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腥風血雨
第六百三十章 都去了
「算了……」只聽李太尉聲音微弱道：「他也是一時接受不了。」
城上的天策軍官兵可看的清清楚楚，他們分明看到小少爺李央來，將一把鋒利的佩刀，插在了太尉大人的背後上！
「李四亥和李央來，你只能留下一個。」只是頓一頓，秦雷便開口道：「不要想著孤會對李四亥格外開恩，這次我不會對任何人留情！」
「我不聽！」李央來咬牙切齒道：「我就知道你親手殺了自己的長孫！」真不知他開始時的勇氣去了哪裡。
因為沒得到王爺的命令，除了承天門之外，其他地方的勤王軍並沒有進行攻擊，局勢陷入了令人煩躁不安的僵持中。
李渾兩眼一黑，險些暈了過去。
……
李渾看看自己的瘸腿孫子，嘆口氣道：「叫你跟小叔一道走，就是不聽，現在想走也走不了。」
……
李渾本來真是想選擇李央來，他琢磨著以秦雷的個性，應該不會為難李四亥的。但秦雷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說了，就斷了他這份僥倖心思。李渾不由氣極反笑道：「王爺啊王爺，能不能不要那麼聰明？」
文庄太後面如金紙、口鼻中都有鮮血流出，顯然是受了內傷。
然而 兵法有雲：「圍城必闕」，這個缺口不一定要看得見、摸得著，若是開在所有人的心上，效果也許會更好。
「我長孫李央來和幺子李四亥一家。」李渾聲音低沉道。
「不要了。」李渾呵呵一笑，湧出滿口鮮血道：「反正我是必死的人了，這樣正好，還不受他們凌辱啊！」
一干侍衛和李龍他們方才都沉浸在失敗的痛苦中，居然沒一個反應過來的。
在黑衣衛的嚴密防護下，秦雷表情嚴峻的快步過來，單膝跪在老太後身前，快速的為她檢查一下，發現她已經內臟大出血……心裏不由一沉。
「什麼選擇？」秦雷並不與他廢話，而是冷冰冰道。
但這時沒人關心他們的死活，人們大叫著「太后太后」圍過來，揪著心查看老婦人的狀況。
……
李虎他們對太尉大人畢竟是有感情的，見李央來竟然膽敢傷害於他，頓時勃然大怒。上前抓住李央來便往死里揍！
其實李渾早知道會有這個結果，當那老太婆縱身躍下城頭時，他便被扯去了最後一片遮羞布，永遠被
李彪趕緊下了樓，不一會便張皇失措的轉回道：「大事不好了，陰先生不見了！」
只是城牆已經被天策軍用假山怪石堵住，一時倒也沒法弄開。
看著她躍下城頭，李渾用最快的速度伸手去抓，竟果真抓到一片裙角。但文庄太後下墜的勢頭太猛，只聽「哧拉」一聲，裙角斷裂，仍然勢不可擋的墜了下去。
李渾畢竟是戎馬一生的老將，心志之堅韌遠非常人可比。他只是一失神，很快便恢復過來，緊緊抓著邊上兩人的胳膊道：「皇宮已經被包圍了，陰無異跑不了，快去把昭武帝找出來！」說著又面色猙獰道：「再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人物，都送上城頭當人質！快去！」
官員們不敢將她挪動地方，除了大聲呼喚太醫，居然束手無策。
「那我們幹什麼？」李家的將領們還在問道。
「可軍心激動啊，王爺。」車胤國大聲叫道。
廣場上的哭聲越來越猛烈，當悲痛到了頂點，終於轉化為憤怒，不知道誰先喊了句：「李渾逼死娘娘，罪該碎屍萬段啊！」頓時引起眾人的應和，一時間無論是文武官員，還是普通士卒，都高喊著：「殺國賊！報國讎！」的呼聲，群情激憤的湧向承天門，想要衝進去抓住李渾，以泄心頭之恨！
李央來大張著嘴巴，渾身顫抖道：「我也可以生兒子啊，可以給你生很多很多孫子的。」也不知他如何做到這事兒。
李央來不知什麼時候到了李渾身邊，李渾望向自己的孫子，只見他滿臉乞求地看著自己。
「罷了。」沉默良久，李太尉長嘆一聲道：「破鼓萬人錘、牆倒眾人推，這是古之哲理啊！」來不及感嘆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李渾便扶著城牆垛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事已至此，老夫也不為難你們。」
「不要急。」秦雷緩緩搖頭道：「時候不到。」
「皇祖母……」獃滯許久，秦雷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道：「歸西了……」
冷厲的聲音化作一陣寒風，席捲了皇城城頭，將城上官兵高漲的鬥志，吹得煙消雲散！
說著兩眼
李龍過去扶住老太尉，流淚道：「快來大夫啊！」
「亮出你的籌碼。」秦雷不置可否道。
趙承嗣和一個矇著面紗的女子也出現在隊伍中，沉聲下令道：「把這些人都按到城下去！他們敢殺一個，就殺他們十個！」凶神惡煞的兵馬寺士兵，便將李家和天策軍的家屬，一排排按倒在廣場上，等待著城頭上的動靜。
「可以，」秦雷點頭道：「說說你的要求吧。」
老太后恰好悠悠醒來，看到傾注了自己全部心血的孫子，欣慰地笑了。
李渾也望向身邊的四員大將道：「還不去催促你們的部下？」
這時城門已經被徹底清開了，憤怒的勤王軍士兵高叫著沖了進去，但天策軍士兵早在門口組成了密林般的槍陣，來一個穿一個，來兩個洞一雙，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搏殺。
隨著這聲嘶喊，廣場上的人群便如退潮般一片接著一片的跪下，一起放聲慟哭起來。
秦雷朝兩人點點頭，又清清嗓子對城上道：「孤王只誅首惡，從者不究！孤可以在這裏起誓，除了李渾的直系親屬外，將不追究放下武器者的一切責任！」說著狼眉一豎道：「否則殺無赦！」
文庄太后輕輕撫摸著秦雷的面龐，輕吐出兩個字道：「足矣……」便含笑而逝了。
「把秦雷叫來說話。」與一干想跳槽的手下達成協議，李渾重新站在城門樓上，高聲喊道：「老夫要跟他談一談！」
「我知道了。」李龍真哭道：「我帶他們躲得遠遠的，去楚國，不行就出海，去身毒。」
「莫非以為老夫不敢殺了你們？」李渾勃然作色道：「貪生怕死的鼠輩，老夫是不會留下的。」
……
「都動手啊！」李央來一瘸一拐的在城頭上邊走邊喊道：「我們李家人可殺不可辱！」
「是啊，我有些不自量力了。」李渾搖搖頭道：「對我們這些粗人來說，最要不得的就是耳根子發軟，被別人攛掇了。」
……
欣慰地點點頭，李渾又吐出一大口血道：「放下武器吧……」
「看來勝利者沒興趣跟我聒噪。」李渾自嘲的笑笑，然後沉聲道：「但輸了也可以談判。」
「爺爺沒得選擇。」李渾搖搖頭道：「秦雷和李四亥是好朋友，如
「真給你個王爺，你保准不要爹娘！」李渾滿面嘲諷道：「秦雷給了你們個好台階，就全都巴巴地跟著下去了！」說著蒼涼一笑道：「怪不得百勝公都玩不過秦雨田，這傢伙對人心的揣測實在太絕了！」眾將汗顏，卻仍然僵在那裡不動彈。
李央來卻不像他那樣失落，滿面陰沉道：「爺爺說過，不成功毋寧死！孫子就算死在這城頭上，也不願像條喪家之犬那樣，東躲西藏一輩子！」
這一拳是如此之重，李渾的右手頓時鮮血直流，劇烈的疼痛讓他徹底清醒過來，恨聲道：「拼什麼拼？我們算是被這個老娘們扣上屎盆子了！」他面色鐵青道：「要是不洗乾淨，誰也不會跟我們走！」
官員們趕緊分開左右，給武成王讓出一條道路。
幾人相互往往，竟也沒有一個動彈的。
李渾悶聲道：「城內三萬官兵，在你保證既往不咎的前提下，全都出城投降，夠嗎？」
「王爺，總攻吧！」禁軍將領們圍在秦雷身邊，秦雷則坐在一輛大車的車轅上，神情憂鬱而悲傷。叱吒風雲一輩子的文庄太后，則蓋著塊潔白的綢布、靜靜躺在大車上。
好在沒過多久，城頭上重新騷動起來。叛軍士兵綁著好幾百名宮人上來，其中既有昭武帝的妃嬪，也有天佑帝的妃子。但身分最高的，還得屬面色蒼白的六皇子。
直到那把刀已經插了進去，幾個親衛才將李央來拿下，但已經於事無補了。
李虎和李豹趕緊抱住他，大聲叫道：「大老爺，你可不能死啊……」你一了百了了，讓我們怎麼辦？
誰知左等不見、右等不來，外面人都快把城門洞清出來了，李渾他們也沒看見陰先生回來。
李渾獃獃地望著手中的綢片，城下的驚恐喧囂已經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覺著自己的故事終於要完結了……
城下幾個官兵伸手接住文庄太后，巨大的衝力將他們悉數震倒，幾個主要受力的還折了胳膊。
「唉……」李渾搖搖頭，轉身望向城下道：「就留下李……啊！」話沒說完便慘叫一聲向前撲倒在城牆上，城下一片嗡嗡作響，不知上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才把個
突然又厲聲威脅道：「但你們要知道，不是誰都那麼怕死！若是老夫振臂一呼，仍然會拼個魚死網破的！」話音一落，便有許多死忠分子跟著大叫大吼，表達著對叛徒的不滿。
李渾拍拍孫兒的肩膀，沒有再說話。
秦雷沉默一下，沒有回答他這句話。其實他不好意思以勝利者自居，因為真正的勝利者正安靜地躺在靈車上，不會高興，也不再有憂愁。
「一切聽我指揮，不要擅自投降！」李渾沉聲道：「這也是為你們好，若是你們不知好歹，想要在老夫之前投降，這叛徒的名聲可要伴隨你們一輩子了！」
「孤不受要挾……」秦雷緩緩站起身來，目光冰冷地望向城頭道：「太尉大人你要失望了。」說著比劃個手勢道：「城中諸位且聽真切。爾等今日為賊寇用以要挾！但我大秦太皇太后已經把這逆賊殺害，天佑陛下也下落不明。此等不共戴天之仇，必報！」
「都讓開！王爺來了！」就在官員們六神無主的時候，一聲大喝從後方響起。
官兵們原本以為被團團圍住、必死無疑，困獸猶鬥那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的。
城上官兵不知道虛實，紛紛抬頭張望，正所謂站得高、看得遠，他們遠遠便瞧見一條人龍從洛陽門方向過來。等近了才看見，竟然是原先的戰友——京都兵馬寺的官兵，壓著李氏一族的老弱婦孺過來了。
她緩緩地抬起胳膊，秦雷趕緊伸手接住她冰涼的右手，按在自己的面頰之上。想要叫聲「奶奶」，但聲音哽塞在喉嚨里，竟說不出一個字。
「大老爺息怒。」李龍硬著頭皮道：「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咱們幾個都是雪裡火里殺出來的，哪還在乎自己的賤命呢？可末將看見俺爹娘妻兒一個不少，全在下面，實在不敢不孝啊。」邊上李虎也幫腔道：「是啊大老爺，我們不怕死，可我們造反為了什麼，還不是爹娘妻兒，要是他們都死在這一場，就是給俺個王爺噹噹有什麼意思？」
沉默好一會兒，李渾才低聲對他道：「你小叔那頭是兩個。」、
「大老爺……」李家人在他身邊圍了一圈，跪著哭泣道：「你可不
「去看看！」李渾心頭湧起一絲不詳，吩咐李彪道。
「但憑大老爺吩咐。」幾人一想也是，便痛快答應下來。
「秦雷，命令你的人讓開，放我們爺們出城。」李渾大聲道：「否則我就把你的弟弟，和你這些嫂子姨娘之類的，統統殺掉！」
陰無異點點頭，轉身下了樓。
話音一落，便起三聲炮響。城下兵士們趕緊分開左右，將中央空地讓了出來。
大傢伙心道，俺們又不是李渾他孫子，幹嘛還要給他陪葬呢？竟然沒有一個動彈的，場面極為詭異。
「是！」幾個將領趕緊各自帶人下去，城頭上只剩下個非要跟著來的李央來，在陪著自己爺爺。
「因此孤王不會答應他任何要求。諸位若是不幸被害，我秦雷必令人厚葬，並尋爾等父老妻兒奉養！」又對城上天策軍道：「誰人沒有父兄姐妹？你們只要敢殺我一人，孤就殺你們十人報復！」
「都去死！死得越遠越好！」李渾彷彿一頭受了傷的猛獸，要吃人一樣狂喊道。
「我輸了。」李渾直截了當道：「輸給你們祖孫倆了。」
「我管不了了。」李渾搖搖頭道：「欠你們沒人一條命，下輩子再慢慢還吧。」說著不理嚎啕大哭的一干人等，對李龍道：「你們雖然僥倖不死，但也絕對不能在秦國待了，否則根本不用秦雷對付你們，那些落井下石的就可以把你們砸成肉泥！」
幾人討個沒趣，乖乖站在遠處等陰先生把皇帝提來。
……
「都冷靜冷靜吧。」秦雷伸手插進長發里，聲音低沉道：「皇祖母犧牲自己，也是為了讓我們少死點將士，不能辜負她老人家的心意啊……」聽王爺如是說，眾將只好按捺住心情，等待王爺所說的時機成熟。
「說。」秦雷的回答還是那麼簡單。
「這不丟人！」秦雷淡淡道：「你贏了才叫奇怪呢。」
感到她的手臂一下完全失去力量，秦雷顫抖著握住老太后的手腕，果真感受不到一絲脈搏了……
望著鋪天蓋地而來的憤怒人群，李家人都駭得面如土色，紛紛湊到李渾邊上道：「大老爺，不如跟他們拼了吧！」
幾人面色數變，還是李龍最先明白過來，不好意思的拱手道：「大老爺有事儘管吩咐，我們聽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