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卷 南轅北轍
四、行路難（上）
婦人不願意了，撅起嘴道：「後悔也是我們家的事。」
祝童稍微遲疑了一下，越野車已經衝到他身前十米處。
吉首的綠化不錯，正午時分，附近沒什麼人。
夾雜在旅客中的兩個舉止證明，祝童確實做了件蠢事。他們關注的重點是三十歲以下、二十歲以上的男性，尤其是這個範圍內的男性單身乘客。
橋邊突然竄起一人，寒光閃閃，正攔在他的去路。
司機打開後備箱，將一個黑色皮箱拿出來，殷勤的目送祝童走進檢票口。
婦人臉色大變，老者提起自己的行李向餐車方向走去。
祝童隨意觀察了一下，沒發現什麼異常，大巴上下來的客人湧向換牌窗口，他決定先去吃點東西。
吉首沒有飛機場，最近的機場是懷化芷江機場和張家界荷花機場，很明顯，這兩個地方都不安全。
半小時后，祝童開著一輛八成新的越野車離開了交易市場。他沒有時間討價還價，二十萬買一輛這般成色的有牌照的進口越野車不算貴，而是便宜。
祝童拿出一塊巧克力遞給男孩，男孩一把抓過去，卻怎麼也撕不開巧克力表面的鋁箔包裝。
祝童把他抱在懷裡，一點一點揭下包裝，露出裏面的褐色巧克力板。男孩抓住祝童的手就向嘴裏送，祝童用湘西話責備了他一句，這是現學現賣，剛從中年婦人那裡偷來的。
雖然只有短短半秒鐘的交流，但是列車才剛剛啟動，煙子有足夠的時間思考。他們曾經是那麼親密，煙子熟悉祝童的每一個特徵，知道他改頭換面的本事。
他們沒有理會祝童，也沒有
「停下接受檢查，這裏被包圍了。」
祝童從皮箱里拿出不鏽鋼茶杯，沏上杯熱茶，與老者攀隨意談著，時不時逗弄那個不太可愛的男孩。孩子有點淘氣，上車后后哭鬧了一陣，後來就不停的吃東西，果皮亂丟，把老者放在茶几上的茶杯都碰倒了。
車上探出一個人頭，頂端的警燈同時開始閃爍，喇叭里傳出呼叫聲。
祝童忽然發覺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蠢事，他不該乘火車，而應該從懷化做大巴或別的交通工具。站台上有幾個便衣，很仔細的查看著每一位上火車的乘客。有兩個，隨著乘客登上了列車。
誰都知道便宜沒好貨，可這輛車的質量真還就沒什麼問題。有問題的牌照，二十萬的價錢，能買到的是一輛只能在吉首本地跑的走私車。將來可能遇到的諸如審車過戶之類的問題，不在祝童考慮的範圍之內。
火車是不能坐了，最好的選擇只有乘飛機了。
對面亮起兩盞雪亮的光柱，一輛越野車衝上橋面。
十點整，從懷化開往上海的快速列車正點開出。
祝童橫移三米，輕飄飄越過橋欄，消失在黑暗的虛空中。
這個時間，候機區內的旅客不算很多，幾個登機口都空著，換登機牌的窗口只有幾個人。
列車在吉首停留了整整十五分鐘，比正點開車的時間晚十分鐘才緩緩啟動。
現在最要緊的是立即離開吉首，煙子很快就能搞清楚祝童已經不在火車上了，他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小時。唯一的選擇就
祝童計算著煙子上車的時間，估計她已經進入車廂，正在向這裏趕來，不再遲疑，身體蜷曲成一團，從車窗上部狹小的空隙內翻出車外，手一松，輕巧的落在道基上。
那輛摩托車被祝童以二百元的價錢賣給了一個收贓者，現在大概正在某個修理部的後院被改頭換面。祝童沒有別的選擇，只有等這件事過去，再回去登門做出補償了。
中年婦人示意男孩過去，祝童笑著說沒關係，繼續一點點的喂男孩巧克力，一直餵了三塊，直到兩個便衣離開這節車廂。
車上下來兩個人，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祝童越過的欄杆處，用強光手電筒向下搜尋。
兩條人影撞在一起，又快速彈開。
五月二十三日上午九時三十分，懷化火車站。
「他去餐車吃飯了。」老者指指餐車，與祝童消失的方向真好相反。
那是煙子，她站在出站口外面。
男孩立即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放聲大哭起來，惹得包括那兩個便衣在內的眾人側目。
祝童落地后沒有絲毫停頓，飛快的踏上橋面。
午夜已過。
祝童把男孩交到中年婦人手裡，起身走向列車聯結處。
他，就這麼跳下去了。
「我會看相，他的相貌正在朝孤涼怨毒方向轉變，將來會害死你和你們家所有的人。」老者板起臉；「他太任性了，現在開始管教，已經有點晚了。」
祝童從一株高大的松樹上落下，前面是座長長的公路橋，橋下是激流險灘。
從橋上到下面的水面，直線距離超
吉首並不大，幾分鐘之後，的士就停在車站廣場上。
列車乘務員剛打開衛生間的門，祝童迅速的鑽進去，鎖上門。
如果不晚點的話，這次列車將在二十四日中午之前到達上海。
祝童連忙收回目光，心裏暗叫糟糕：煙子很可能認出他了！
二十三日夜二十點整，越野車駛進武漢天河國際機場的停車場。
懷化雖然是始發站，大部分鋪位都被留給了吉首、張家界和省城長沙。
走出餐飲區，祝童正考慮是先換登機牌還是先買行李，祝童眼睛在換牌窗口一掃，遲疑了。
可是現在，從對手的布置能看出，這次開往上海的列車似乎成了重點監控的對象。
中年婦女不停地替孩子道歉，就是不捨得約束一下孩子的行為。
煙子狠狠的盯著老者，罵了句，匆匆向衛生間方向奔去。
祝童所在的硬卧車廂空蕩蕩的，只有十幾個乘客。祝童在上鋪，中鋪沒有人，下鋪坐著一個衣著乾淨的老者。對面的鋪位差不多，中鋪空著，上鋪是個大學生摸樣的年輕人，下鋪上是一個帶著半大孩子的中年婦女。
開始的三十公里完全是沿著公路步行。天快亮時，祝童從路邊的一個飯店門前偷了一輛摩托，才在九點之前趕到懷化火車站。
便衣走到祝童面前，將躺在上鋪聽音樂的大學生叫下來，檢查他的身份證。
他探頭看看，煙子正奔向車尾，她要上車！煙子身邊還有兩個人，那兩個便衣正在打電話。
從第四輛的士司機嘴裏，祝童打聽到了自己希望知道的信息，第五輛的
祝童從票販子那裡拿到的就是一張到長沙的票，不過沒關係，只要肯出錢那都是小問題，軟卧車廂肯定有空位。那價錢，比飛機票還高出一截。
隨著旅客的增多，車廂里熱鬧起來。
列車上，煙子坐到祝童曾經的座位上，問那個老者：「剛才那位先生呢？」
十一點半左右，列車停靠在吉首火車站。
祝童從窗口注視著兩個便衣走向出站口的背影，剛鬆了口氣，卻與另一個人的眼睛碰撞在一起。
祝童從吉首上直接上高速，幸虧發達的高速網路縱橫湘鄂大地，六百多公里的距離，祝童用了不到七個小時。如果算上在市內浪費的時間的話，越野車在高速上的平均時速大概在一百三十公里左右。
祝童推開衛生間的車窗，列車剛使出車站，正在加速，外面是吉首市區的街景。
鳳凰城位於懷化與吉首之間，祝童之所以選擇在懷化上車，主要原因是他要做出躲進大山深處的假象。
祝童在男孩耳邊低聲說著什麼，暗地裡，攬在男孩肋下的手輕輕彈動，同時掰下一塊巧克力塞進男孩嘴裏。不了解的話，誰都會認為這個面貌樸實的男人是男孩的父親。
祝童隨著列車奔跑了幾步卸去衝進，閃身鑽進路基旁的樹叢，俯下身趴在地上，等列車離開視線才站起來。
從鳳凰城到懷化，祝童用了整整九個小時才走完這一百公里。
餐飲區的右側有家西餐廳，祝童要了份套餐，吃完看看手錶，二十時三十分，這頓飯用去半小時。
要進入大山，必須穿越這
老者喝了口茶，對中年婦人說：「這個孩子很聰明，可是，如果不好好管教的話，你會後悔的。」
祝童不認為自己能安然度過這兩小時。王天王地是兩個不要命的愣頭青，莽漢子。神鉤王寒與大火輪已然廢在自己手裡了，他們一定對自己恨之入骨。
「你騙人，叔叔去那邊。」男孩的嘴角還有巧克力的痕迹，他一直在盼望祝童快點回來。
祝童付錢下車，走了十幾米，上了另一部的士，這次的目的地是市中心的商業區。
祝童遛下鐵道，走上大街，招手叫過一輛的士；道：「去車站。」
祝童停好車，將鑰匙丟在車下，今後，這輛車就與他沒什麼關係了。
這次火車不能坐了，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到達下一站張家界還有兩個小時，煙子與大火輪廝混過幾天，跟在她身邊的兩個人正是神鉤王寒的弟子，王天王地。
他在路上就打電話定好了國航二十二點四十分飛往上海的航班，還有兩個小時，祝童計劃在機場吃點東西，順便買個提包與幾件旅行用品。畢竟，沒有誰會空著兩隻手出門，那樣太顯眼了。
祝童脫下西裝搭在手臂上，隨在一群從大巴上下來人中間走進第二航站樓。
他還沒意識到任強的身份已經不安全了，只是憑本能做出這個降低風險的舉動。他看到，便衣將每個檢查過的身份證都進行了很詳細的登記，任強這個身份曾在鳳凰城跳岩旁敏感的酒吧出現過，如果被對比審查的話，有一定的風險。
祝童換了身行頭，西服革履器宇軒昂，從一輛計程車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