忍著，就像他這半年來一直所做的那樣。
「想死想活？」薛校尉詐唬道。
七八個身穿錦袍的御馬監番子從帳外衝進來，正擋在秦雷的去路上。
「兒臣不存那非分之想，」秦雷面不改色的沉聲道：「兒臣只想得到自己應得的！」
皇甫戰文笑道：「二位不必客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本將現在可沒有二位威風了。」
「兄弟們，抄傢伙，並膀子上啊！」說這話的還是經營過諸多娛樂場所的石猛石營正。
方世玉說過：「忍無可忍、無須再忍！」這也是秦雷此時的想法。
眾大人獃獃地望著半跪在地上的五殿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位爺可是要尚楚國公主的呀？怎麼轉身就跟自己表弟爭起媳婦來了？
皇甫戰文這下是真糊塗了，張嘴瞪眼道：「真是來敘舊的？」
可皇帝陛下偏偏就要在這兒，當著他秦雷的面，要把詩韻許給旁人。如果還不能從中看出挑釁的意味，那秦雷這兩輩子就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沈青頷首道：「先看看再說吧。」三位統領剛拿定主意，準備起身相迎。
樓副總管大人只好從草垛子後面跑出
京山軍年復一年的苦練沒有白費，沒有一句廢話，將士們便拋下了饕餮中的大餐，開始有條不紊的披堅執銳。只用了半刻鐘，便持戈帶弩的集結完畢，呈完美的戰鬥隊形，面向轅門列隊。
「讓開。」秦雷面色不善道：「誰沒有妻兒老小啊。」
彷彿從沒見過一般的，昭武帝細細地打量著這個兒子，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道：「好……好……好……翅膀硬了，以為朕治不了你了，是不是？」
兩人又看向沈青，輕聲問道：「沈兄弟怎麼看？」王爺說過，有事兒三人商量著辦。
皇甫戰文趕緊吩咐道：「命令弟兄們停止宴飲，全副武裝，在轅門前列隊迎接。」
「可不咋地。」兩人陪笑道。
而之所以這麼迅速，是因為營中發生了一件不尋常的大事。
聽他也用質問的語氣，昭武帝猛然想起早些時候的秦靂，勉強壓住的火山頓時洶湧噴發出來，狠狠的一拍桌子，震倒了好些杯盤，近乎咆哮道：「難道你相當皇帝，也要朕答應嗎？」
可那叫紙上談兵啊，萬一對方發起橫來啥的，兩位校尉被剁成肉醬也是有可能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三位統領面色急變，扼腕道：「若沒有猛子兄，非要壞了王爺的大事！」
秦雷根本不睬他，望一眼遠處塵土飛揚的營盤，聲音平靜道：「你死定了。」
「怎麼辦？涼拌！」薛乃鈞心道，面上卻痛心疾首道：「咱們可不能就這麼稀里糊塗送了命啊，我上有七十老娘，下有吃奶的兒子呢。」
「小畜生！你給我站住！」昭武帝一把推開卓言，暴怒的拍打著几案，歇斯底里的吼叫道：「來人吶，給我攔住他！」
這位皇帝陛下，把秦雷一直以來的顧全大局錯當成了軟弱可欺，才會做出了這個錯誤的試探。他不知道，秦雨田從來
「小畜生！」昭武帝額上青筋畢露，面紅耳赤道：「你你……你氣死我了……」說著便捂著胸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老太監卓言趕緊上前給皇帝撫胸，朝秦雷哀求道：「殿下，您還是先退下吧，就別在這跟陛下抬杠了……」
撣一撣領子上的浮灰，秦雷朝半死不活的昭武帝淡淡笑道：「雖然你算我爹，但別把自己太當回事兒……」說著一拱手道：「告辭了。」便轉身大步向帳門口走去。
皇帝為什麼要挑釁？原因很簡單，他要通過此舉讓秦雷知道，誰才是掌控所有人命運的那一個。他相信，只要秦雷這次再退一步，以後便會步步後退，直至俯首帖耳，再也不能威脅到自己的權威。
所以他們決定先禮後兵，把對方叫出來傳旨，安全第一嘛。
只要秦雷不在，皇甫戰文就是主事的，聞言皺眉道：「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啊。」
「兒臣請父皇收回成命，不要將李家小姐許配給沈家表弟。兒臣請求父皇，將李家小姐許配給兒臣！」秦雷咬牙豁出去了，單膝跪地道。
「新式秘密武器……」皇甫戰文翻翻白眼道。
說話間，皇甫戰文便帶著石勇迎了出來。兩人一見皇甫戰文，趕緊恭敬行禮，口稱「校尉大人」。這是有淵源的……當年皇甫戰文在御林軍當校尉的時候，兩人一個是他手下的裨尉、一個是他手下的小校，都算直系屬下。
但令他驚掉下巴的是，兩人竟然連聲應下，回身斥退了那全副武裝的兩千金甲御林。
「我們，我們……」秦校尉口吃不已，偷偷戳了戳薛校尉，薛乃鈞趕緊瞎掰道：「這不是想讓您知道，我們都出息了，也當上校尉了嗎？」
一室皆驚……
上門的是兩位御林校尉，其中一個便是薛乃鈞，只不過他為輔，另一個秦校尉為主。兩人懷裡揣著皇帝的聖旨，身後還跟著兩千御林金甲，按說應該趾高氣揚才是。
冷笑一聲，秦雷伸出雙臂，分開擋道的番子，大
……
薛乃鈞本來就是向著秦雷的，聞言自然大點其頭道：「就是就是，你看看那連弩，一次齊射下來，咱們可就得死傷上千啊。」說著又一臉怕怕道：「不說別人，反正我們兩個出頭鳥一準被射成刺蝟嘍。」
「誰敢？！」石敢和一干黑衣衛怒目而視，一齊舉弩瞄準不知死活的萬里樓。
「所以咱不能冒險！」薛乃鈞一擊掌，咬牙切齒道：「絕不能枉死！」
可兩人卻滿頭大汗，腿肚子轉筋，只因為懷裡那捲聖旨，實在是要人命的東西……皇帝陛下異想天開，想著趁秦雷不在家，讓二人帶兵進去宣旨，取而代之。皇帝算盤打得很精，他琢磨著，若兩千人仍彈壓不住，在營外還有兩萬御林軍壓陣的。
要說秦雷這邊剛剛發生狀況，且御林軍和御馬監的番子已經把中央大營封鎖的水泄不通，京山軍的反應不可能如此迅速。
「那裡面坐吧，」皇甫戰文側身道：「我們京山軍是朋友來了有美酒，豺狼來了有獵槍的。」
昭武帝冷笑道：「朕說合情合理，你這要求合乎情理嗎？」
請注意，他用的是「你」，而不是「您」，或者「父皇」。若是樂布衣在，一定會驚呼：「不好了，王爺要抽風了……」
眼睜睜地看著秦雷擦肩而過，幾個番子就是不敢動一下。
皇甫戰文又吩咐一幹將領在陣中等待，自己則帶著石勇大步走到門口，迎向了面色蒼白的御林軍官。
秦雷不再刻意收斂自己的鋒芒，昭武帝自然能感受到他強大的自信和赤裸裸的輕蔑。瞳孔猛地一收，頓時從頭涼到了腳，他從來都認為，不管秦雷如何蠻橫、如何霸道，但本質上是怕自己的……哪有不聽老子話的兒子呢？這也是他對待所有兒子的共同態度。
「想活想活，」秦校尉連聲道：「好吧，聽你的……」
把時間退回到兩刻鐘前，皇甫戰文等人剛剛坐下，準備暢飲一番。卻聽著門崗過來通稟道：「有御林軍的軍官帶人過來了。」
大帳中死一般的安靜……大臣
秦雷額頭青筋突突直跳，生硬道：「大秦律里並沒有規定娶了什麼人，就不能娶什麼人！法不禁止即可，再說要是合理合法，我還求你幹什麼！」
楊文宇點點頭，沉聲道：「絕無好事。」
「這個嘛，不好吧……」秦校尉小聲道。
可俗話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好死不死，最後還是聽到了陛下的怒吼聲。
幾個番子頓時軟了手腳，心中大罵道：「有你這樣的嗎？一上來就先威脅要滅我們全家，這不是欺負人嗎？」
「敘舊？」皇甫戰文一聽，故作糊塗，撓撓脖子道：「那你們帶這麼人來做甚？」
「這不是你應得的！」昭武帝毒蛇般地盯著秦雷道：「只要朕不給你的，你就永遠得不到！」
「好，既然意見一致，不如咱就這麼這麼著吧。」薛乃鈞附耳嘀咕道。
樓萬里打個寒噤，面上閃過一絲猙獰，沉聲道：「得罪了！五爺！孩兒們，將五殿下請回去給陛下賠罪！」
秦雷這話乃是肺腑之言，並沒有半分矯情……當今秦齊兩國厲兵秣馬，大戰在即，若是大秦內部起了衝突，絕對是有害無利的。他身為大秦王爺，受百姓供養，自然要為大秦和百姓考慮，能忍則忍、能讓就讓。可以說，這半年來吃的屈，要比他兩輩子受得都多。
「對，一定要活……」秦校尉頻頻點頭道，他已經被薛乃鈞忽悠的直以為下一刻就要上斷頭台了。
「哼……」秦雷悶哼一聲，垂首閉目片刻，才挺直了腰桿，緩緩地抬起頭來，歷史上第一次逼視著昭武帝，淡淡道：「一般來講，我想要什麼，都會自己伸手去拿，從不等著別人賜予。」說著自嘲的笑笑道：「之所以要請求陛下，是因為大家面上都好看，不想讓外人看了笑話罷了。但是我錯了，因為陛下從沒想過要尊重我……」
見昭武帝把承諾當放屁，也不把自己當回事兒，秦雷的怒火也騰地竄上來了……他的脾氣本來就很暴躁，只是想著大戰在即，一切從大局
「獵槍是個什麼東西？」秦校尉小聲問道。
秦校尉聽了都快哇哇大哭了：「我……老娘八十，孩兒還沒出事呢。」果然比薛乃鈞還要凄慘。
經他這麼一說，秦校尉一張黝黑的臉盤子，竟然變得煞白一片，說話都不利索道：「那那……那怎麼辦啊？」
卻聽著坐在下首的石猛，猛地一拍桌子道：「球啊，三位老大，你們怎麼糊塗了，那些雜種分明是趁著老闆不在，過來端咱們場子了，你們怎麼還不溫不火的？！」
「陛下以為呢？」秦雷俯視著坐在玉階之上的皇帝，似笑非笑道：「莫非以為我真怕你不成？」事已至此，還裝什麼孫子？秦雷也扯去了一直以來畢恭畢敬的偽裝。
聽著他話中帶刺，兩位校尉更是小心翼翼：「大人說笑了，我們倆就是聽說您在這，過來拜訪一下老上級，敘敘舊。」「對，敘敘舊！」
「樓萬里！」昭武帝快氣瘋了，尖叫一聲道：「今天你要是不把他給攔住，朕先誅你九族！」一定要把秦雷留住，不然皇帝的威信蕩然無存不說，還會嚴重影響另一個戰場的行動。
「我看此事不能善了啊，兄弟。」秦校尉小聲嘀咕道。
……
但結果呢？不僅沒有換得昭武帝一星半點的理解與和解，反而愈加不把他放在眼裡，真把他秦雨田當孫子看了！一步步的進逼，都已經把他逼到了懸崖邊上去了。
……
結果遲遲不見接旨的將領，卻見著對方營里人馬喧囂，不一忽兒便嚴陣以待，擺出了一副動動我試試的架勢。
雙方劍拔弩張、形勢十分緊張，但人數佔優勢的番子，卻沒有一個敢上前的……他們都瞥見，東邊大營中的京山軍，已經集結完畢，開始向中央營地衝過來了。
不悅的咳嗽一聲，昭武帝聲調漸高道：「荒謬，你已經尚公主了，又怎能求取九卿之女？真當朕不存在嗎？」
昭武帝這個氣呀，人都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可他家的逆子們，卻一個接一個的跳出來添堵，真是氣煞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