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四卷 雨霖鈴

第一百二十一章 賢王

第四卷 雨霖鈴

第一百二十一章 賢王

「誰會讓你們遭禍?」陳恪沉聲問道。
「我會繼續努力的。」趙宗績坐下來,正色望著陳恪道:「你不該來這一趟。」
「噗……」陳恪差點噴他一臉道:「你這張濃眉大眼國字臉,一看就是正面人物。實在沒有紈絝的風範。」
「不裝瘋賣傻,我就說實話。」這下輪到趙宗績斬釘截鐵了:「我就實話實說,我覺著李仲昌的方案,不是一般的不靠譜!」
「缺點啊,還真沒有。」幫閑的琢磨了許久,方道:「硬要說的話,就是太無趣了,不好女色,不喜聲樂,這樣還有何樂趣可言?」
「可以這麼理解。」趙宗績搖著扇子道:「我是有身份的人,和你這種庶民來往,會被朋友們笑話的。」
眾人一看,是北海郡王府的侍衛,本就有些心虛,哪裡會不答應?便都乖乖散去。將這茶樓檢查一番,侍衛們也退下去。
「何止是差。」陳恪搖搖頭道:「簡直慘不忍睹。給你提個建議,下次下雪天裸奔,要比穿著衣服效果強多了。」
「現在呢?」
「回家后,我跟我父親說了這事,他沉吟許久道:『以後,你需要對他退避三舍。』」趙宗績面色發苦道:「我還記得,歐陽公曾經對我說『如果真有那一天,要小心趙宗實。』兩相印證之下,才決定要用裝瘋,來讓他知道,我不會對他造成威脅。」說著深深一嘆道:「真後悔小時候不懂事,非要處處壓他一頭。」
「其實,你沒必要那麼怕他。」陳恪冷笑道:「你以為他的日子就好過了?又不是官家親生的,誰規定就非他莫屬了?!」
「這是自然,誰也不敢得罪,一個可能會當上太子的人。」陳恪淡淡道:「他什麼反應?」
「還有去年冬里,天下著大雪,他從家裡跑出來,穿著單衣單褲,光著腳,繞著汴京城跑圈,這可是都看到了。」
「你連這個都知道?」趙宗績訝異地點點頭道:「我們一些從小玩到大的,經常會有聚會,原先每次品評文章詩賦,我都穩壓他一頭。但從那時候起,只要有他在場,第一必然是他的。」
「原來,他都和你說了……」趙宗績深深低下頭道:「不然怎麼辦,我不能給父兄招禍。」
「當今官家仁厚,怎麼會在意你和我這種小人物交往呢?」陳恪笑道:「何況,你也沒可能上去的。」
「前幾日,我們在宗學中聽講,官家突然到了。」趙宗績道:「官家經常到宗學,有時還會親自講一課。那天大病初愈,倒沒多說話。只是臨走時,給我們留下一道作業,讓我們就治理黃河各抒己見,說說到底是哪種方案好。」
「但這件事例外!」陳恪斬釘截鐵道:「如果我是官家,有太祖一系的教訓在前,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放棄自己生齣子嗣的希望的!」
趙宗績瘋掉了?陳恪不禁大吃一驚,旋即搖頭,怎麼會呢?從這傢伙的一封封來信里,可看不出半點瘋態來,有嚴重的文青病倒是真的……
不一會兒,就見一個戴著銷金花樣幞頭,身穿華麗綉紋綢衫,腳踩薄底粉靴,腰束大紅腰帶,手搖一柄金燦燦的摺扇,十足十一隻金蟾模樣的趙宗績,一搖三晃的上樓來。
「把那玩意兒合起來,二月里扇扇子,你不怕把鼻涕扇出來?!」陳恪的脾氣本來就不好,加之心裏長草,登時就拉下臉道:「是裝瘋賣傻時間一長,真成腦殘了?」
「難道就沒點缺點?」陳恪不通道。
「我當時正坐在他對面。」趙宗績低聲嘆道:「見他的臉當時就黑了下來,雖然只一瞬便恢復正常,但我絕對沒看錯。」
「原本是想隨大流,從李仲昌的奏章中抄幾句,應付過去得了。」趙宗績嘆口氣道:「不過睜眼說瞎話,我心裏憋得慌。」
「決定權在官家手裡,那些相公的意見有個鳥用?」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趙宗績抬起頭來,再次正色道:「你真的不該來見我……」
「嗯。」趙宗績點點頭。
「小王爺好一招『裝瘋避禍』,真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陳恪忍不住譏諷道:「難道你想一輩子,就這麼裝下去?」
「我那十三哥,真是沒得說。」趙宗績苦笑道:「原先我倆的感情也是極好,但從兩年前,我倆的關係漸漸變味了。」
「嗯。」趙宗績點點頭,又叮囑道:「你可千萬要小心,雖然武功高強,也不要像這樣獨來獨往……」
「我擔心的不是官家……」趙宗績低聲道:「是我那從兄弟……」
「就是這個理。」陳恪笑著點頭道。
「他每每極力推辭,甚至會說『若是在這樣,以後我只能缺席』,來『威脅』別人公正的平判。」趙宗績輕聲道:「第一次,他們都信了真,便把我推為第一,他則屈居次席。」
「這樣的話,我要回去重寫作業了。」趙宗績捏著下巴道。
「嘿嘿……」陳恪冷笑起來道:「我看你們是當局者迷。」
看他這幅模樣。陳恪忍俊不禁道:「你該把這張臉換一換。」
「趙宗實?」
「看來我真不是那塊料。」趙宗績自嘲的笑笑道:「不過不要緊,意思到了就行。」
「什麼作業?」
「我那次,還見他穿著百衲衣,跟乞丐坐在一起呢!」又有人道:「要飯的唱『蓮花落』,他就在邊上給人打竹板,要來了吃食,就用手抓著吃……」
他正想出聲詢問,便聽到樓下一陣喧騰聲,竄上來幾個穿著皂色勁裝的王府侍衛,朝眾人團團抱拳道:「諸位,我家二公子要在此會客,請諸位去別家吃茶,都由我家主人請客。」
「為什麼?」陳恪笑道:「因為你是金枝玉葉,哥哥就高攀不得。」
茶樓二層上,便只剩下陳恪一個。
「不會吧,聽說他可是人人稱頌的儒王、賢王。」來的路上,陳恪特意向那幫閑,打聽過趙宗實的情況。許是覺著這錢掙得太易,那幫閑十分賣力的誇起趙宗實來,什麼孝順、仁義、好學、謙遜、受禮、平易近人、脾氣又好……整一個十一世紀的焦裕祿。
「所以那些官員的努力,是不會有成效的。」陳恪冷靜道:「反而會適得其反,讓官家對趙宗實心生警覺!」
「許是要考考我們,掌握了多少河工知識吧。」趙宗績不確定。
「『六塔河方案』已經施工一年多了,官家怎會突然有此一問?」陳恪神色一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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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胡說……」趙宗績話雖如此,卻鼻頭一酸,緊緊握了握陳恪的手:「我會連累你們的。」
「從張述那道秘奏起?」
「什麼意思?」趙宗績刷得一下,展開手中的摺扇,只見上面寫著四個大字「孤芳自賞」!
「官家總要聽相公的。」
「你真敢想……」趙宗績搖頭苦笑道:「他比我大兩歲,又有那麼好的名聲,早已是諸位相公心中的不二人選,誰也沒法爭的。」
趙宗績手裡的扇子停止搖動,臉上浮現出古怪的表情道:「難道我演技這麼差?」
「瞎說。」陳恪放聲大笑道:「就是皇帝老兒,也不能攔著我,來見我的兄弟!」
「是。」趙宗績重重點頭,咧嘴笑道:「其實我早裝夠了!」
「據說那可是位掃地不傷螻蟻命的慈悲大士。」陳恪不解道:「怎麼到了你這兒,就把你嚇成這樣呢?」
「誰知道呢……」趙宗績神色一黯道:「等到不需要的時候,我自然就不會裝了。」
「怎講?」
便又聽那鄰桌客人道:「上個月,我親眼見他,在鹿家包子鋪買了一個包子,就付了一片金子,見老鹿家的合不攏嘴,他便道:『嫌少啊?』說完又給了一片金子。」
「嗯。」趙宗績感激地望著陳恪道:「讓你這麼一說,我心裏亮堂多了。是啊,裝瘋賣傻什麼時候是個頭?早晚會真變成瘋子的!」
「怕到那事兒,你就真瘋假瘋,傻傻分不清了。」陳恪嘆口氣道:「你這樣子,讓歐陽公很痛心。」
「你打算怎麼寫?」
「日子還長著呢,指不定有什麼變數,現在就裝瘋賣傻的話,什麼時候是個頭?就算要裝瘋,也得等趙宗實真被立為太子再說!」陳恪望著他,沉聲道:「現在裝的話,不過止增笑耳。我也不是讓你去爭,咱們心裏不裝非份之想,自自然然的做好自己就是了。未來的事誰說的准?但是你自己放棄了,別人更不會給你機會!」
「嗯。」趙宗績的眼裡有了些光亮。
「哈哈哈,這就對么……」陳恪開懷笑道:「人生在世,活得痛快,才是頂頂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