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百五十三章 雕

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百五十三章 雕

心滿意足的拍拍肚皮,劉守備顫巍巍起身,走到了武兆邊上,伸出油膩膩的大手,將他的臉蛋子託了起來,仔細端詳起來。許是醉酒的緣故,武先生慘白的臉色好看了許多。白裡透紅的,摸起來竟有些粉嫩的感覺,讓劉守備愛不釋手,用粗糲的手掌反覆摩挲著……把武兆的腮幫子越磨越亮……大抵是沾了油的緣故罷。
劉守備本想阻止手下逃跑,但看著那些如地獄厲鬼一般的惡徒,他自己先嚇得肝膽俱裂,不再硬充老前輩,慌不擇路的掉頭便跑……
烏山村的齊軍可是駐防軍中的渣滓……屯田兵,這輩子都跟土地打交道,興許連雞都沒殺過,怎能招架一群已成亡命之徒的囚犯!更何況,村子里只有七百齊軍,卻有兩千戰俘,人數上的絕對的劣勢,不是手裡有刀就可以填補的。
再用濕布擦洗一遍,武兆兄的渾身上下便如去了殼的雞蛋一般潔白光滑,把個劉守備喜得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從這件事情上,我們可以看出,劉山根也許是一個好伙夫、好畫匠,卻絕對不是守備的料……就連當把總都不合格……
雖然擺出一副老鳥模樣,但劉守備畢竟是個熱情的傢伙,怎麼忍心讓武先生久等。三下五除二,便將個蹄髈消滅了個七七八八,還接連喝了七八杯虎骨酒,將肚子填飽、將血液點燃了。
好在劉守備是個乾脆的人,他托著腮幫子尋思片刻,便敲定了構圖,開始在武兆身上揮筆作畫。雖然不會新花樣,但勝在把老營生爛熟于胸,不一會兒便把武兆白嫩嫩的身子畫的花花綠綠、滿滿當當。
……
舉著筆在染料罐上懸著,劉守備開始愁眉苦臉的構思起來……
失去目標的齊軍守衛,深深恐懼於混亂的局面,紛紛舉起棍棒、拔出腰刀、見人就打、見人就砍,只要是不穿蓑衣的,統統都會遭到攻擊。
正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誰知道看上去粗魯不文的劉守備把總,乃是家傳的年畫藝人。他從八歲開始學習,在當兵前終於熟練掌握了這門藝術,並在多年後將其推陳出新為「人體年畫」!
「真晦氣!」劉守備緊了緊蓑衣的領子,怒罵一聲,便大步買入雨幕之中。偌大的廳堂中,只留下玉體橫陳、花花綠綠的武兆一人躺在那兒……
武兆那一絲不掛的身子便坦露在劉守備面前。仔細打量著他白花花的裸體,劉守備嘖嘖有聲的品鑒道:「真是細皮嫩肉啊……」說著把他的身子正過來翻過去,一絲不苟的檢查一遍,掩不住的震驚道:「想不到世上還有這麼肌膚光滑的中年人,除了今天的鞭痕,再沒有一點傷疤!」不由誠惶誠恐起來,捫心自問道:「萬一弄壞了不就是暴殄天物嗎?讓俺從哪再到第二個去?」
噼里啪啦的雨聲便響了起來……
大雨瓢潑而下,嘩啦啦的雨聲也掩蓋不住大街小巷上廝殺的聲音。
那些靠近戰俘的齊兵紛紛被撲倒撕咬、扼斷喉嚨,便聽著秦軍野獸般的嚎叫聲、齊兵錐心刺骨的慘叫聲、呼救聲,充斥著雨幕中的烏山村。
「咔嚓」,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把黑暗的夜空霎那照亮,也讓那些趁夜色逃竄的身影纖毫畢現!
劉守備頓時從藝術世界中掙扎出來,惱火的喝罵道:「早不下晚不下,偏偏這時候下雨!」依依不捨的放下雕刀,把那身女人衣裳往武兆身上一蓋,便憤憤的起身走了出去……個人愛好雖然重要,但壞了差事可就再也沒機會玩了。
「反了!反了!弟兄們反了!」
秦國的戰俘們反了!他們藉著這千載難逢的良機反了……因為剛吃過飯、睡過覺,身上還算有些力氣!
將木桶里的水溫調試正好,他又從床底下拖出個大箱子,打開取出塊潔白的棉布,放在水裡浸透了,擰一擰,竟然開始給武兆擦拭身子。動作出奇的悉心細緻,就連小鳥也不放過。
「犯人逃跑啦!」眼尖的守衛頓時驚聲尖叫起來。
就在這時,天地間突然亮如白晝,緊接著一聲悶雷炸響,把劉守備嚇得一失手,雕刀便落在地上。
……
摸著摸著,口水便留下來了,一臉豬相的劉守備擦擦嘴巴上的哈喇子,撓頭笑道:「真他奶奶的過癮啊,這回絕對要勝過前一次!」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熊熊烈火,彎腰便把武兆打橫抱了起來,一邊端詳半晌,一邊情不自禁的用酒糟鼻子聞遍他的頭臉,直到透不過氣才抬頭呸呸道:「他媽的,酒味真重……」
勞累一天的戰俘們睏倦欲死,睡得跟死豬一般,那是這點動靜可以吵起來的?
「別穿了,淋不死你們這群秦獸!」攆鴨子一般的將囚犯趕出去,還不忘威脅「沖跑一粒糧食,統統三天別想吃飯!」
這就叫繪描,先把用線條打底,接下來才好比著雕刻上去。
天空中烏雲密布,如潑墨一般,空氣彷彿已經凝滯,仍然沒有一絲風。
既然無路可退、怎能坐以待斃?哪怕是手無寸鐵,戰俘們也毫無懼色的猛撲上去,與穿蓑衣的齊軍扭打在一起,沒有武器不要緊,他們有指甲有牙齒、可以撕可以咬,一樣能殺人!
守衛們慌忙去追,但混亂的場面已經失控,所有的俘虜都扔下稻捆,開始四散逃竄起來!
……
因為要搶收稻捆,所以看守並沒有把他們捆綁起來;更因為大雨如注,讓所有人都變成了瞎子一般,齊國看守已經對局勢完全失去了控制!
……
待把武兆全身擦凈后,他再從箱子里找出個精緻的小鐵盒,把盒子打開,裏面是些白色膏狀的東西。取一些在手裡搓開了,劉守備便將其均勻的塗抹在武先生的全身,同樣連小鳥也不放。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藉著這短暫的白晝,我們發現戰俘已經舉著奪下的兵刃,開始四處追殺起守衛來。
抽出一把純鋼的百鍛小刀,一絲不苟的比著刻畫起來。一手雕刻、另一手也沒閑著,只見他的左手用畫筆。把不同的染料填進刀雕出來的口子,這樣既能上色、又能止血,實在是一物兩用。
【混亂的夜】
……
這種色厲內荏的虛張聲勢,很快被兇悍的秦國俘虜察覺到,他們突然意識到,這絕對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唯一不好的一點在於,他肚子里墨水有限,只會畫些諸如「春牛圖、歲朝圖、嘉穗圖、戲嬰圖」之類的傳統樣式,並不能即興創作。是以所謂的構思,也不過是將腦子裡的樣式排列組合罷了。
……
劉守備把武兆擱在床上,極其熟練的將其衣裳扒掉,顯然是「善解人衣」的老前輩。
……
把這道工序做完,劉守備從他的「百寶箱」中取出第三樣東西,乃是一把鋒利的剃刀,就著武兆那一身白沫,熟練的為其颳起了體毛……二十年前參軍那會,他參的是火頭軍,乾的就是給豬牛剃毛的差事,再加上這幾年給人剃毛慣了,自然熟能生巧。雖比不得庖丁解牛,但也是駕輕就熟,不一會兒便將武兆的頭髮、鬍鬚、眉毛、腿毛、汗毛、腋毛……剃了個乾乾淨淨,就連小鳥也沒放過。
半裸著、甚至赤裸著的戰俘們被披著蓑衣的守衛攆到村東頭的場院上,將一捆捆等待打場的稻子,往村西頭的倉庫里背去……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像瓢潑一般,澆得戰俘們根本睜不開眼。背著稻捆在雨幕中跌跌撞撞,不時有人下餃子一般的跌倒,就再也爬不起來。
但他畢竟是個中老手了,不像毛頭小子那般急色。反正獵物已經到手,也不急著進一步動作。斥退了僕役小廝,從身後的柜子中取出珍藏的虎鞭人蔘酒,倒一盅「吱溜」喝下去,又捧著個油滋滋的蹄髈,大口撕咬起來,總要吃飽喝足才好大顯身手不是?
雨聲依舊,但烏山村短暫而慘烈的廝殺卻結束了。意猶未盡的戰俘們開始挨家挨戶的四下尋找,看看還有沒有可以殺戮的目標,以便用來泄憤。
主意一定,劉守備便不再猶豫,他從床下拖出個帶著松香味的木桶,再倒進去些熱水,伸手進去試了試溫度,著實被燙到一下。便一邊向手上吹氣,一邊舀一瓢涼水進去。
好半天才想起正事兒,劉守備從箱子里掏出個長方形的小盒子,打開取出一支極細的畫筆,再取出七八個瓶瓶罐罐,一溜擺在面前,那是不同顏色的染料。
「大人,下雨了!」門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緊接著有人大喊道:「咱們場院上還堆滿了稻子呢!」
還因為錯過這次機會,哪怕沒有被累死餓死折磨死,也會被大名府的齊國軍隊押送到下一處地方,繼續折磨……
跟著這種有威勢的喊聲和棒打,充滿了汗臭、糞臭和濕氣的空氣里,很快地就像被攪動了的蜂窩一般騷動起來。打呵欠,嘆氣,叫喊,找衣服,穿錯了別人的鞋子,胡亂地踏在別人身上,亂七八糟、雞飛狗跳。
大雨中,有俘虜動了心思,神不知鬼不覺的靠向路邊,把稻捆往地上一扔,便往村外跑去……雖然沒有事先商量、風雨如注之中也無法相互知會,但彷彿心有靈犀一般,扔到稻捆跑路的囚犯越來越多,他們都有一般的心思:哪怕逃出去也是人生地不熟,卻也強似在這裏被累死、餓死、折磨死!
仔細一看,那是一個個或是活靈活現、或是憨態可掬的大小動物,足有七隻之多……乃是左青龍、右白虎、老牛在腰間、龍頭在胸口、中間一個大老鼠,腚上還有對鴛鴦鳥!
「下雨了!」守衛舉著火把衝進來,沒人聲的嚎喪道:「都快起來,把場院里的糧食收了!」
雷聲過後黑暗再次降臨,天地間又一次被雨幕遮蓋。
其實按照大名府的規定,黑夜裡絕對不允許放出毫無束縛的戰俘!如果劉守備能嚴格執行,今夜的慘劇完全可以避免。
大門忽的打開,風雨聲便裹挾著潮濕的氣息沖了進來,劉守備接過手下遞上的蓑衣,怒氣沖沖道:「還愣著幹什麼?把那些豬玀都叫起來!」手下人趕緊下去傳令。
見把總大人都跑了,齊軍自然沒人再抵抗,紛紛丟下手中的兵刃,四散逃命去了。
但實在按捺不住「見獵心喜」的瘙癢,思想鬥爭了好半天,他還是決定擇日不如撞日,今兒就把這事兒辦了!
話雖如此,卻仍然對武兆愛不釋手,將他抱到大床上小心擱下,那模樣就像抱著自己的新娘,要多愛惜有多愛惜。
他的手法極為純屬,速度也是極快,不到一個時辰,便完成了大半……
火燒火燎的守衛頓時火冒三丈,一邊尖叫道:「拆鋪啦!都起來!」一邊用帶著鐵箍的木棒劈頭蓋臉亂打一氣:「媽的!還躺著,豬玀!」
四周看守的齊兵雖然穿著蓑衣,卻也看不清七尺以外的光景,只能胡亂舞划著棍子,在雨中沒人聲的大叫道:「都他媽起來!少一粒糧食就別想吃飯!」場面就像一千隻鴨子下河一般混亂。
廂房內,武兆已經醉卧在桌邊。看到他如此不勝酒力,劉守備一咧嘴,露出一口稀疏的大黃牙,呵呵笑道:「這麼慫啊,不過也好,給俺省功夫了。」再看一眼醉態可掬的武先生,劉守備的口水都快留下來了,心中那個得意、那個難耐啊……就別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