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亂舞（上）

「呵呵，我說過，邀請您是陳依頤小姐的主張，與我沒關係，與千門也沒關係。」百里宵終於退縮，他面對的不是一般人，祝童如今在江湖中的名聲、地位，祝門過去的歷史作為，都不是說笑那麼簡單。

「江小魚手裡掌握有田公子要的東西，我們手裡也有他要的東西；前兩天因為爭奪這兩樣東西大家鬧得很不愉快。幾天來，這裏一直不安靜。為了大家都好，我希望祝兄能作為中間人促成一次交換。」

與明白人說話不能太直白，祝童沒有說出自己推想的過程。

祝黃師叔雖然說不上是老江湖，為人可比老騙子實在很多，對祝童的很多問題，都會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無情，他根本就不可能的。」百里宵收起玉印，對祝童剛才的表現，百里宵心裏很佩服；在他想來，祝童一定是知道寶藏的事，也在尋找這方玉印；但是手拿玉印時沒表現出貪婪，也沒去試圖試探黑皮下的內容，這很不容易。

月前百里宵在賭局上的表現太厲害，關鍵是事後海盜船長生硬的表現；當時祝童就隱約感覺到這個人不簡單。江湖上是隱藏有不少世外高人，但是能出現在祝門發起的賭局上的，哪個都有深厚的背景。祝童在海洋醫院看到百里宵跟隨在田旭洋身邊后，特別是在江南水鄉那次見面后，對他的興趣更濃了。

「你們有什麼？要換什麼？」不過，祝童也不可能公然落千門掌門的面子。

財迷心竅啊，百里宵可以對賭桌上的千萬資產不動心，卻經受不住寶藏里的億萬財寶的誘惑，自己錯了嗎？祝童想著眼前這個中年的變化，感概萬千。但是，誰合適呢？做這個中間人，一來要名聲夠響，二來要能置身事外。

十分鐘后，秦渺換上祝童送她的那套香奈兒出現在舞池邊，宋中仞宋公子一直無聊的坐在一邊，看到秦渺眼前一亮，起身走過去獻殷勤。祝童眉頭一皺，即使他不想讓秦渺接近自己，也不希望她淪為宋公子那樣的人的玩物。

百里宵掏出一枚玉印，鐫刻地圖的位置被黑色軟皮緊緊包裹著：「江小魚要的是這個，我們要的是他手裡的一個黑皮包，還有一個承諾。」

百里宵看到祝童的表情，做出個手勢，馬上就有個侍者走過去，在秦渺耳邊說了句什麼。

「你們選錯對手了。」祝童乾脆挑明自己的立場；「江小魚做過什麼和我沒任何關係，你應該看到，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很融洽。」

「您是千門掌門，百里先生，我祝門不會幹涉別的門派、家族內部的事，但是，不證明我們是可以被人愚弄的笨蛋。」

「以江湖八派的名義作保？你以為可能嗎？以千門的地位，不可能的。」祝童臉上露出嘲諷的微笑，這個要求很過分，把自己的名聲借給江小魚，只竹道士就不會答應，祝門與蘭花註定也不會答應。

果然，一個白衣天使裝扮的少女被點破身份，取下面具后，正是秦渺。

「很好。」祝童吐出兩個字，不能不承認對方是個理想遠大的掌門；藉助上海的人氣財富和千門的悠久傳承，有中國人血脈里的賭博習性為基礎，這樣的島嶼賭場一旦能得到政府的許可，百里宵的願望不能說是空泛的夢想。

「秦渺小姐的事情確實是我們的錯，如果您不想見她，我這就安排。您放心，這樣的事今後不會再發生。」

「下面不止兩位朋友認識我，百里先生剛才少說了一位，獨臂海盜也在。」祝童點點一下人群中的二十八號，那是一個嚴肅的老紳士；「他雖然裝上假肢，但是，別忘了，我是醫生。」

「好吧，我承認，有人在調查你；但千門沒有牽扯在裏面。這是個充滿挑戰的時代，我們只是想藉助貴人的力量讓千門正大光明的出現在世人面前。從地下賭場到海上豪華賭船，我們已經進了一步，但是這樣還不夠。我們在上海近海買下一個無人海島，距離這裏的直線距離不超過二十公里。我們希望，它能在十年內發展成為與澳門類似的休閑度假勝地。」

這應該是個不錯的建議，百里宵愉快的答應了，他還要給祝童個交代。

「不錯，石旗門回來了，他們的傳人正準備重出江湖。百里先生如果有意，我可以聯絡一下。以石旗門的聲譽，做這個中間人最合適。但是，我只負責聯絡，具體還要你們來談。」

「千門有三大家族：吳，宋，楚；好像沒有百里這個姓；但是我聽說第一任千門掌門名叫百里千陣；百里家族一直與千門聯繫緊密，事實無常，隱忍千年，也該你們家族威風了；千門是個很好的平台。行百里者半九十，先生一直很小心的，今後更該小心。」

既然百里霄拿出的是玉劍頭玉印，就證明江小魚得到的是石山子印，江小魚根本就沒有百里宵想要的東西，那個保險柜里的黑皮包在祝童手裡，這個中間人如何做？

百里宵原本安然的面對祝童的審視，聽完這段話就有些不自在，露出戒備的神情：「你怎麼知道我是千門中人？」

「我知道它代表著什麼？」百里宵注意的審視著祝童的每一絲表情，沒發現什麼異常；「它是個仿製品，田公子要用它交換另一件仿製品，還有一個承諾。」

「百里先生知道石旗門嗎？」

「江小魚手裡有個黑皮包，那會要很多人的命的；田公子勢在必得，我希望，江小魚以江湖八派的名義作保，不管誰看過黑皮包里的東西，他都不能向外透露任何消息，他們手裡也不能有複製品。」

「你們要什麼承諾？」既然百里宵坦然承認這個是仿製品，祝童也不好再說別的。

百里宵這段話中頗有些火藥味，祝童清楚，一定有自己不知道事情發生了，那正是自己希望的。

媽的，原來真的沒一個好東西；百里宵拿出的玉印是個仿製品，如果不是策劃者祝童，基本看不出與原件之間的差異，一定是高手的手藝。

「你怎麼知道我是千門中人？」百里宵重複一遍剛才的問題，祝童說出的那段話大有深意，他不能再隱瞞身份。

「石旗門？他們不是……？」百里宵當然是知道石旗門的，江湖人無論屬於那個階層、立場，對英雄的評價與敬重都是一樣的，這也是江湖道源遠流長的傳統。

百里宵招手叫過一個侍者，低聲說幾句，祝童對這個侍者他還有印象，他曾經在「未來公爵」的水一閣出現過；四周逡巡一眼發現的更多，侍者們行走間的步伐表明，他們都負武功。

祝童接過古印，拿在手裡還沒感覺出真偽，印文上刻的詩句是「陰陽鼓震牛氣沈」，筆畫圓熟，雕工卻與玉女的秀麗刀法相差頗遠；以玉女傳授的嗅玉術放在鼻下一聞，玉質本身的新鮮味道證明，這塊玉石出土不會超過二十年。

「百里先生和無情大師關係不錯，不如請他做這個中間人？祝門沒那麼大的能量，不可能說動江湖八派答應這個要求；要知道，我們只是七品祝門。」

百里宵說出這次見面的目的，問題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與虎謀皮；所有的一切都是面前這個年輕人謀划的，祝童希望這個遊戲再刺激些，田公子也好江小魚也好，在祝童看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最好彼此斗個魚死網破，他怎麼會做這樣的中間人？

千門的掌門歷來是很神秘的；他們隨著社會的一步步開放慢慢擴張，但最快的發展還是近幾年的事；千門借國營客運公司日漸蕭條的機會，收購了幾艘大型客輪和航線，把以前的小賭船小賭場變為豪華賭船，幾乎在一夜間局面就煥然一新。

「李先生，您能推薦一個合適的人選嗎？我們會有豐厚的回報，江小魚會滿意的。」

祝童心裏好笑，但面子上的東西還是要做夠，故作吃驚的道：「這是……，百里先生，這代表著一個寶藏啊，是個價值連城的寶貝。」

「祝掌門為什麼會認為我是千門掌門？」

祝童把玉印還給百里霄，也推掉了中間人的差事；以如今的情況，他最好能置身事外。

「邀請我也許是陳小姐的意思，秦小姐是誰邀請的？」祝童卻不放鬆，繼續壓迫百里宵。

兩位江湖大派掌門，在激蕩的音樂聲中對視著，目光交匯處似能暴出耀眼的火花。

「是很好，但我們需要得到各方面的支持，田公子是我們這階段的合作者，在利益上我們有相同點；所以，請祝門主原諒，任何對田公子不利的舉動，我們都會理解為對千門的挑戰。」

這樣的話，百里宵能信五成就不錯了；師叔祝黃出席了在普賢寺的聚會，在某種程度上，祝門已經被某些敏感的人貼上立場的標籤。

這是否證明，海盜船長的賭船，也有田公子的股份？很有可能啊，千門能在上海經營賭船，沒有強力人物在背後撐腰是不可能的。百里宵接掌千門，竟訓練出如此多的後輩高手，把千門弄得如此風生水起，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