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第八卷 醉卧沙場

第五百一十三章 初戰

第八卷 醉卧沙場

第五百一十三章 初戰

隊伍變換成緊密的衝鋒隊形,剛剛開始加速,便看到東面揚起的煙塵,那是敵軍出現的信號……兵士們不由緊了緊手中的鐵槊,想要咽口吐沫,卻發現口乾舌燥,竟是一點口水都沒有。
「報,敵軍一萬先鋒,正向崤山進逼、已抵達山北十里處,其兵種已經探明,乃是七千步兵兩千騎兵,以及一千戰車兵。」
當沈青率領第三師抵達澠池城西三里處時,斥候緊急來報:「敵方一萬輕騎脫離本陣驟然來襲!預計一刻鐘後接敵!!」
「傳令下去,全軍向西南挺進,擋在齊軍與崤山之間!」
「命令部隊加速前進吧。」還剩最後七八里,一個小加速便到,果然搶在了對方前頭抵達。秦雷吩咐隊伍崤山北坡列隊,嚴陣以待。
隨著中軍的十八面大鼓敲響,指揮大旗變換,各大隊令旗跟著搖動,中隊旗也緊跟著搖了起來。號令便從統帥傳到了最基層,小隊長們沒有旗幟,但有嘴巴。他們緊緊盯著旗幟、聽著戰鼓,然後向兵士們大聲下令道:「變雁行陣,全體前進三。」「變雁行陣,全體後退一。」這樣的命令在每個小隊長的口中響起,一萬多騎兵的厚實軍陣不一會兒便成為了有突出部、有兩翼的騎兵攻掠陣型。
「火。」楊文宇輕聲道:「車陣畏火。」
民夫又將騎兵們的長槊、弓弩、箭壺、水囊等一樣樣的遞上去,等官兵們再檢查一遍裝備、確認沒有什麼遺漏之後,這才牽著馱馬退出了軍陣,給騎兵們清出了前進的通道。
有伯賞賽陽的狼牙棒開路,英勇無匹的大秦騎兵穿透了敵軍的七層隊列,刺死、撞死、踐踏死敵軍不知幾凡,而自身墜馬者寥寥。
「觀王爺在中都的行事,卑職一直擔心,您會……」把後半句咽下,楊文宇抬頭揚聲道:「但王爺這次的選擇,讓屬下明白了您進不謀求勝利的名聲,退不迴避失利的罪責,只求符合全局的利益,實乃我大秦將領之典範!還請王爺寬恕卑職以前的誤解。」
秦國人的勇武從來不用懷疑……只要能將其引導出來。
隨著王爺將令的下達,黑暗中燃起一支支火把,將整個營地照的通亮。
一片燦爛的血花綻開,當先的幾十騎慘叫著墜馬,即使當時沒死的,也被後面衝上來的同僚踐踏致死。
「但我們湊不過去啊,」秦雷微微皺眉道:「對方的床弩射程該有百丈吧?」其實弓箭對於身披重甲的大秦騎兵來說,除了距離在二十丈之內的,基本上都屬於隔靴搔癢……身中十幾箭也不一定喪失戰鬥力。但床弩就不一樣了,被這玩意射一下,就像被矛刺一下一樣,基本上一下一個、什麼裝甲都白搭。
楊文宇笑笑道:「對我們騎兵來這就是最佳戰場了,王爺不要強求了。」
……
緊接著,他們的親兵也毫不猶豫的追隨而去。
但見齊軍用一輛輛大車首尾相連,圍成了內外三圈。每輛大車後面都有密密麻麻的弓箭手、長矛手混編其中,車上還有床弩補闕。至於那兩千衝鋒騎兵,則在車陣左右保護著兩翼,以免遭到包抄。
「被發現了。」秦雷無奈道:「中原戰場就這點不好,白天藏不住人。」
兵士們將盔甲從行囊中取出,開始互相幫助著被甲,待人穿好盔甲后,又給戰馬披上迎面甲和背甲。待人馬裝備妥當之後,這才在民夫的協助下,有些費勁的騎上戰馬。
眼下對手又是以逸待勞,怎能不讓秦軍魂飛魄散?若不是軍紀良好,哪怕當即潰散也說不定。
回首看看面色蒼白的菜鳥們,秦雷搖搖頭道:「最好不要,還是傳令調大砲過來吧。」
此時秦雷所部已經距離崤山不到二十里,以七成速度前進,足以趕到敵軍之前。
沈青一面命令傳令兵手持印信去澠池通報,一面伯賞賽陽和楚千鈞各領本部迎敵。
「定不辱使命!」皇甫戰文和沈青向秦雷行一個莊重的軍禮,便各自整軍出發去了。
是遭遇戰!
果然,面對著秦軍暴烈無比的重騎突擊,齊軍的所謂「衝鋒騎兵」便如滾湯潑雪一般潰不成軍。
「唔。」秦雷點點頭,沉聲道:「命令隊伍緩緩向北推進,怎麼也得讓孩兒們見識見識,省得自個嚇唬自個。」
「有腳之城?分明就是個王八殼。」秦雷哂笑一聲道:「真是狗咬刺蝟,無處下口啊。」
後面的鎮南舊部們也喘過氣了。一看兩位小將軍衝上去,哪個還敢怠慢,紛紛策馬上前,跟著二人應向敵軍。
看看身邊肅立著的楊文宇,秦雷輕聲道:「我們也走吧。」
楊文宇苦笑一聲,定定地觀察著看似毫無破綻的對方,苦苦思索起對策來。
后陣戰車上的沈青也是倒吸一口冷氣,他雖然想到對手定然留有後手,所以將直屬大隊和第七大隊、共計兩千人留下,作為預備隊。卻愕然發現,缺乏經驗的大部隊,被處於絕對劣勢的敵人纏住,成了亂糟糟的一團,堵住了後方的去路,預備隊根本無法頂上去。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仍然沒見敵軍蹤影,卻見斥候前來稟報:「敵軍停止前進,在四里之外結陣!」
「百勝騎軍!!」不知道誰凄厲的喊叫一聲,本來就很疲憊的秦軍前鋒,更是感覺手腳發軟,連兵器都握不緊。
「咚……咚……咚……」激揚的戰鼓聲響起,纏鬥中的秦軍彷彿回到了訓練場上,「聞鼓則進!」教官的怒吼聲在耳邊迴響,只要稍一遲疑,便會遭到皮鞭劈頭蓋臉的抽打……就像條件反射一般,兵士們瘋狂的擺脫了對手的糾纏,權利向前衝鋒,再也不管自己的兩側……同袍會應該會幫助保護吧……
大秦以騎兵稱雄於世,然而公認的天下第一騎兵卻不在秦國,而是趙無咎的百勝玄甲鐵騎!這是驕傲的秦軍也無法否認的事實,因為八大禁軍都與其有過交手記錄,無一勝績……
秦雷奇怪道:「為何要道歉?」
「砲!」楊文宇輕聲道:「我們的流星砲可以打百五十丈。」
楊文宇一攤手道:「那就只有硬攻了。」
那板著臉的白衣小將點點頭,便一聲不吭的朝著對面的玄甲騎兵沖了上去。
待完成變陣,隊伍便開始向北緩緩推進,一刻鐘左右,便看到道旁矮坡上緊密列陣的敵軍。
秦雷和楊文宇早料到會是這種情況,所以將上過戰場的黑甲騎兵排在前隊,而把新兵安置在後面,期望他們待會跟著沖一衝,便能忘記了緊張。並沒有什麼好法子。
秦軍發現弩箭可以對付這些僅著披甲的敵軍,不由士氣大振,箭雨一撥接一波,瓢潑一樣灑向衝過來的敵軍,當雙方相距五丈的時候,已經射倒四五百騎,嚴重的阻滯了敵軍的衝鋒速度。
楊文宇一直在盯著秦雷側臉看,聞言低下頭道:「卑職要向王爺道歉。」
行出十多里之後,新的軍情報上來了:「報,第二師已經抵達澠池,並在東北五里處發現五萬敵軍!」
就在崤山邊上兩軍僵持的同時,京山軍的第一場戰鬥在澠池打響了。
白刃戰開始了。
前軍的突然壓力一松,面前豁然開朗……終於洞穿了敵軍!人和馬大口喘著粗氣,剛要緩緩奔跑出去,準備回身一擊,徹底打垮敵軍……卻不由齊齊呆住了,只見面前二里處,不知何時多出一群玄甲騎兵,正虎視眈眈的向這邊望來。
看著那一眼望不到邊的土黃色的齊軍,秦雷命令隊伍稍息,積蓄體力,好進行下一個戰術動作。他則帶著楊文宇到了前軍突出部,拉開千里鏡,觀察敵軍的布置。
沈青雙手變得濕漉漉一片,猶豫著是否要鳴金收兵。狠狠的一攥拳,指甲陷進肉中,刺痛的感覺讓他一下子清醒起來,面無表情道:「擊鼓,全軍疾進,不留餘地!」
「輕騎兵!」看清楚對方的裝束,沖在前面的伯賞賽陽大喊一聲,緊隨其後的掌旗官便豎起一面黃旗,沖在前幾排的騎兵便單手握住鐵槊,從懷裡拔出連弩。
「射!」伯賞賽陽大吼一聲,一排排黑色的弩弓便密集的發射出去,對面的輕騎趕緊舉盾格擋,但那蒙皮大盾只能勉強護住他們的上身,卻無法保護下身和戰馬的軀體。
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面對著齊軍的丈二長矛,秦軍的丈六長槊又一次佔盡了便宜。他們總可以搶先一步刺出致命的一擊,且還有機會躲開對方的攻擊。
他知道自己的長處在訓練兵卒、制定計劃、統籌全局上,而對於這種需要實戰經驗積淀的臨陣指揮並不在行,所以乾脆放權,在邊上觀摩學習起來。
楊文宇尋思片刻,沉聲道:「按時速推算,特種營應該在西北三十里處,待得到命令過來,應該就是深夜了……等到天亮再開戰時,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恐怕敵方的援軍會到的。」
「你耍賴!」見他一馬當先衝出去,伯賞賽陽惱火的怪叫道:「回來……」當然,他也沒沒指望楚千鈞會聽話,一夾馬腹便猛衝了出去,仗著照夜玉獅子神駿,轉眼便與他並駕齊驅了。
三萬大軍便在這牛頭山分道揚鑣,只留下三千后軍護衛著輜重,緩緩向澠池行去。秦雷給近三萬民夫下發了簡易的披甲和武器,雖然不能和正規軍較量,但壯壯膽也好嘛。
聽到催促前進的戰鼓,沖在最前方的兩員戰將對視一眼,伯賞賽陽朝那個拿鐵蒺藜骨朵的白面小將挑釁道:「喂,可敢打賭,看誰能斬將奪旗?!」
見當先的一彪人馬衝出去,後面的騎兵也不由自主的跟上,即使偶有心驚膽戰者,也被裹挾著沖了出去。
秦雷翻翻白眼道:「可特種營不在此處啊。」大砲、也就是投石機,雖然威力強大,但行動遲緩,與騎兵侵掠如火的特點相悖,所以沒有哪個騎兵將領會在出擊時帶砲的。
知道馬上就要迎來一場生死較量,兵士們不由口乾舌燥、頭暈目眩,緊緊的攥著兵器,機械的像一具具殭屍。
且不說沈青與皇甫戰文部,單說秦雷與楊文宇,率領著一萬一千余名精銳之士,浩浩蕩蕩的殺向崤山方向……
一路上小心謹慎,不求速進,但求萬無一失,讓士兵有機會適應戰場的緊張氣氛。待行到曹陽以南五十里處時,遊騎兵終於傳回了敵情……約有一萬敵軍出現在澠池與三崤山之間,動向不明。
甫一照面,齊軍便紛紛落馬,而秦軍幾乎毫髮無傷……與楊文宇的看法一樣,沈青也把最精銳的鎮南老兵放在了最前頭,希望這些人的生猛表現,可以激起新兵們心中潛藏的血勇之氣。
「但是我們來了。」秦雷哈哈笑道:「這回齊軍就得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這叫武鋼車陣。」楊文宇輕聲介紹道:「乃是齊軍為防備我大秦騎兵所創,號稱『有腳之城』。」
楊文宇滿面欽佩道:「王爺英明……」他輕易不夸人,所以偶爾為之的效果要比皇甫戰文的效果好得多,聽得秦雷不禁哈哈大笑道:「走吧。」
百丈……七十丈……五十丈!
「敵軍在試探征東軍的反應啊,」秦雷冷笑道:「這一萬人只是投石問路的引子。」
「嗚……」衝鋒的號角聲響起,伯賞賽陽和楚千鈞舉起各自的大頭兵刃,聲嘶力竭的嚎叫道:「沖啊!」便一馬當先沖了出去。
對面的齊軍也加速過來,雙方相隔不過二百丈,且還在急速的拉近距離。
秦雷用馬鞭拍拍頭盔,不負責任道:「不是說英明的主君不干擾將領的臨陣指揮嗎?這就交給你了,我去睡一覺,絕不打擾。」說完真的離了前軍,爬到一輛草料車上,呼呼大睡起來。
秦雷被誇得臉面發紅,乾笑一聲,翻身上馬道:「政治和戰爭,是兩種不同的玩法,孤不過是遵守各自的規則罷了。」
楊文宇點頭道:「若是征東軍從澠池出來,敵軍主力便會從東邊殺出,直取澠池;如果不出來,那一萬人便會順勢佔領崤山。摟草打兔子,兩不耽誤,齊軍好算計啊!」
見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對方面上的粉刺了,京山軍紛紛將弩弓插回前胸,雙手平端起長槊,齊聲高呼著:「殺!」便無畏的迎向了敵軍。
眾人也知道已經進入戰區,隨時有可能與東齊的先頭部隊遭遇,不用王爺提醒,許田便把斥候放出了二十哨,每哨五人、相隔一里,共計二十里。一欸有事,便以爆竹為號、首尾傳遞,須臾便可通知中軍,由統帥決斷。
沒人敢鬆開兵器,去取馬背上的水囊,他們瞪大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帶土腥味的空氣,似乎想從天地間汲取力量一般。
……
「切記不要進城,盡量在空曠地帶作戰,」最後一次叮囑兩位獨立領軍的指揮官,秦雷在他們胸前各自虛砸一拳,彷彿要將力量傳遞給他們一般:「揚長避短,這是勝利的前提,去吧。」這也是秦雷敢於分兵的原因……只要不陷入箕地、絕地,這個時代就沒有能留下騎兵的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