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腥風血雨
第六百零二章 雪夜克函谷（上）
「哦，先生請講。」秦雷笑道。
眾將果然被他說得忘了害怕，一個個激動不已，彷彿勝利唾手可得一般……
「不好意思，」樂布衣依舊笑容可掬道：「我就是鬼谷子。」
「幾路人馬都聯繫好了嗎？」秦雷又看向歪在床上的沈冰，他的身體得過個夏天才能複原，但東線的諜報工作卻不能停止運轉，也只好帶病堅持工作了。
軍隊在風雪中前進，路上渺無人煙，雪深沒膝，根本不具備步行的條件，甚至連騎馬都異常困難。好在這一個多月以來，黑衣衛已經教會了官兵滑雪，現在每人踏著副雪橇，倒比走道還要輕鬆，也要快速許多。
為了保密，出征后樂布衣也沒有說出這次行軍的目的和任務，所以出城之後，中軍諸將都問道：「我們要去哪裡？」
樂布衣頷首笑笑，向秦雷行個禮，便算是接下了差事。
前軍佔據韓家村后不久，中軍大部隊也到達了此地。樂布衣下令生火做飯，稍事修整。神武軍官怎麼琢磨怎麼不對味，便一齊去問樂布衣，得到的答覆是：「歇歇再走。」
「哦……」秦雷頗為意外地看向樂布衣，輕聲道：「先生可是怕孤王出什麼意外？」
深深凝望著樂向古，秦雷一躬到底道：「拜託先生了……」看的場中官兵震驚不已，他們何曾見過王爺對誰如此敬重。
「得令！」樂布衣雙手接過寶刀，掛在腰間。
大秦的男兒是勇敢，保家衛國，死何足惜？可不怕死不代表喜歡白送死，怎能明知是雞蛋碰石頭，還要偏偏往上磕呢？還不如找根繩子弔死來的痛快！
「末將在！」勾忌、石敢出列拱手道。
除了老實蹲在營里貓冬之外，他所做最多的，就是抬頭看天，念叨著今年入冬來比較頻繁的大雪，不要在關鍵時刻打了擺子。
這手釜底抽薪讓神武軍官兵群龍無首，鬧都鬧沒辦法鬧大。因此屋裡雖然亂鬨哄，但半天也沒形成股合力，只是越說越沮喪、越說越崩潰。
「那好，我
……
「這倒不錯，」眾將點頭道：「可那函谷關的城牆高深雄峻，卻不會被大雪埋了！」
最終在樂布衣舌燦蓮花的鼓動下，軍官們擦乾口水，率領小兵上路了，當時風雪特別大，寒風把很多旗幟都撕裂了，再加上要急行軍，不再等待體弱凍傷者，許多官兵掉隊凍死在行軍路上。等後來收屍的時候，幾乎每隔十幾丈便有一具屍體，讓人心如刀割。
「知道我是誰嗎？」樂布衣幽深的目光掃過眾人，沉聲道：「知道王爺為什麼稱呼我為先生嗎？」
「這我曉得。」樂布衣點頭笑道。
秦雷在樂布衣的陪同下，出現在了官兵眼前。
樂布衣撣一撣已經烤乾的衣袍，終於說出了謎底道：「函谷關。」
到又一次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發現又回到了大河北岸。紛紛心道：「這是要回城了。」不由心情大好起來，身上的疲累感覺也減輕不少。
「隊伍準備的怎麼樣了？」雖然不親自出征了，但秦雷還是要認真過問的。
……
眾人面上的驚懼稍去，仍不放心道：「城內的齊軍呢？可比我們多多了。」
能讓這些百戰餘生的軍人怕成這樣，足以說明函谷關的恐怖。要知道原先秦國的國門，可就那細如咽喉的函谷關，幾十年來的苦心營建，早就把那裡修成了天下第一險要的地方。
眾人齊齊搖頭，心道：「確實沒見王爺對誰如此尊敬過。」
「唔……」尋思片刻，秦雷微微皺眉道：「但先生的安危同樣重要。」
好在有樂布衣這個上知天文的牛人，到了臘月二十六這天，終於跑過來對秦雷道：「除夕那天一準有大雪！」
「有這場雪作遮掩，孤王心裏更有底了。」一通大笑之後，秦雷沉聲道：
昭武十九年臘月二十九夜晚，朔風怒號、天空晦暗，鵝毛般的大雪隨著寒風漫天飛舞，地下的積雪已經把小腿都淹沒了，不時還有壓斷樹枝的喀嚓聲傳來。
從韓家村到函谷關有五十里山路，其間不乏峽谷峭壁，大雪把道路蓋住，又是深夜行軍，士兵們都認為此行必死無疑，軍心十分的惶恐。只是軍令如山、軍法森嚴，再加上軍官們都沒說苦，小兵們只好咬牙忍著跟上，唯恐掉隊凍死或者被軍法處死。
「那好吧。」秦雷終於點頭道：「就有勞先生了。」他對樂布衣的信心，也要強於對自己的。
「既然您決意讓學生常鎮東疆，那這次還是讓我替王爺出征，也好討個功勞，震住這群驕兵悍將。」樂布衣微笑道。
樂布衣輕輕咳嗽一聲，眾人的耳邊卻像炸開個響雷一般，一下子被震懾住了心神，不由安靜下來。
兩人應道：「末將在！」
官兵們一看向來衝鋒在前的王爺沒有出動，便更加放心，暗道：「看來確實不是打仗。」心態就更加放鬆，只是將其當成了一次苦差事。
「王爺心系萬民、順天行事，天公安有不助之理？」樂布衣捻須笑道。
「基本上差不多了。」樂布衣清聲道：「雪橇、皮衣、棉氈、皮靴……一應用具全部送來了。」說著伸出大拇指道：「政務寺的能量越來越強大了，這麼多物資，由商貿司採購，聯絡司運送，僅僅二十天就運到前線來了，還捎帶了那麼多年貨，讓人不服不行啊。」
「令你率黑衣衛與黑甲兵為先鋒在前帶路！」
「這王爺無須擔心。」樂布衣淡淡笑道：「縱使陷入千軍萬馬之中，我也還是能走脫的。」
「令你為此次出征之總兵官，可斬一切不聽軍令者，不可稍有差池！」說著將腰間寶刀解下，單手遞到樂布衣的面前。
「厲害？」有大胆的出聲問道：「我們只聽說北神機
隊伍一路向北，半個時辰後到了大河邊上，橫渡黃河后折向東北，然後跟著前鋒七扭八拐，便徹底不知是望哪個方向了。
「只管走就是。」
「得令！」兩人拿了令牌後退開。
「定能馬到成功！」樂布衣呵呵笑道：「所以學生有個不情之請，還請王爺開恩。」
秦雷掩不住的得意道：「所以我常對館陶說，他才是我王府的第一功臣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說著揮下手道：「注意防寒保暖，不要計較本錢。」
號令停當，一萬八千名官兵便只帶著三天乾糧，從西門輕裝出發了。
「很好，」秦雷輕輕一錘桌面道：「成敗在此一舉了！」
「跟著先鋒走就對了！」樂布衣不負責任道。
「因為我很厲害。」樂布衣淡淡笑道。
滿室皆驚，眾人無不瞠目結舌……鬼谷先師的大名，那是三歲孩子都知道的，絕對屬於天皇巨星般的偶像人物，當場便震懾住了屋裡眾人。
「是。」兵士們緊張的心情頓時放鬆下來，只是不免要抱怨王爺太能折騰了。
「都聯繫好了，」沈冰微微坐直身子，輕聲道：「皇甫大人、楊大人和沈大人已經率軍動身，最遲正月初三抵達潼關口。」
秦雷其實並沒有回京，而是隱身於援軍之中，跟著回到了潼關城，之後便一直躲在軍營里，直到今天才露面。這樣做無非是為了掩人耳目、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已。
其兇險程度，絕不是淪為物資中轉站的潼關城可以比擬……想想吧，趙無咎用了二十多萬大軍日夜攻打潼關城，陣亡六萬也沒有得逞！就憑著咱們這不到兩萬兵馬，想攻下函谷關？
此時外面黑如鍋底，呼嘯的北風卷著鵝毛大雪，把個天地間攪得混沌一片。
……
不理會眾人訝異的目光，秦雷大步走到高台上，沉聲道：「年前例行拉練，要想回來好好過年，就都給我瞪起眼睛來！」
若是一般部隊，在這個時候，這個天
「那先鋒要去哪？」
「令你二人率五千人殿後，務必小心在意。」
「不過土雞瓦狗爾。」樂布衣哂笑道：「自古偷營十有九得，只要我們攻入函谷關中，齊軍定然大亂陣腳，就算有十萬又怎樣？眾將只需盡情掩殺便是！」樂布衣聲情並茂的煽動道：「立不世奇功便在此時，眾位還猶豫什麼呢？」
……
微微一笑，樂布衣循循善誘道：「你們之所以不敢前進，不過是擔心三點，其一是風雪夜黑、道路難行；其二是城高關險、易守難攻；再者就是城內五萬駐軍，數量要遠遠多於我們，對不對？」
屋裡的神武軍官們驚懼不已，頓時炸開了鍋。有人甚至大哭起來道：「你這是要把我們往死路上帶啊，我的老婆孩子怎麼辦呀？」這一哭鬧得更是人心惶惶，說什麼的都有。
樂布衣還一禮，朗聲道：「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說著便轉身望向眾將，沉聲發號施令道：「勾忌、石敢何在！」
現在秦軍前鋒便抵達到最北面的韓家村，這個村裡駐紮著五百齊兵。因為天下大雪，又是除夕之夜，守軍一點防備都沒有，哨兵也躲進屋裡偷懶喝酒煮餃子去了。村子里熱熱鬧鬧，整個村外卻是一片靜悄悄。
但這些官兵跟著秦雷轉戰齊國，又創造過行軍奇迹，還經過潼關血戰，一次次的優勝劣汰之後，剩下的都是些性情堅韌、體力過人、經驗豐富之輩，在冰天雪地中行進了一天還又有餘力。
秦雷和樂布衣早料到官兵們會害怕、會裹足不前，這才堅決不透露此行的目的。且事先調走了神武軍中的中高級軍官，剩下的官兒中，最大的也不過是裨尉，哪有什麼一呼百應的能力？
依舊不理眾人的反應，秦雷喝道：「樂向古何在。」
「願聞其詳。」
兩人相互注視，會心一笑，接著便仰面哈哈大笑起來，就連總是板著臉的沈冰也露出一絲笑容。讓邊上的石敢十分好奇，心道：「啥事這麼高興嗎
「這些情況皆是顯而易見，若是沒有萬全之策，王爺怎會用兵呢？」
聽著門外鬼哭狼嚎的風雪聲，軍官們沒想到這麼晚還要行軍。於是都有抵觸情緒，紛紛質問問：「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不錯。」眾人點頭道：「除非仙師您有神仙妙計，否則也是無能為力。」
在熟悉地形的諜報局密探帶領下，黑衣衛輕易將負責報警的哨兵逐一刺殺了，黑甲兵便悄悄包圍了村莊，把歡度春節的守軍全部殲滅。
他則自己率一萬神武軍居於中軍。而秦雷果然沒有出征，而是帶著剩下的三萬新兵守城，等候眾將歸來。
等到了二十九這天晚上，士兵們整裝待發，在校場上集合。
「那是自然，但函谷關是我秦國修建，為的是防禦東邊的齊軍，西面的城牆無論從地勢還是高度上，都遠遜於東牆。」樂布衣頷首笑道：「且今天是什麼日子，除夕佳節啊，誰能料到咱們大過年的過來呢，到時候有黑衣衛打開城門，你們只管衝進去便是。」說著道：「若城門不打開，我絕不讓你們攻城，這下可以了吧？」
仍是一襲白衣的樂布衣出列拱手道：「學生在！」
「也有這方面的考慮，」樂布衣坦誠道：「萬民繫於王爺一身，您的安危已經于大秦的命運息息相關，確實不宜輕易犯險……」說著攤手笑道：「而且要整合東疆軍隊，您總得給學生個樹立威信的機會吧。」
秦雷頓時忍不住哈哈笑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兩人抱拳應道：「得令！」拿了令牌後退開。樂布衣又道：「伯賞賽陽、秦霸何在？」
……
蒙在鼓裡的中軍官兵還做著回城過年的美夢，前鋒部隊卻已經投入了戰鬥之中——這裡是大河北岸不錯，但已經東出潼關五十里了。
隨著潼關戰役的結束，兩國在潼關與函谷關前對峙，兩關相距不遠，僅僅七十里而已……之間也沒有什麼大的城鎮，只有幾個被齊軍充作前哨的小村莊散落其間……村中的百姓自然早被屠戮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