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腥風血雨
第六百二十章 連環案
魏箏義面色糾結片刻，終是低聲道：「下官以為，此時乃當務之急，應該速查……」
「你們倆什麼意思？」李渾耷拉下眼皮，瞥向另外兩人道：「也不想追查下去了嗎？」
「搬兩個凳子來。」周維公面色陰沉道：「讓他們坐下回話。」
「倒也不是全不知曉。」李濁緩緩道：「似乎捕風捉影的知道些。」
「啊……」皇甫顯不由吃驚道：「可有此事？」
李濁大喊冤枉道：「我們回頭就被堵在了洛陽城裡，一直到今年才被解了圍，哪知道外面的事情啊」
哪知魏箏義緩緩點頭道：「就依周大人吧。」
「我是主將，有些事沒必要讓你知道。」李濁插嘴道：「這是那日我與英郡王簽訂的，人證物證俱在，一問一驗便知。」
「這麼大的事兒，我們怎麼能做主呢？」邊上的李濁接起話頭道：「便一面拖延時間，一面向朝廷八百里加急稟報，請求處置措施。」說著一瞪眼道：「至於你們朝廷里的勾心鬥角，就不能問我了吧？問我也不知道。」
……
「周大人這話犯官不敢苟同。」李濁冷笑連連道：「那天趙無咎想要在虎牢關前油炸了昭武陛下，關上關下有幾十萬人同時觀看。若是君父被煎，我大秦的尊嚴國格轉眼便會毀於一旦！我大秦的臣子便當集體自裁！」說著逼視堂上諸公，大聲質問道：「敢問諸位大人，若是易地處之，你們會怎樣做呢？能視若無睹嗎？」
「為什麼不能再審了？」高踞首座的李太尉粗聲道：「我覺著很有必要審下去！」便瞪著王辟延道：「難道你不想知道我昭武陛下的下落嗎？」
說著一拍驚堂木道：「只要你們再等一天，聖旨便會送到，你們卻為求推卸責任，連一天都不肯拖延，難道還敢說自己無罪嗎？！」
「你等罪孽深重，還如此狂悖！」王辟延怒不可遏道：「來人吶，先打上四十殺威棒再說！」
「拿去自己看。」李濁將那白絹扔給身邊一個衙役，那衙役趕緊雙手奉給周維公。
說
皇甫顯點頭道：「當時齊國百勝公率領大軍兵臨城下，並沒有造具攻城，而是把一個人推到了城前，言稱那人是……」說著看周維公一眼，只聽他淡淡道：「但講無妨。」
「你怎麼知道那人是昭武陛下？」周維公皺眉問道：「萬一是百勝公找人假扮呢？」
「按照大秦律法，只要沒定罪，我們倆就還是官身，不能用刑，不能帶枷，還要賜座。」李濁唾沫橫飛道：「我說的對不對，王大人？」
「什麼白紙黑字？」堂上眾人齊聲問道，這其中也包括皇甫顯，他並不記得當初有什麼協議文書之類的。
「他們為何要幫我？」李渾不是傻子，立刻警惕問道。
「是，」既然下定決心當反角，周維公反而沒那麼忐忑了，沉聲問道：「犯官李濁，既然已經與趙無咎達成協議，他也簽字用印，萬沒有反悔的道理。」說著一拍驚堂木道：「可為什麼至今不見太上皇的蹤跡？！」
大理寺的大堂上，案件正在審理中。
「好吧，你們也知道洛陽城一解圍，我和皇甫大人便被武成親王殿下給抓了，裝進了囚車，陪著他凱旋而歸。」李濁陰陽怪氣道：「這一路同行一個多月，我倒是發現了那麼兩件蹊蹺事，得跟諸位大人說道說道。」
這才接著望下說道：「那人是……我大秦昭武皇帝陛下，齊國人以陛下為質，這仗自然是打不起來了。」
周維公還沒說話，只聽「啪」地一聲，高高在上的李太尉拍案低喝道：「既然是兵精糧足、城高牆厚，為何毫不抵抗，將虎牢關拱手相讓呢？」
其實眾人都知道，只要這道證據一擺出來，事情便徹底大條了——如果真按照這份協議，那昭武皇帝陛下就應該已經被放回來了，可為何到現在還沒有一點動靜呢？
周維公接過那白絹展開一看，果然見上面言之鑿鑿的寫著：齊國百勝元帥趙無咎，承諾入城之後，將昭武陛下並六殿下毫髮無傷的奉還，若有翻悔，天理難容。下面還有趙無咎的元帥大印和親筆簽名。
……
「唉，皇甫大人好沒記性！」李濁大聲道：「你忘了當日在虎牢城頭，我們與英郡王殿下見面時，讓他給趙無咎帶的話了？」
幾位行家比照著兩份文書上的墨跡印章研究了好一會，最後由一個山羊胡的老頭子恭敬稟報道：「兩份文書上的簽名印章皆是同一人的。」
與這個關乎宗廟的問題比起來，給兩個犯官定罪一事，反倒變得無足輕重了。
那段城牆恰恰由邊軍將士駐守，撿到那信封后，自然要交給自家元帥。而李濁在看到那東西后，便叮囑手下莫要聲張，連皇甫顯也沒告訴……卻在被捕后讓人轉告了李渾！
三班衙役望向主審官，他們可都是大理寺的官差，還得聽自家大人的。周維公面色變了變，朝王辟延拱手道：「大人，犯官說的也不無道理，還是不要用刑了吧。」
聽到這話，李濁和李渾忍不住偷偷對視一眼，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竊喜表情……皇甫顯當然沒有說假話，這東西根本不是在虎牢關時簽署的，而是在他們被圍困在洛陽時，齊軍趁夜射上城頭的。
「怎麼可能有同樣的伎倆？」李濁激動的揮動手臂道：「當初我們答應打開城門條件，就是讓齊軍放回陛下的！對方一進虎牢關，便把陛下放還了呀！」
待那些字畫師傅下去，大堂上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那兩人現在哪裡？」魏箏義魏箏義面色緊張地問道。他屬於昭武帝的鐵班底，忠心耿耿到愚忠的那種，確實是想把太上皇救出來，所以輕易被李家給蠱惑了。
仔細尋思一會，皇甫顯點頭道：「當時我們是說齊國必須先放人，我們才能打開城門的。」說著搖頭道：「但對方根本不理睬啊……」
李渾倒是擔心齊國
這才有了後來的是是非非與腥風血雨……
周維公的腦袋快低到胸口，蚊子哼哼道：「下官跟魏大人一個意思……」
……
一句話提醒了王辟延，他一拍驚堂木道：「皇甫老大人，你似乎並不知這樣一份協議的存在？」
待衙役搬來兩條胡凳，讓二位犯官做了，周維公這才繼續道：「你們發給朝廷的急奏這裏確實都有。」說著面色一肅道：「但現在是本官在問，還請二位如實回答。」
「還不將你知道的如實招來？」周維公厲喝道：「快說！」
「那就有勞魏大人了。」周維公說著一拍醒目，沉聲道：「將嫌犯帶下，過午時分開堂再審！」
但主張現在就查的一方，已經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哪會在乎他是怎麼想的？李渾徑直朝周維公下令道：「周大人，繼續問案吧。」說著滿是深意的看一眼李濁道：「問問他到底把陛下藏到哪裡去了！」
「太尉大人明知故問了吧。」李濁冷哼一聲道：「當時的情況我與皇甫將軍具有急報呈上，朝中諸公難道不知？」
「虎牢關向東一面的城牆高六丈，下寬五丈上寬三丈，均用大青石為磚，糯米灌漿，堅固異常。」皇甫顯流暢的答道：「守城器具精良完好，城內糧草可供半年之用。」
王辟延憤怒的尋找援助道：「魏大人，你怎麼看？」
「回大人，老夫確實不知。」皇甫顯搖頭道：「那天自始至終，我都沒有看到過什麼協議。」
「自然是沒安好心。」陰無異冷笑道：「他們希望秦國內亂，越亂越好、越弱越好！至於誰掌權誰當皇帝，與他們有何關係？」
「那就檢驗一下吧。」魏箏義開口道：「內閣文庫里應該保存著趙無咎的筆記，下官親自去一趟，請田閣老允許調閱。」
「你們，」王辟延神情急變，哆嗦著嘴唇道：「怎麼能這樣
「原來他們已經謀划若斯了……」望著那猩紅大印，周維公不禁遍體生寒，丟了魂似的將那白絹遞給身邊的王辟延。
幾位主審官神色複雜的對視半晌，王辟延面色蒼白的出聲道：「此案不能審下去了，至少在請到新的聖旨之前，不能再審了！」
王辟延也舉起醒木，「啪」地拍一下案台，沉聲喝罵道：「犯官李濁，管好你的嘴巴，再敢藐視公堂，本官便發火籤張嘴！」
「不過各取所需罷了。」陰無異冷笑道：「齊國人想利用我們，我們又何嘗不能利用他們？」說著桀桀一笑道：「順勢而為吧明公，就算不為了報仇，您也要為天下百姓著想……能夠重整大秦山河的，只有我們李家了！」
「你怎能如此……」王辟延著急道，但還是把「懦弱」二字憋了回去。終歸要維護主審官的威嚴，一上來就內訌算怎麼回事？
「我們要是就範的話，豈不是遂了他們的意？」李渾總覺著自己的大事固然重要，卻也不能讓人當傻瓜耍了。
陰先生敏銳察覺到此乃天賜良機，便攛掇李渾，來一次偷天換日的大手筆！
他這個御史大頭頭厲害不假，可李濁這位戎馬元帥更是惹不得的狠角色，聞言便高聲頂道：「王大人，朝廷給我們定罪了嗎？」
「別急嘛，聽我說完第二樁。」李濁表情嚇人道：「在回京的隊伍里，我親眼見過昭武陛下和英郡王殿下！」
「齊國人當時不答應也情有可原。」李濁粗聲道：「畢竟一旦奉還陛下，他們還有什們可威脅我們的？」說著從號服里摸出一份白絹道：「但趙無咎已經在白紙黑字上用印，難道還怕他反悔不成？」
……
「太尉大人，我們封欽命審理的是虎牢關失守一案。」王辟延硬著頭皮道：「至於您說的事情，不在我們的許可權範圍之內，應該奏明聖上之後
「那虎牢關的城牆有多高多厚？採用什麼材質？守城器具可完好？城內糧草可齊備？」周維公表情嚴肅地問道。
到了過午重新開堂時，魏箏義果然取來了趙無咎的筆跡印章，還把京城最好的幾位書畫印章師傅請來……不愧是吏部出身，想問題就是周到。
「身份不會有錯的，」皇甫顯搖頭道：「犯官親自下去驗證，確實是我昭武皇帝陛下。」
見同僚被犯官問倒，一直沉默不語的魏箏義沉聲道：「純屬強詞奪理，若是真有你所說的那般無解，為何同樣伎倆在潼關城下就沒有得逞呢？」
「回大人，虎賁三萬，邊軍三萬，以及各色雜兵民夫共八萬餘人。」自從在洛陽城被捕，皇甫顯和李濁早知道會有今天，是以表情十分平靜。
王辟延聞言面色一滯，只好道：「未曾定罪。」
經過一系列驗明正身，宣讀聖旨，再給犯官解去刑具后，周維公一抖手中的卷宗，開腔問道：「當日虎牢關上有多少官軍。」
「那麼說你對太上皇陛下的行蹤全不知曉了？」周維公低聲問道。
眾人啞口無言，這話根本沒法回答，若是說我們不會跟你一樣，那不顯得太無君無父了？若是說我們會跟你一樣，那還審個屁啊……
「我們還要座位。」李濁得寸進尺道。
「很好，」李渾不陰不陽的贊一聲，又望向周維公道：「維公，你呢？」
聽了陰先生的話，李渾終於下定決心，狠狠點頭道：「就聽你的吧！」
「按照內閣的公文記載。」周維公肅然道：「你們的稟報是十月初七送到，朝廷在最快的時間做出反應，為了保我大秦的江山社稷，一面奉昭武陛下為太上皇，一面請旨聖母皇太后，擁立太子為帝。並用八百里加急發送虎牢關，可見在此時上，朝廷諸位大人是沒有半分責任的。」
滿室嘩然……
文書在幾位大人間傳看，眾人是表情各異……魏箏義若有所思，王辟延滿面驚怒，至於李渾則是一副「我看不懂」的表情，大喇喇地問道：「這東西是真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