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腥風血雨
第六百四十三章 公堂之上
「簡明扼要。」秦雷冷聲道。
「知道了……」縣令帶著哭腔道：「王爺饒命啊。」
「別打啊！我說還不行？」感到背後涼颼颼一片，那縣令害怕極了，沒人聲的狼嚎道：「我怕疼，別打……」「我」字沒說出來，便被黑衣衛揚手一鞭子抽在肥嫩的後背上。
看到引火上身，那青年毫無懼意，嘴角往上一挑，把衣裳的下襟一挽，塞到腰帶中。此時最前面的兩個地痞已經分左右沖了上來，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青年田雨腰身一錯，堪堪閃到兩人中間，一招白鶴晾翅，雙手成刀直擊兩人的腋下。
那叫田雨的青年搖頭笑笑道：「不晚，至少我還沒有被縣尊大人打屁股。」
「一樣全殺掉！」那年青人陰森森道。
「奉命行事，奉誰的命？」青年冷聲道：「府里，省里還是戶部，內閣，抑或是武成王和皇帝陛下？」
這時那些奇怪的勁裝漢子也湊了過來，不聲不響便擠進了看熱鬧的人群。那青年的右手突然做了個奇怪的姿勢，勁裝漢子便停住腳步，卻仍然虎視眈眈地望著場內，彷彿隨時都會猝起發難。
兩個黑衣衛便過來，一個按住縣尊大人圓圓的後腦殼，一個按住他圓圓的屁股蛋。兩人各伸出另一隻手，齊齊一扯，便將他後身的衣裳撕爛，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肥膘肉。
順著院牆走了很久，才看到一對活靈活現的巨大石獅子，蹲在高高的朱漆大門下，門前的台階也是一水的漢白玉地面，立面浮雕著雲紋如意，還能看出斧鑿留下的白痕，顯然是剛安上沒多久。
縣尊大人再也沒法裝死，打個激靈，立刻「清醒」過來。磕頭如搗蒜道：「王爺恕罪，王爺恕罪！」
秦雷是什麼人，一眼便看出他在自我犧牲，似乎想要掩護某些人，不由抬腳蹬在他胸膛上，便把球狀的縣令踹了個大馬趴，實實在在的趴在了地上。
其餘的官差和混混，見被半道殺出的程咬金搶了風頭，自是十分的惱火，竟然舍了那些商人，徑直朝青年撲過去。
「這位請了，您到底是哪路神佛，畫出個道道來，好讓弟兄們該上香的上香，該掃堂的掃堂。」衙役班頭沉聲道：「大水沖了龍王廟就不好了！」
那行刑的黑衣衛馬上停下了動作，肅立在一邊。
還沒來得及感嘆其建築精美，眾人便看到奇怪的一幕，只見許多提著木桶刷子的青衣雜役，正在往那嶄新的磚牆上刷泥灰；還有些家丁踏在梯子上，用些稻草遮蓋那閃亮的瓦當。
一聽他口氣大得驚人，大堂內外的眾人不由齊齊倒吸一口冷氣，心道：這到底是哪路神仙啊？
……
「有暗器！」那知縣被飛過來的東西嚇了一跳，以完全
隨後出來一個大腹便便的官員，望之不過三十許，卻生得滿臉橫肉，竟然還有雙下巴。只見他身上穿件補丁摞補丁官袍，頭戴著嶄新的烏紗帽，慢條斯理地邁著方步走上堂來，端坐在大案后。
「是！」 衙役們答應一聲，擁到那田雨身邊。
一幹勁裝漢子不聲不響地跟在人群中，也往縣衙走去。
倒把操鞭的黑衣衛嚇得一呆，轉眼明白過來不由惱火萬分，揮鞭就是一頓好打，打得縣太爺不停突破自己的高音，直到終於破音，這換成了「嘶嘶」聲。
……
一干潑皮最是無賴，哪能聽個平頭百姓瞎咋呼？聞言非但不停，還刻意朝著那青年沖了過去。
他不由呆若木雞，天下誰不知道大元帥王就是武成親王，武成親王就是大元帥王！若是他的親衛統領在此，那不就是說……那那那青年就是武成王殿下？
「你們到底是誰？」見突然冒出些彪形大漢來，縣令又是驚出一身冷汗，腮幫子哆嗦道：「難道是軍方的？」
縣令渾身濕漉漉，卻又滿頭大汗，低頭尋思半晌，終是咬牙道：「是罪臣一時財迷心竅，想著撈點錢將來過好日子，這才觸犯了新法……任憑王爺責罰。」
那縣令也打個激靈，定定地望著那雨天，兩手忍不住微微顫抖道：「你……到底是誰？」
那些商人腳夫怕他吃虧，也緊緊跟在後面，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人多勢眾壯壯聲威也是好的，至少不會被輕易欺負了。
「現在可以回答孤的問題了嗎？」秦雷根本不與他聒噪，手指輕磕著膝蓋，沉聲問道：「到底是誰的主意，讓你們在縣城設卡？」
只見兩丈高的秦磚院牆高大堅固，上覆清一水的官窯瓦當，立面鏤空，光潔如玉，顏色也是一種極為接近明黃的黃綠色，看起來十分的高貴。
衙役們早就聽得入了神，此刻聽見縣太爺發火，連忙助威道：「威武……」 只是聲音參差不齊，如幾聲部合唱一般，根本沒有半點威懾力。
縣衙的官差也算是辦案無數，何曾見過這麼囂張的傢伙，一時間竟有些吃不住，他到底是患了失心瘋，還是有什麼後台？
「我是秦雷。」那「田雨」終於明白道出了自己的身份，表情黯淡道：「可孤不能救苦救難。」
邊上的王班頭也好奇的湊過去，想要看個究竟，無奈那字認識他，他卻不認識字，但憑著豐富的社會經驗，他知道那年青一定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只聽轟隆一聲，震起一片塵土。
那執行鞭笞的黑衣衛又是他最得力的行刑手，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聽到堂鼓「咚咚咚」響了三聲，上揚縣的大老爺升堂了。八個衙役手執半截黑半截紅的水火大棍，「噢」地一聲高呼，整整齊齊地擁了出來，在大堂兩邊雁翅般的排成兩行。
有些蠢人在下邊聽得好笑。心道，從來都是大老爺審犯人，這次倒讓人犯把大老爺審了。
雞飛狗跳一陣子，石敢搬了把椅子過來，秦雷緩緩坐下，沉聲道：「帶過來。」
「其實誰坐在罪臣這個位置上，都得設這個關卡，收這個錢。」縣令垂頭喪氣道：「不收我就得滾蛋，他們會換上個願意收的來。」
……
只見扁擔翻飛間，便聽哀嚎一片，十幾個官差潑皮便摔倒在地，場中只剩下那青年一人還立著。
田雨混不在意，微微一笑道：「這位老哥別擔心，這叫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小弟我就是這麼個脾氣。你們就不要管了。」說著便走到那些衙役中間，呵呵笑道：「勞煩幾位在前頭帶路。」
管他什麼大人物，跪下總沒有錯，王班頭便當先直挺挺跪下，高高撅起屁股，把頭深埋在胳膊間。
「廢了他們。」那青年一賺拳，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道：「知府下令就殺了知府，巡撫下令就殺了巡撫。」
這一下，連那一干官差也愣了。碰上吃官司的事，別人跑還來不及呢，這小子怎麼自投羅網來了？邊上那火爆商人更是跌足道：「小兄弟，你可不要犯傻啊，官府是個什麼地方？金身羅漢進去都要脫層皮哇！」
「卑職在！」一聲暴喝從堂下響起，引得眾人紛紛側目，便看到兩隊勁裝武士，從院中昂首進入大堂。
……
話音一落，便見一個布衣青年站到了雙方中間。
可縣令卻絲毫不覺著好玩，那年青人雖然穿著布衣，但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度給了他太大的壓力。天又熱，心裏再一緊張，汗水便濕透了官袍，緊貼在身上，把他那肥碩如葫蘆般的體型勾勒出來……胸前甚至還有兩個激凸。
……
「嘩……」黑衣衛很快端來冰涼的井水，劈頭蓋臉的潑在那縣令身上。
秦雷點點頭，便閉上眼睛聽他道：「這裏面的水真的太渾了，請王爺容小的細細稟來。」
「天哪，真的是王爺！」秦雷低估了自己的魅力，那些人一聽他承認自己就是武成王，頓時陷入了極度的狂喜中，那還能聽見他自責。一時間磕頭連連，喊聲哭聲一片。「拜見王爺。」「王爺萬歲……」「俺終
但事實證明，胖子的脂肪不是白給的，雖然被打得血肉模糊，雖然叫的驚天動地，可縣令大人竟然還醒著，嘶啞著喉嚨道：「別打了，我說我說……」
這可不是一般料子能達到的效果，只有最上好的蘇綢才行。
「抓了個抗稅的刁民，還打了我們好些個弟兄。」王班頭低聲道：「帶去讓大老爺發落。」
被打的渾身鮮血淋漓的縣太爺，呼哧呼哧的趴在地上喘氣。
「堂尊在上。」王班頭一指那田雨道：「就是這位。」看自家大老爺魂不守舍的樣子，趕緊湊上前，小聲提醒道：「堂尊，這位有些風骨，您多留點神啊。」
「你問這個幹什麼？」縣太爺越發警覺道。
「既然縣尊大人這麼想知道，」田雨冷笑一聲道：「那你們就給他看看吧！」
雖然田雨已經把那暴露身份的扇子收起來，可那一身久居人上的氣度，是甩也甩不掉的。
「好！」看著青年郎暴打惡官差的戲碼上演，早就受夠了窩囊氣的商人們齊聲叫好聲，那行腳商人周強卻在人群中低聲叫道：「還不快跑，等著官府來抓嗎？」
縣衙的官差來得很快，十幾個皂衣衙役，帶著幾十個手持利刃的漢子從街頭跑過來。一直躲在人群之中，沒敢出聲的稅吏頭子，彷彿看到救星一般，突然跳出來指著田雨大叫一聲：「就是他，把這個暴力抗法的刁民給我拿下！」
「是！」那領頭的大漢從懷裡摸出一塊腰牌，甩手一拋，便正落在知縣的大案上。
「還真說對了。」師爺還沒說話，他身邊的一個衙役快嘴道：「老爺要把府里值錢的東西全搬了。」
聽他雲里霧裡，那班頭把臉一沉，冷聲道：「好吧，既然您不想在這說，那就請到縣衙里去，跟我們大人好好親近一下！」說著一揮手道：「請吧。」他看到田雨的功夫了得，來歷又神秘兮兮，竟然連鎖鏈都不上，就讓一干衙役圍在四周，把他送到官府去。
下面的叫好聲卻一浪高過一浪，只是秦雷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約摸著打了三四十鞭子，他便微微一點頭。
那縣令滿臉不在乎地瞥堂下人一眼，懶散散道：「堂下何人？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王班頭讓衙役看著人犯並一干商人等在外頭，自己跑到裏面去報信。
睥睨著身邊狀似兇惡的衙役，那青年哈哈大笑起來，一甩胳臂，放倒兩個想從背後襲擊的傢伙，長聲道：「石敢還不救駕！」
「這下知道我是誰了？」秦雷面無表情道。
見對方來勢洶洶，那些商人哪能再讓田雨逞英雄，便紛紛頂上前去，把他擋在後面。
只聽兩聲悶響，兩個虛張聲勢的地痞
這些人手持棍棒利刃，那年輕人孤身一身，還手無寸鐵，形勢看起來十分兇險。後面的商人腳夫這才趕上來，那最先挑事的火爆漢子，舉著根八尺長的扁擔道：「兄弟讓開，好漢做事好漢當，不要牽累了呢！」
不見田雨有什麼動作，便把那漢子的扁擔奪到手裡，朗聲道：「出頭不怕事，怕事不出頭！」說著便一橫扁擔，長笑一聲衝上去道：「看我來打狗！」
就像任何一個城市一樣，上揚縣衙也在縣城最中心的位置。順著稍顯局促的街道，一行人走到城中縣衙所在。
「啪……」一道沉悶的皮鞭入肉聲，與一個不似人聲的嚎叫聲同時響起，「嗷……」聲音凄厲絕倫，聽起來哪像挨了一鞭子，被人用烙鐵狠狠燙一下，也不過如此吧。
憑直覺他感到自己最好還是息事寧人，把這年青人打發走了為妙。想到這，不由憤憤的瞪一眼那班頭，心道：「明知是個禍害，你還給我往這領！」感受到大人小眼裡放射出的憤怒的光，王班頭嚇得一縮脖子，哆嗦著不敢說話。
片刻安靜之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頗有些官威的大人竟然沒有怪罪堂下人的無力，而是頗有些自辯意味道：「全天下皆是如此，你要有意見可以去中都城找王爺或者張閣老說去，我們縣裡只是奉命行事，也不知道原因的。」
「如果還裝死，那就再來一頓鞭子。」秦雷冷冷道。黑衣衛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包括如何行刑，也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
「放心，沖不了。」田雨呵呵一笑道：「我既不是官也不是吏，家裡更不是什麼世家豪門，也不是什麼官宦子弟，總之什麼都不是，這下你放心了吧。」
縣令大人不禁有些糊塗了，心道，這不會是個瘋子吧？怎麼連督撫尚書都不放在眼裡？便色厲內荏的一聲低喝道：「這兒是上揚縣衙，本官是上揚縣令。這一畝三分地里，本官就說了算。你速速報上名號來，不然休怪本官不客氣！」
只聽咣當一聲，那剛被扶起來的縣令大人又重新摔倒在地。
其實不光是這地面，那石獅、大門、高牆、瓦當，看起來都很新，似乎剛建成不超過一年。
「先打一頓鞭子，給縣尊大人鬆鬆骨，他的骨頭有點硬。」今生第一次，秦雷產生了憎恨的感覺……是的，是第一次，就連文彥博、李渾、趙無咎這些生死大敵，也從沒讓他憎恨過！
那青年卻有些不識好歹，兩手一推，分開眾人，重新走到前頭道：「我跟你們回去就是。」
縣令終於確定這是個瘋子了，否則他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狠狠一拍驚堂木，大叫一聲道：「把這個藐視朝
話音一落，便揉身衝進人群，配合著靈活的身形，閃轉騰挪間，一根扁擔如長了眼睛的靈蛇一般，說打鼻子不打眼。
「話多氣長！再多嘴就撕了舌頭！」那師爺陰下臉道：「王班頭，你這是要做甚啊？」
這些傢伙也不看任何人，齊齊朝那布衣青年單膝跪下道：「屬下救駕來遲！」
……
又看見大門裡出來個師爺，帶著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圍著左邊的一隻石獅子打轉。
「你還沒有回答我，是誰下的命令。」那青年微微揚起嘴巴，面上浮起一絲詭異笑容道：「只要你告訴我，我就會告訴你。」
好半天，外面本是想來幫忙的商人腳夫才從石化狀態中蘇醒過來，那火爆商人壯著膽子問道：「您真是救苦救難的武成王？」
堂下的田雨面色陰沉道：「回答我的問題先？」
兩個黑衣衛便走到案台後，一人拎住一條腿，將摔得七葷八素的縣太爺，一路拖到王爺面前。
衙役們見班頭都跪下了，便跟著跪倒一片，就連那兩個剛把縣尊大人扶起來的衙役，也趕緊撇了縣令大人，跟著跪了下來了。
「呵……要是督撫尚書下的令呢？」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況平日里耀武揚威慣了的縣太爺，他原本以為這人是朝廷的巡風御史……因為只有那些討厭的傢伙才喜歡搞些微服私訪的把戲。但聽這人滿口大話，卻又不像官場上出來的人。
這次趕過來的爪牙，可比方才多多了，聞言猛撲上前。
那走在前頭的班頭笑問道：「寇先生，這是怎麼著？大老爺要搬家？」
「弄醒他。」看著這個豬一樣的官員，一股憤恨之情從秦雷心中升騰而起，他必須強行抑制，才能不馬上拔出刀來，將這豬頭劈成八瓣！
那縣太爺坐下后，卻不急著問案，而是兩眼發直地打量著空蕩蕩的大堂，又看看自己袍子上的補丁，滿臉的不自在。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王班頭，人犯在哪裡？」
田雨朝他感激的笑笑，撩起小褂擦擦汗，卻仍然不聲不響地站在那。
「大人！」衙役們趕緊上前去攙扶縣老爺，那師爺卻探頭往大案瞧去，只見那紫金色的腰牌上銘刻著八個工整的秦篆……師爺認得這幾個字是「大元帥王親衛統領」！
「哦，那就進去吧，老爺的心情可不好。」師爺瞥一眼那神色平靜的男子道：「要想活命就放老實點。」說完讓開了去路。
「你不配。」那青年大大咧咧地站在堂下，反客為主地問道：「我且問你，朝廷三令五申，嚴禁地方私設關卡、擅自徵稅！你個小小的縣令憑什麼敢違抗？」
那師爺不由雙膝一軟，直接暈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