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腥風血雨
第六百九十五章 諸洪鈞
「圖紙當然沒問題。」秦雷笑道：「誰不知道南楚以水軍立國，造船水平要遠遠超過我們大秦，伯賞元帥在這上面做手腳，豈不是班門弄斧，自取其辱？」
「不錯，」秦雷頷首道：「差距主要體現在哪方面呢？」
「活人讓死人算計，誰強誰弱還不是一目了然嗎？」諸烈坦然道。
然而局勢的惡化出人意料，就在楚國人磨洋工的功夫，秦軍便已經攻克了虎牢關，徹底掌握了主動。面對著岌岌可危的形勢，諸烈只好不再拖延，一面倉促從水路進攻秦國，一面還派出二十萬大軍從陸路支援齊國。
秦雷不再做聲，聽他繼續道：「你父皇在陰無異手裡，陰無異是你皇祖母的師侄，曾經為她扳倒李家立過功，然而他還有另一重身份，你知道嗎？」
秦雷閉目尋思良久，方才緩緩點頭道：「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我比你強，就要什麼都強，一點也不能比你弱！這是盲目自大者很普遍的思想。
設想一下，假使楚國人沒有得到槳輪船的製作方法，事情會發展成什麼樣子？他們無法跟上秦國戰船的速度，就只有認清現實，改變原先主動出擊的戰法，或用鐵索橫江、或用分段圍剿戰術，一步步壓縮秦軍的活動範圍，直到擠壓至極小空間時，其速度優勢便蕩然無存，再無與倫比的巨艦集群將其殲滅。
「這條路不好走。」秦雷搖搖頭道：「統一容易治國難，想要改變人們根深蒂固的觀念，就是難上加難了。」
「那你是什麼意思？」諸烈面色難看道：「伯賞別離的陰謀在哪裡？」
這是非常常規，卻也基本無解的一種戰法，如果沒有那份圖紙的出現，楚國人極有可能會走這條路，那樣秦國人依舊無法擊敗楚國水師、逾越長江天塹。
秦雷點
「據趙無咎說，他沒有離開中都，」諸烈爆料道：「而是躲進了你六弟的府中，與他狼狽為奸……」
「一女不嫁二夫。」諸烈搖搖頭，輕笑道：「我就剩這點名節了，你還要剝奪去嗎？」
楚國的優勢在於樓船巨艦，這一點是秦國無論如何也趕不上的，縱使後來出現了理念更先進的槳輪船，但在造船工藝上的差距，使秦軍依然不敢與楚軍硬碰硬。
對此，很多史學家認為這是秦國水軍強大了，只有別人跑的份了。但範文正公認為，以這個年代的水戰水平看，若想重創甚至是消滅敵艦，就必須要無限靠近，靠的越近殺傷力就越大，向秦國在初始階段採用的戰術，只能說是騷擾，並不具有多大的殺傷力。
其二，既然是槳輪船之間的戰鬥，損耗的自然就是槳輪船。頻繁的戰鬥中，楚國的槳輪船損耗巨大，迫使他們產能一般的三大船廠拿出三分之二的產能生產槳輪船，以供應前線使用；剩下三分之一的力量，則集中在開發更大更強的槳輪船上，以至於從天佑五年開始，楚國再也沒有一艘划槳戰船下水，全部改成了用明輪的槳輪船。
「因為我想讓你成為最後的贏家，這樣我們這些敗在你手上的傢伙，也不至於太丟臉。」諸烈哈哈笑道道：「只要你能善待南楚民眾，將我華夏水軍發揚光大就行了，別想那麼多了。」
秦雷又點點頭，轉身走出賬去，到門口時又回過頭來道：「需要特赦嗎？」
「第一個問題不知道。」秦雷搖搖頭道：「至於第二個問題，知道一半吧。」
但也有更高明如範文正者，一針見血的指出「此乃秦軍之計也！」
其一，給楚軍以「槳輪船的時代到來了，其餘的戰艦都要過時淘汰了」的錯覺，使其進一步重視槳輪船，忽視其它戰艦。其實楚國一開始只將槳輪船當成一種特殊的軍艦，並沒有打算因此停造其它戰艦。然而現實情況是，其它戰艦根本插不上手，也就逼得他們不得不增加槳輪船在水軍中的比重。
「這我就不知道了。」諸烈搖搖頭道：「但我估計，他們一定會趕在你班師回朝之前造成既成事實，只要做的天衣無縫，你就算回去了，也找不到理由對付他們！」
後世許多史學家讀到這段史料，都會感嘆一聲：「槳輪船的時代來臨了！」
隨著楚軍徹底淘汰划槳戰船，一個嚴峻的問題便來了，他們不得不重建整支水軍，包括那些曾經引以為傲的樓船巨艦，都不得不退出現役，艦上官兵全部轉到槳輪船上服役。
「什麼？」秦雷霍得站起來，面色急變，腦海中不知翻過多少念頭，雙拳緊緊攥起又鬆開，最終定下心來問道：「你還知道什麼？」
……
「那份圖紙？」諸烈難以置信地搖搖頭道：「難道有什麼問題嗎？」當準備製造槳輪船后，生性謹慎的上柱國當然不會立刻上馬，他先命人參照圖紙生產出十艘樣船，經過各種條件下的反覆試驗，光試航就進行了五萬多里，確信其性能與秦軍的戰艦一致，且沒有任何缺陷后，這才開始大規模仿造。
「什麼問題？」秦雷不動聲色道：「若是想跟趙無咎那般挑撥離間，就算了。」
「且慢。」秦雷一擺手道：「說出你的條件來。」
這樣造出來的戰艦，要是還有問題才叫見鬼了呢。
雙
「沒有條件。」諸烈有些不爽的看他一眼，彷彿在說：「太小看我了吧？」
「我要說的恰恰是趙無咎當初告訴我的。」諸烈淡淡道：「信不信由你，但我還是決定告訴你。」
「那我就為你解答。」諸烈沉聲道。
「不是陰謀是陽謀。」秦雷洒然一笑，攤開雙手道：「伯賞元帥沒有任何保留，先將槳輪船的優點展示給你們，再將所有技術都亮給你們看，然後睿智的上柱國大將軍就在不知不覺中上鉤了，且直到今天還蒙在鼓裡。」
秦雷點點頭，沒有說話。
然而在之後決定性的洞庭湖水戰中，秦軍卻一反常態，主動與楚軍接近，展開最殘酷的肉搏戰。再看後來五十年間，對南亞、北非、中東、西方各國作戰時，終其輝煌的海戰史，也依舊是以炮戰加接舷戰為主，在也沒有出現過「拉開距離、邊打邊跑」的情況。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諸烈瞪大雙眼道：「不要再賣關子了！」
「沒有能難得住你秦雨田的。」諸烈緩緩搖頭，沉聲道：「現在齊國也應該已經完蛋了，但要想完成統一大業，還有個更棘手的問題在等著你。」
這讓自認造船工藝天下第一的楚國人十分不爽，他們敏感的自尊心深受打擊，終於開始研究、試驗、仿製的過程，用最快的時間將其編入艦隊，形成戰鬥力，並迅速將不平衡的局勢拉了回來。
「你知道你父皇現在
在要麼改良戰術要麼仿造新戰艦的岔道口上，楚國人做出了他們的選擇……這幾乎是必然的，在水軍方面長期形成的優勢，使楚軍上下心高氣傲，容不得一絲輕辱，這樣傲氣的軍隊，又怎會接受保守的戰術，忍受追不上對方的鬱悶呢？
但就在這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時，秦國悍然展開了滅亡齊國的大戰。楚國別無選擇的與齊結盟，向秦宣戰。然而對於在這個節骨眼上開戰，諸烈深感鬱悶……他的巨靈神艦剛剛下水，還沒有形成建制呢！所以在戰爭初期，楚軍表現出來的消極拖延，便很好理解了——人家還沒做好準備呢……
甚至於因為秦國起步早，一度還領先於楚國，不過經驗豐富的楚國人並不擔憂，他們以極快的速度迎頭趕上，完全消化了「明輪驅動」技術，並開發出了結合樓船與槳輪船優點的「巨靈神艦」，最多再過三年，便可以將優勢恢復回五十年。
然而那份絕密的槳輪船圖紙出現了，驕傲的楚國人起初不屑於理睬這種秦國戰船，然而接連幾次吃過大虧之後，他們悚然發現，這鬼東西竟然不受水流限制，逆流而上時的速度遠遠超過以划槳為動力的戰船。
「上柱國確有大將之風。」聽諸烈終於給與伯賞元帥應有的評價，秦雷彷彿完成一樁心愿一般，長舒口氣道：「其實這半年打下來，孤是很佩服你的，你確實是無愧於名將的稱號。」
「他們似乎有一個你父皇手書的傳位詔書，上面寫著將皇位傳給你六弟。」諸烈沉聲道。
「三五十年。」諸烈冷聲道。對於這一點，他還是很有自信的。
……
……
我們看一看從天佑三年初到天佑七年末這段時間，五年間兩國水軍發生了大小戰鬥
對此，範文正有一個辛辣的諷刺，叫做「自廢武功」。在他看來，楚國放棄了原先的優勢，跟著秦國人的屁股走，結果將自己降到與秦軍同一水平線上，主動將五十年的優勢化為烏有。
「但他們可以先讓昭武帝複位。」諸烈冷酷道：「皇位本來就是你父皇的，現在他坐回來，你這個當兒子的能怎麼辦？以後再挾天子以令諸侯，還不想怎麼弄怎麼弄？」
……
「什麼時候發動？」秦雷輕聲問道。
後來的結果眾所周知，毋庸贅述。
「還不是成了你的註腳。」諸烈哈哈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有你秦雨田在，我華夏恢復漢唐雄風，便不再是夢想了。」
「做夢去吧！」秦雷面色鐵青，忍不住譏諷道：「就憑一張破紙，就想登上九五之尊，太傻太天真了吧？」
那秦國為什麼要採用這種戰術呢？範文正認為，除了發揮戰艦的速度外，還隱藏著一個更重要的意圖——要將楚國槳輪船之外的其它戰艦，尤其是恐怖的樓船巨艦排除在戰場之外，進而達到兩個目的。
「趙無咎的間諜，」秦雷沉聲道：「這個可以推斷出來，但現在兵荒馬亂的，孤也找不到他。」
「真是個不耐煩的傢伙。」秦雷也不惱，淡淡一笑道：「知道在槳輪船出現之前，秦楚兩國在造船技術上的差距有多大嗎？」
「樓船……」話音一落，諸烈頓時呆若木雞，自從在洞庭湖上慘敗后，他不知多少次反思敗因，卻真如秦雷諷刺的那般，一直沒有找到癥結所在。直到這一刻，才被徹底點醒了。
所以他們一定會仿造槳輪船，證明自己不比對手慢，便也完全掉入了秦國的陷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