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面具》第二卷 雪蝶

二、江湖傳說

第二卷 雪蝶

二、江湖傳說

三品藍石歷來以交遊廣闊著稱,別的門派如果遇困難,只要找到藍石門下,一定會得到幫助;如果八派門人誰失手被官府抓住,只要不是因為傷天害理的事情,三品藍石會不惜成本去疏通救援。所以,三品藍石中雖然沒出過什麼高手,卻沒誰去挑戰他們,這也間接的維持了前兩品的地位。
三分鐘剛到,餐車那邊響起驚叫聲,然後是桌椅翻倒的聲音。
祝童在想煙子與大火輪,新疆人一次失手不等於下次還有那麼好的運氣。如果正面交手,那是一點取勝的機會也沒有;祝童要用在江湖規矩允許的框架內,斬斷大火輪身邊這支手。太危險了,新疆人的目標是自己的腿,大火輪也太狂妄了,竟在光天化日下,在警察面前動手傷人。
葉兒端著盤水果進來,黃海后一句是說給她的;卻被啐一口:「你懂什麼?我是亂畫,馬老才是真正的藝術家。」
新疆人雙手深進衣服里,乘這個機會,祝童站起來:「我吃飽了,有點累,先回去了。你們慢用。」
「祝郎,你的傷怎麼樣?好心疼啊,人家沒想傷你,都是火輪的兄弟不知輕重,你可不要把仇記到我身上啊。你說的錢,就是那一百萬我沒收到。你是不是忘了?人家等著用錢呢。」
餐車那邊有搏鬥的聲音,乘警長在呵斥著;黃海一進去就叫一聲:「趴下。」身體消失在拐角處。
祝童一進餐車就看到生得俊秀的小道士,黃海說這趟列車人多,但也沒擁擠到連個座位也沒有。對於僧道之流,尋常人不以常例視之,所以他們稍顯怪異的行為別人多不以為意。
「別以為有警察做伴安全了,剛才只是讓你知道一下,只要出五萬塊錢,有人就能替我做任何事。」煙子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溫柔。
走過祝童身邊時,似乎有所指的道:「我十八歲時就候遊歷了大半個中國,最喜歡的還是湘西的山水,這次到那裡去一定好好畫幾幅畫,回頭還坐你們這趟車,一定送你一幅。不過今天的事還請多費心,囑咐你的員工不要說出去,你知道,我們這些人有一點小事,那些記者們都能給吹上天。」
祝童闖蕩江湖多年,穿行大江南北多是坐火車,從未遇過到這樣的情況。江湖八派神秘而低調,除四品紅火外,別派弟子門人平時多隱身在市井之中從事自己的營生,沒事不會有如此密度的出現。
長沙快到了,湖南的冬季也是綠色的,潮濕的水色中,鐵路兩旁的建築物漸有城市味道;遠處,高樓的影子隱約可見。
黃海與乘警長還在分析是誰偷走了梅花表,祝童與葉兒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飯,各自想著心事。
只有一點比較困難,祝童還有點良心,不想把煙子也牽扯到這個局裡面。
因為國畫大師馬夜的關係,餐車上的人都在圍著那一桌轉,大火輪拍著桌子叫道:「有人沒有?坐下半天也沒個人來招呼,你們不做生意了?」
為了維持江湖八派的傳統,也是為體現與時具進的精神,江湖道不再用武功論高下,以梨園弟子組成的六品梅苑和七品祝門才被引入江湖正道。
還是名人有面子,列車長安排四個人坐下后,乘警長也過去招呼;馬夜爽朗的笑聲充斥整個車廂,連稱:「太客氣了,太客氣了。」
由於百年前的那場變故,七品祝門與二品道宗之間一直存有芥蒂;雙方之所以沒有再次起衝突,因為那件事根本就說不來誰對誰錯,但是彼此對對方的舉動還是很注意的。
口袋裡的電話響了,祝童看到十多米外的煙子在聽電話,把手機貼到耳邊。
這樣的排序其實意思不大,不是說誰的品級高就能指揮別的門派,互相之間也沒有制約關係,虛名而已。江湖上幫派多如牛毛,千百年來領一時風騷的數不勝數,但名聲大與勢力大不是進入八派品序的必然因素。早期的江湖八派代表著江湖正道,是天下眾多門派想要得到的無上榮譽。
祝童不這麼看,道士一定是二品道宗的人,而且還是三個高手。祝童邊吃飯邊思索:他們為什麼也來趟這潭混水呢?
葉兒去洗水果,祝童躺到上鋪,邊聽黃海說著國畫大師馬夜的事,邊想自己的事。
祝童從來不認為世界上有免費的東西,所以對三品藍石基本上是敬而遠之,這和老騙子的教導有關。祝童還沒參加過江湖酒會,在過去的時光里,七品祝門只剩老騙子這一脈,自然也只有老騙子代表祝門出席江湖會。但是老騙子從來都是一個人去,回來后都要大發脾氣,也不對徒弟們說起江湖會的事情;兩次江湖會後的結果,就是祝童的兩個師兄被打出師門。
葉兒剛才對祝童說了,馬夜是居住在上海的國畫大師,弟子朋友遍天下。不過就在短短的幾分鐘內,祝童對馬夜的了解就超越了葉兒,他已經斷定,馬夜也是個江湖中人。
但是,一品的稱號卻從來只在道宗與金佛之間產生,他們從未退出過江湖八派的序列。
在一趟火車上聚集這麼多江湖人物,是很少見的。
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口的流動逐漸自由,八派又從隱忍處走出來。
祝童拉開門對黃海說:「餐車那裡好象出事。」
新疆人臉上閃出絲陰冷的笑,一直伸在懷裡的右手動一下;祝童不知道將有什麼東西射過來,也不知道要怎麼躲避,正在戒備,耳邊響起輕微的蹦簧聲,一枚青竹簪落到祝童腿上,如此而已,輕微的一點威力也沒有。
老騙子兩年前被人扔海里餵魚后,祝童與二師兄說起過,如果三年後的江湖會仍然有祝門的座位的話,就推舉大師兄出席。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大師兄在重慶翻船,原本是過失殺人的重罪;老騙子雖然對弟子嚴酷,還是求助到三品藍石,最後被輕判六年。大師兄的刑期還有兩年,出來后正好趕上江湖會。
手機響起悅耳的音樂聲,祝童看一眼號碼,是煙子打來的,起身下鋪走到過道里才聽電話。
現在大家更關心的是別的東西,彼此之間的聯繫也多在互相利用,在江湖會上八派新制定的江湖規矩制約下,江湖中人尋常不會起什麼衝突。
不是馬夜的女弟子泄露出他的身份,祝童背對著他們來的方向,是餐車另一頭的道士打出的手勢使他明白,馬夜是江湖八派中地位較高的人物,小道士的手勢是晚輩對長輩的尊禮;這個手勢表明:馬夜是一派長老之類的高人,卻不是二品道宗中人,小道士與馬夜彼此比較熟悉。
馬夜搖頭晃腦的微笑著,邊應付列車長邊教訓自己的弟子:「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老朽也只是年輕時學了點氣功,沒想到還真能用的上。社會有黑也有白,我們畫畫的理解這些,一張白色的宣紙是很乾凈,但那是單調而乏味的。年輕人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吸毒。沾上毒品的人沒幾個有好下場。」
軟卧那邊響起喧囂聲,在列車長陪同下,國畫大師馬夜帶著三個弟子走進餐車,馬上成為餐車上的焦點,連葉兒的臉上都湧起激動的神情。
乘警長回來了,繼續與黃海說話;祝童正在猜測馬夜究竟是那一派長老,餐車上又進來一夥,這次是從硬座車廂那邊過來的。
後來世事動亂,外族列強依仗著船堅炮利辱沒中華大地,八派之中有兩個江湖派受戰爭影響,一個被徹底毀滅,一個墮落為外族爪牙,在江湖酒會上被除名。
祝童安慰葉兒一句,其實究竟怎麼樣他也沒把握。他剛才只是用火機在新疆人眼前噴了一點迷幻劑,這能引發他的毒癮,還能使他忘記身邊的一切,如此而已。
馬夜組坐在餐車中間的一台,面孔沖向祝童這邊,眼睛掃過祝童;從這雙久經風霜卻依舊清澈的眼睛里,祝童讀出几絲關切的意味。奇了怪了,小騙子在今天以前甚至不知道馬夜這個名字,他卻似乎知道祝童的樣子。
煙子幾乎偎進大火輪懷裡,嬌笑著把一雙媚眼到處亂拋,掃過祝童這邊時稍微停留一下,從那裡面,能看出隱藏在深處的仇恨。
越清道長死後百年之中,道宗一派中再沒出過絕世高手,也就一直排為二品。
「是是,葉兒從小就想當畫家,我就是看你畫的好,今後一定比他強。」黃海還在安慰葉兒,卻一點也說不到點子上,葉兒用個小刀削果皮,低頭不理會他。
確定八派排序的是十二年一次的江湖酒會,最近的一次品級輪替還是在二百多年前。
新中國建立后,江湖中人出現斷代危機,八派之間的江湖酒會被迫中斷,江湖品級的排列就一直沿襲下來,後人雖然不甘,也沒機會去改變這個排序。
最先出來的是國畫大師馬夜,在列車長的陪伴下匆忙從餐車走出;列車長還在道歉:「讓您受驚了,您看看,現在的社會風氣啊,毒品把人害成什麼樣了。沒想到馬老還有那樣的身手,多虧您出手幫忙,才抓住那兩個惡人。」
祝童想:大火輪也瘋了,他竟然不顧餐車上的乘警與黃海,要在這裏動手算計自己。想來大火輪是要在煙子面前露露威風,這樣的不顧後果,哪裡有江湖大派二當家的樣子?
說起三品藍石,一直是個神秘的派別,他們的排序是江湖八派中最穩定的一個,三品的序位從未改變過。三品藍石不以武功見長,也從未出過什麼絕世高手,他們從事的多是商貨之道與鏢局生意,一直是江湖酒會的召集者,開會時的全部花費也是他們一家支付,這也是個流傳至今的江湖傳統。
黃海果然跳起來,跑向餐車,葉兒性好安靜,也走出來與祝童站在一起,向餐車那裡看。
二品道宗與一品金佛是兩個大派,人員眾多道場遍天下,功夫也是最高明的。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十分微妙,一直在爭奪著一品的虛名。這就牽扯到江湖八派的起源,說起來源遠流長,幾千年來有眾多的派別領江湖風雲擠身八派行列,又隨著時間的流逝黯然退場,其間故事之多,可能十本書也寫不完。
大火輪氣宇喧昂的前面帶頭,煙子搖擺著腰肢跟著;他們也看到三個道士了,好象還打過招呼。
祝童掛斷電話,就站在軟卧車廂的過道里看著外面的景色出神。
「你等著,回去就付。」瘋狂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祝童心裏感嘆著掛斷電話,那錢他是沒給,因為王覺非還沒付。收回視線時卻看到馬夜的女弟子沖他笑著眨眨眼,似乎有嘲弄的意思。這就更奇怪了,她好象知道煙子與自己的關係?
畢竟時代不同了,如今的法律與警察可不是古時的六扇門;交通的便利與通訊的發達,使新一代江湖中人更加小心;最主要的是現代武器的發展,使以往的所謂高手成為紙老虎,江湖虛名就更虛了。
比如四品紅火,前身是明朝遺民不願接受滿清統治建立的紅門,三百年前進入江湖八派;曾經是風光無限的大幫會。但在時間的摧殘下,已經淪落為八派內最使人詬病的派別。
乘警長站起來向前部,餐車上眾人的注意力也全被大火輪引過去;祝童心裏叫苦,他身邊的兩個人應該要動手了。祝童坐在靠近窗口的地方,與葉兒對面,黃海坐在葉兒身邊。乘警長剛才坐祝童外面,現在他到大火輪那邊去,祝童正好面對大火輪兩個手下。
祝門弟子雖然治病不怎麼樣,看人的本事卻很厲害;剛一見面祝童就確定:這個新疆人吸毒,他身上一定帶有毒品。
難道這就是對方的手段?祝童看到新疆人臉上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馬上明白了:新疆人被暗算了,他的衣服里有個短弩,原本應該射出短箭被人掉包了。是誰呢,祝童看一眼餐車另一頭的小道士,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很可能就是他們。
「……他畫一張畫就能賣十多萬,在崇明島上有別墅,在埔東也有別墅,派頭大著呢。我們家就有一幅他的畫,葉兒說好,我可看不出來哪裡好;還沒你畫的好呢,是不是?」
另一邊,乘警長正在查看大火輪的證件,煙子狠狠的看著祝童離去的身影,讓他後背刮過陣涼風。
黃海正要客氣,葉兒也站起來道:「我不吃了。」黃海只能起身,與列車長打個招呼,三個人走向軟卧車廂。祝童走在最後,伸手在新疆人面前晃一下,好象站不穩的樣子,嘴裏說著:「對不起,才一點十分就困了。」
祝童回頭看一眼,葉兒正在對黃海說著什麼,伸手拉上門低聲說道:「煙子,我做事從來都只問良心不問是非。我們是不合適的,你太貪心了,祝門的規矩容不下你的貪心。開始我就說過,江湖中人四海為家,只有開始沒有結果。看在我們在一起的兩年還有些美好的回憶,這次再放你一馬。你是在衛生間嗎?不要再回餐車,三分鐘內換副摸樣找個地方躲好,我知道你有這個本事,不然後果自負,你已經漏風了。煙子小姐,我從不把人往絕路上逼,卻也從不怕死;你記好了,這是最後一次。」
「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
但祝童不能直接對黃海或乘警長說出來,況且,他要把的大火輪也算計進去,祝童可不想有這麼一幫人跟著自己。
三個道士上車后沒亂走動,席地打坐在餐車另一頭的車廂連接處。
服務小姐忙走過去,剛說一句對不起,口音稍微重點,大火輪又叫著:「你們什麼態度,連個對不起也不會說?上海話我是聽不懂的。」
列車長高興的連連點頭,國畫大師馬夜的一張畫價值不菲,憑他的薪水可買不起。
江湖八派為:一品金佛,二品道宗,三品藍石,四品紅火,五品清洋,六品梅苑,七品祝門,八品蘭花。合稱江湖道,存在的基礎是在江湖上互助互利,彼此關照。
過一會兒,大火輪的手下也出現在過道里,新疆人好象被拌一下差點跌倒,回頭罵小道士一句,小道士依舊坐在地上,面無表情的打個楫手。大火輪火頭看一眼,新疆人被另一個人勸著走進餐車。他們分為兩桌,大火輪與煙子坐在入口處,殺手兩個走過來,坐到祝童身邊的檯子上。
由於清王朝尊崇密教,越來越多的藏傳密教喇嘛進入中原,金佛一派也吸收了不少高手。在二百年前的那次八派江湖酒會中,代表金佛出席的衛藏布天寺活佛寧巴固,以幻身七印擊敗道宗高手越清道長,為金佛奪得一品榮號。
三十年前,戰亂間流亡海外的三品藍石派傳人回到國內,經多方串聯下,停滯了二十多年的江湖酒會又一次召開。在這次江湖酒會上,各派重新豎立起江湖道大旗,成立了由八派故人組成的江湖議會;江湖之上風雲漸起,以往排序竟演變為傳統,好象也沒誰想去爭那個虛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