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腥風血雨
第六百九十六章 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卻又起兮
聽王爺如此消沉，沈冰低下頭去，不敢接他的話頭。
「遵命！」沈冰接過王爺的配件，沉聲應下。
秦雷伸手將她抱在懷裡，聽她繼續道：「等回到中都后，又在深宮中陪伴一位老人許多年，等出了宮，又在你那王宮中，將餘下的青春消磨光了。」
「當然會承認。」秦雷沉聲道：「他與我別的孩子絕無二致，他們有什麼，他就有什麼。」
「齊國融親王軟禁了建康帝，打開城門向大殿下投降了，」沈冰沉聲道：「恭喜王爺，統一大業終於完成了……」卻見王爺面無表情，絲毫不為所動。
「是！」兩人沉聲應道。
秦雷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虎皮交椅上，刷得抽出雪亮的佩劍，重重排在桌案上，滿面陰霾道：「給我把沈冰和侯辛找來！快！」
「諜報司里全是你的故舊屬吏，你會對國內的事情一點都不知道？」秦雷卻不是那麼好敷衍的，重新擱下長劍，冷笑連連道：「沈冰，你是我的老臣子了，該知道孤王的脾氣，不要逼我壞了十多年的感情！」
因為他是秦雨田！
「你不要誤會。」念瑤伸出青蔥般得手指，為他撫平皺起的眉頭，柔聲道：「這全怨我不怨你。」說著輕嘆一聲道：「我生在一個充滿不幸的家庭，酗酒好賭的父親整天打我和我娘親，末了又把我送進宮，稀里糊塗的見你一面之後，又被人稀里糊塗的縊成重傷，再被人綁架挾持著南下千里，受盡了非人的折磨。」儘管過去十年了，但一提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還是無法坦然面對，身子也微微顫抖起來。
讓他進來后，秦雷讓沈冰把情況簡明扼要的對沈青一說，便肅聲下令道：「我命令第一軍立刻收拾輕裝，明日一早便北上回京！」
眾將一聽，果然各個氣的七竅生煙，破口大罵秦霑之無恥，紛紛請戰回京，為王爺捉拿此等無恥小人……這應該是情真意切的，因為從很久以前，鎮南軍便被看成了秦雷的嫡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什麼好糾纏的。
翌日的武成王，一雙眸子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念瑤溫柔的為他穿起戰袍，仿若送丈夫出征的小妻子。
揣著滿腹狐疑，沈冰步入一片狼藉的大帳中，不待秦
沈冰駭然，他沒想到是這麼嚴重的情況，稍一思索，便沉聲道：「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屬下建議從最壞角度出發，用最慎重的方式對待，就算有錯判，也等風平浪靜之後再行平反。」
見王爺發怒，大帳里的眾人趕緊俯首跪下，不知今天又觸了哪尊神的霉頭。
這種疑神疑鬼的情緒讓秦雷失眠了，他整晚上長吁短嘆，坐卧不安，已經有六個月身孕的念瑤也只好強打精神陪著他。在她的印象中，這是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第二次整宿睡不著覺了。
「可是……」秦雷還要說，卻被念瑤輕輕捂住嘴，在他耳邊呢喃道：「我的男人是做大事的，不應該為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情傷腦筋，放心去吧，我和孩子會一直等著你的。」
但兩次的性質顯然不同，那次的秦雷更多的是傷心與憂鬱，像個大男孩一樣無聲的哭泣，讓人心疼的不得了……那也是她不自覺陷進去的開始，是讓她終生品味的回憶。
「東邊。」此等關鍵時刻，楊文宇也不再刻意掩飾鋒芒，面色嚴肅道：「雖然沒有任何情報支持，但末將還要為王爺設想一種最壞的情況。」
「不知道？你是幹什麼吃的？」秦雷雙目微眯，略帶嘲諷地問道：「就算不是有意隱瞞，也是嚴重的瀆職，殺了你一點都不冤。」
「那為什麼還要？」秦雷又繞回去了。
「侯大人尚在中都城……」石敢一面命人去叫沈冰，一面小聲稟報道。
「不要任性好不好，」秦雷苦笑道：「大不了我今生不立后，你們群雌並立就是。」
一股奇異的感覺傳遍全身，他總算安靜下來，靜靜的伏在念瑤羊脂白玉般得雙峰間，聞著那若有若無的淡淡乳香，紊亂的思緒漸漸歸於平靜，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秦雷從諸烈那裡出來，沒有理睬任何人，就那樣鐵青著臉回到王帳中，石敢按慣例端上一盆水，請王爺洗臉，卻被他一腳將銅盆踢翻在地毯上，清水灑了一地。
「諸烈告訴孤王……秦霑會挾持我父皇，在孤回師之前，逼迫皇帝退位。」秦雷仰面長嘆道：
「什麼意外？」秦雷沉聲問道。
石敢剛走出賬門口，便與急匆匆趕來的沈冰迎頭碰上，見他投來詢問的目光，石敢給他一個「小心為妙」的眼神，便低頭走掉了。
「王爺睿智過人，無人能夠欺瞞。」沈冰搖頭道。
「什麼群雌……」念瑤掩口笑道：「你誤會了，就是讓我當皇后，我也不會嫁給你的。」
一直沒開口的楊文宇終於出聲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第一軍的人手足夠了。」
沈冰只好接著道：「大軍入城之日，樂先生便掛印而去，只留下一封書信，內情無法得知。」
「那不就行了。」念瑤放心地笑道：「他有父親又有母親，什麼也不比別人少，你還擔心什麼呢。」
這一腳倒把秦雷的火氣引出來了，只見他手腳並用，狀若瘋魔，乒乒乓乓的將帳內所有器物砸翻在地，當摔無可摔之後，他才顫巍巍走向自己的王座。
向女人投去感激的一瞥，秦雷真心實意道：「跟我回去吧，我給你補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沈冰尷尬道：「卑職所處的位置，決定了有些話不能隨便說。」
然而這一次，他完全被憤怒、痛苦、仇恨等一系列負面情緒所控制，變得前所未有的猙獰可怖，讓她深感不安。
「講。」秦雷揮揮手道：「此時無需避諱，談話也不會傳到外人耳中。」眾將趕忙一起點頭。
想明白其中的關節，秦雷的口中發出一串含糊的咒罵聲，熟悉他的沈冰知道，這是王爺在自責了。
「是。」石敢趕緊躬身退下，去傳達命令。
「因為你老婆太多了。」念瑤這次的回答直截了當：「我不想當你眾多妻妾中的一個，我要做你的唯一，哪怕是唯一的情人也行。」
「那就令其火速南下！」秦雷用劍脊狠狠地拍打著桌面，近乎咆哮道：「五天之內，見不到他，就提頭來見我！」
「本分？」秦雷吹鬍子瞪眼道：「本分就是知情不報，讓別人欺瞞於我嗎？」其實秦雷也知道，沈冰之所以不提此事，是為了避免軍情局一家做大，
……
對於昨夜發生的事情，兩人都沒再提，但秦雷很清楚，是她女人的母性撫平了他心中的驚濤駭浪，讓他能夠重新冷靜下來，從容面對將要發生的一切。
「當初王爺分配職責時，將大秦國內的情報委派給了諜報司，將齊楚兩國的情報交給了卑職。」沈冰有些委屈道：「從那時起，屬下的目光就一直擱在齊楚兩國，沒有挪回國內。」
「為什麼？」秦雷糊塗了，這完全不符合常理。
按照秦雷的設計，諜報司管內情，軍情司主外情，之上有黑衣衛監督監視兩大情報機構。這本是個理論上的穩定結構，然而他卻忽略了黑衣衛頭頭石敢的能力問題。誠然他是個卓越的護衛頭領，優秀的軍官訓導，甚至謀略方面也有所長。然而人無全才，在捕風捉影這方面，他就十分的不敏感。
秦雷在她額頭重重親一下，沉聲道：「那你走水路緩些回京吧，孩子出生我不能不再身邊。」
上一次是在石猛去世的那天夜裡……
「明哲保身？」秦雷沉聲道：「還是怕得罪人？」
「屬下不知，請王爺釋疑。」沈冰輕聲道。
「女人三十一朵花。」秦雷突然蹦出一句，將傷感的氣氛破壞殆盡，念瑤氣急敗壞的錘他兩拳，雙手摟著他的脖頸，無比認真道：「我的前半生糟糕透了，現在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過完下半生，我想周遊大秦的山山水水，想要做些讓自己開心的事情……你一定會支持我的，對嗎？」
「是……」兩人屏住呼吸，靜聽王爺的下文。
「沈冰你立刻召集精幹，」秦雷繼續下令道：「先行返回中都打探消息，恢復我們的情報網，至於其它的……孤授予你便宜行事的權力。」說著把寶劍凌空丟給了他，沉聲道：「就算是侯辛，若有問題也一併斬了。」
一語出來，帳內頓時靜得落針可聞，也引出些往日令秦雷不快的細節來……比如說那次說和鎮東軍與禁軍將領時，秦靂就拿著他的銀子賣了好；再比如說對付李渾的那次，秦靂置身事外的表現，往好里想是忠義不能兩全，可往孬里想，就是明哲保身了……
眸子中閃現過一絲憧憬，念瑤很快將其扼殺，堅定的搖頭
秦雷定定地望著她，摸著她的大肚子道：「這小傢伙怎麼辦？」
「回稟王爺，都不是。」沈冰悶聲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卑職只是在恪守著為臣的本分。」
終於在半夜裡，她鼓足勇氣，解開全部衣衫，將面目有些扭曲的情郎緊緊摟在懷裡。
石敢心道：「這一幕怎麼似曾相識啊？」又聽王爺繼續發號施令道：「讓沈青跑步來見我。」
……
……
「我們付出了那麼多，犧牲了那麼多，才把這天下攏在手裡。」秦雷閉上雙眼，緩緩道：「不能贏了一宿，到天黑輸了！」
果然等秦雷罵完了，他的面色便緩和了許多，緊盯著桌上寶劍道：「知道我為什麼發這麼大火嗎？」
沈冰先是一愣，旋即搖頭道：「屬下不知。」
這些往日里不算什麼的小事情，頓時擁滿秦雷的腦袋，讓他感到一陣陣眩暈，心中無力的呻吟道：「天下還有可信的人嗎？」
回想下自己認識的沈冰，秦雷基本解除了對他的懷疑，但心頭的氣憤卻越來越厲害，拍案道：「出現這種情況，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這些年來，隨著侯辛的地位穩固，」沈冰垂首道：「他便開始大肆排除異己，將卑職那些老兄弟或者閑散擱置，或者掃地出門，緊要位置全都換上了他的人，說句犯忌諱的話，諜報司已經成了水潑不進，針扎不入得侯家天下，屬下確實無法探聽消息。」
「楚國剛定未平，你們走不開。」秦雷搖頭道：「一走就是前功盡棄。」眾將默然，他們也知道王爺所說的是實情。
「難道你不會承認他？」念瑤閃爍著楚楚動人的眸子，目不轉瞬地望著他。
「還有孩子他媽。」秦雷輕聲道。
稍後時間，秦雷又找來了楊文宇、楚氏兄弟、秦氏諸將，在依舊狼藉的王帳中，將中都可能發生的一切和盤托出……倉促回軍必然會引起官兵的猜疑，至少對這些高級將領，他不能隱瞞。
聽到樂布衣離去了，秦雷的表情更加陰鬱，聲音短促道：「去就去吧，知人知面不知心，畫龍畫虎難畫骨。這天下沒有純臣，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想法。」
「當然快樂。」念瑤將粉面貼在他的面頰上，
秦雷本能的想要甩脫她，卻看到她隆起的小腹，在皎潔的月光下圓潤白皙，那裡孕育著他和她的孩子。
「全憑王爺吩咐。」念瑤微笑著點點頭「不會委屈到您的孩子。」
「不錯。」秦雷點點頭，剛要說話，便聽沈青在外面高聲道：「報告！」
……
「不會的。」秦雷搖頭道：「秦靂不是那種人。」
告別了念瑤，重新振作的武成王踏上了回京的道路，跟隨在他身邊的，只是近衛第一軍的十五萬人馬，強烈要求跟來的楊文宇等人，都被他留在了大江南岸，他承認他們的擔憂有道理，但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
人啊，一旦失去了信任感，就會感到世界崩塌，一切都變得無比糟糕……
「和我在一起不快樂嗎？」秦雷低聲問道。
秦雷緩緩起身，望著自己的兩員心腹愛將，面色無比凝重道：「你們是我的心腹，我也不說那些場面話，說幾句實在的你們聽好了……」
秦雷的問話被堵在嗓子眼裡，怒火騰得竄起，舉起劍來就要把他喀嚓了，但一聽到「十萬火急」四個字，還是勉強按捺下去，緊緊攥著寶劍，雙目通紅的嘶吼一聲道：「講！」
……
秦雷卻緊緊盯著他，冷聲道：「我父皇在哪裡？」
「都滾出去！」望著跪了一地的大屁股，秦雷暴躁的吼叫道。眾人卻如聞仙音，忙不迭的行禮退下，有多遠逃多遠了。
可以說當初選擇監視兩司的人選時，他只考慮忠誠沒有考慮能力問題，才是今日如此被動的根本原因。
「如果被六王爺得逞，當今陛下退位的話。」楊文宇聲如磬石道：「要提防手掌雄兵，佔據齊國的勇親王，一旦他們聯起手來，王爺這十幾萬人可就不夠用了。」
「王爺切不可感情用事。」楊文宇沉聲勸諫道：「即使大王爺沒這個想法，難保他的手下沒這個想法……就算大王爺素來愛惜名聲，但此事並不需要他背負道義上的職責，他又何樂而不為呢？」怕沒法說服秦雷，他一狠心，說出一句膽大包天的話來：「難道天下真有不想當皇帝的王爺嗎？」
「是。」沈青知道事情萬分緊急，雖然王爺給定的出發時間十分緊迫，也只能咬牙克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