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第十卷 腥風血雨

第六百三十三章 一切恍若從前

第十卷 腥風血雨

第六百三十三章 一切恍若從前

……
秦雷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便跟著那小太監上了馬車,進入皇城之後,沒有繼續向北入宮,而是左拐進了天佑帝的東宮潛邸。
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道:「沒走錯道吧?」
「那不成了傻子?」秦雷苦笑道:「遇到高興的事就要開心,遇到不高興的事就要難過,這才是正常人。」
馬車在後門停下,小太監推門請王爺進入。秦雷一看,好傢夥,滿眼的殘垣斷壁,黑漆燎火的一個院子,荒草雜生、野花遍地,好像傳說中的鬧鬼之地。
秦雷點點頭,坐在二哥對面的椅子上。然後水開了,秦雷把茶具推過去,天佑帝打開空茶壺,把沸水倒進去溫溫壺。然後把茶壺的水倒入紫砂淺盤中……一切都像當初那麼默契,渾沒有因為這些年的而生疏了。
深深地看著自己的哥哥,秦雷發現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他,沉默地點點頭,便轉身離去了。
「何必呢?」知道他心意已決,秦雷沉默片刻,終是禁不住道:「你這是代人受過。」
秦雷便知趣的不再發問。
兩人一言不發的對坐著,秦霆一盅盅的飲著意境;秦雷一盅盅的增加著膀胱的負擔。
小太監不知該如何答話,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
說著自嘲笑笑道:「看了也沒有用,因為我被綁架了,往哪個方向走,並不是自己能說了算的。」
秦雷癟癟嘴,把問題硬生生憋回去,他已經知道二哥會怎樣回答自己。
「做吧。」見秦雷站在屏風邊上發獃,天佑帝溫和的笑笑。
五年之後一切都像重演,似乎所有東西都沒變,但兩人的身份和心境卻已經有了天壤之別。
天佑帝搖頭微笑道:「也不盡然,至少竹筒換成了瓷罐。」
「我都這樣說了,你還跟我動心眼。」天佑帝滿面笑意地看著秦雷,突然笑道:「你完全不必解釋,因為我本來就不想做這個皇帝了。」
「王爺,這是書香閣。」石敢輕聲提醒道。
而來喝茶的客人,也已經完成了從一個戰戰兢兢的空頭皇子,到雙親王、大元帥王的轉變,可謂是實打實的大秦第一實權派。
「怎麼橫豎都是你的理?」天佑帝不禁啞然失笑道:「原來你什麼都不相信。」
秦雷不禁暗暗奇怪,伸出兩手的中指和食指,接過茶盅,卻懸在半空中,沒有往嘴邊送,而是開口問道:「皇兄,能問個問題嗎?」
那小太監把秦雷領出書香閣的院子,到了太子府的書房外面,恭聲道:「陛下說王爺來了只須進去,不必通報。」便退到了一邊。
一切都像五年前一樣。
秦雷面色凝重地跟著起身道:「你讓我情何以堪?」
「我其實是相信有道的。」秦雷搖頭道:「但天道太渺茫了,不是我們凡夫俗子可以求證的。」
就像被人當眾扯掉褲衩一般,秦雷頓時老臉通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喝完一壺茶,秦霆這才擱下茶盅,定定地望著秦雷道:「你曾經說過:『道可道,非常道,紅塵易勘道難悟。名可名,非常名,道是無情卻有情。』這句話困擾了我許多年,幾經沉浮、屢遭磨難之後,我才算是真的懂了這話的意思。」
皇帝從小機下取出一個白瓷茶罐。太子取下竹蓋,輕嗅一下,遞給秦雷道:「看看這是什麼茶。」
……
這話著實不好回答,因為秦雷對神器覬覦之心,已經如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了,所以他也不好撇得太清,那樣就過於虛偽了。只好訕訕道:「別人夢寐以求的皇位,你怎能棄之如敝屐呢?」
桌上的小銅壺已經開始冒出裊裊的熱氣。隔著這變幻多端的白霧,秦雷突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記得大概是五年之前,在同樣的地點、他們曾經做過同樣的事情。
秦霆微微一笑,再給秦雷斟一盅茶道:「你也說過,紅塵易堪道難悟。其實人看破紅塵真的很簡單。」說著輕嘆一聲道:「可要想得悟大道,就太難了。」
「我很笨的,你轉眼就想明白的道理,我卻要想上三五年。」天佑帝望著秦雷似笑非笑道:「為什麼當初不告訴我?」
小太監這下回過神了,小聲答道:「前些年被太尉大人一把火燒了。」
「確實。」秦雷不得不點頭道:「我感覺自己被綁架了,一天十二個時辰總有各式各樣的人要找我,各式各樣的事情要做,每天只想把這些事情應付過去,最多再考慮一下將來如何是好,已經沒有時間回頭看看,自己是不是走偏了。」
「並不是虛無縹緲的事,」天佑帝搖頭道:「它是確實存在的,如果能夠獲取道這東西,就能夠了解這世上所有的奧妙,看透所有偽裝,通曉所有知識,天下萬物皆可歸於掌握!」又不無神道的補充一句道:「到此境界者,視萬物如無物,無憂無慮,無喜無悲,愉悅之情常駐於心。」
「飲茶是道。」秦雷正色道:「既然是道,就沒有真正的對錯與否,心裏想怎麼來,便怎麼來,一切隨心所欲才是道。」
秦雷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情真意切道:「這事兒並不好做,你會被人恨死的。」
秦霆微笑地看著秦雷秦雷離去,直到從視線中消失,便輕手輕腳的收拾起茶具來……
請客喝茶的人已經從不受待見的太子晉級為一國之君,而且就在今天,他一直以來的心腹大患也徹底完蛋,想來這位年輕的陛下應該會長舒一口氣吧。
「什麼意思?快說來聽聽,」秦雷吃驚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唉。」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秦霆淡淡道:「我希望過一些平淡的日子,不願再成為別人的標靶了。」秦雷又是一陣尷尬。
秦霆淡淡笑道:「但在這之前,我要完成一件大事,好歹也能青史留名吧。」
「無所謂了,」秦霆洒然笑道:「既然沒法做到讓人愛我,那讓人恨也不錯。」
秦雷苦笑一聲道:「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我已經不是頭一回做了。」
見秦雷嘴角抽了抽,秦霆不禁微微得意道:「既然你說隨心所欲就好,那我還是喜歡淡雅一些。」顯然他已經研究出,用茶香醇厚的茶葉泡製功夫茶,效果會更好。
「只要你別不辜負我就好。」秦霆淡淡笑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何求。兄弟,你既然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麼,就不要在多說了。」說著拍拍手站起來道:「就讓我大幹一場吧!」
「我知道。」秦雷笑笑道:「二哥從來不沾嘴上的便宜。」
「看來皇兄想明白了。」秦雷輕笑道。
在常人看來,這兩位年青人應該春風得意,相視一笑,然後裝模作樣道:「一切尚未結束,咱們仍需努力。」
唯一屬於我們的,是她留下的一系列難題。
「為何要悟道?」秦雷輕聲問道:「哪東西其實挺虛的。」
太子也夾起一盅,置與嘴邊,雙眼微闔,輕輕搖頭品鑒著一份寧靜,良久才輕啜一口,淡淡道:「你的心仍然很亂,我的心卻已經歸於平靜。」
「沒事,」拍拍他的胳膊道:「等我頂不住了,你接著頂上。」
「我不是說的你。」察覺出秦雷的不自在,秦霆解釋道:「只是因李渾這事兒有感而發罷了。」
秦雷不禁愕然,指著滿眼的破敗荒蕪道:「怎麼會成了這樣子?」
但兩人的臉上沒有一絲喜悅,反倒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憂愁……勝利屬於皇祖母,榮耀也只屬於她一個人的,我們有什麼好高興?
「聽著蠻有道理的。」秦霆搖頭笑笑道:「只是估計沒什麼作用,我還是慢慢悟吧。」便用小銅勺舀一勺茶葉到茶壺中,仍是僅僅一勺。
「福建武夷山的上等銀針白毫『老君眉』。」秦雷微笑道:「一切如故,茶也如故。」
秦霆呵呵一笑,又向壺中添了三五勺茶葉,微笑道:「明知不妥而有意為之,不是待客之道。」說著便不帶一絲煙火氣的沖水洗碗,斟茶倒水。動作比當年更出塵,更專註。
「你就當我不正常吧。」秦靂緩緩搖頭,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道:「我決定在合適的時候將皇位禪讓給你,然後專心求道。」
秦雷進去那間書房,卻沒有看到人影,只聽到高高的書架後有咕嚕嚕的水聲響起,他不禁放緩了呼吸,慢慢走到書架后,又拐過一扇屏風,便看到自己二哥穿一身淡藍色的便服,神態悠然地坐在一個小木桌邊,桌上擺的還是那套小巧精緻,器具繁多的茶具。
「你原先是知道的,」秦霆語調平淡道:「只是這些年俗務纏身,官越做越大,事越來越多,已經沒有心思再思考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