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四卷 雨霖鈴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音水榭

第四卷 雨霖鈴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音水榭

「這兩位,是我兄長宗繢和弟弟宗景。」趙宗績為陳恪介紹道,他一共兄弟四個,還有個小不點才十歲,沒到對德藝雙馨的女藝術家感興趣的時候,自然沒跟來。
「見過叔叔。」少婦福了一福。
「不要誤會,將那謫仙子與你師徒並列,沒有絲毫貶損的意思。」趙宗績怕陳恪不快,趕忙解釋道。
「杜大家?」陳恪表情有些怪異道:「竟然把你都搬出來了?」
「哦……」陳恪點點頭,心道:「小郡主和歌伎,竟成了好朋友,真是個活見鬼的時代啊……」
「一翁曰醉翁,一妓曰謫仙子。」趙宗景吐吐舌頭道:「一書生曰字典君……」丫鬟們聽了嗤嗤直笑。
趙宗績也是油然神往的樣子道:「觀其居知其人,由此推之,可見女主人如何超凡脫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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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惜了。」打著傘,很難看到別人的表情,趙宗績自顧自道:「我們趕緊進去吧。」
「嘿嘿……」陳恪心中暗笑,還挺記仇呢。
「看不出來。」陳恪嘿然道:「你還是歌仙的知音呢。」
隨著趙宗績,陳恪下了車,便見煙雨迷濛間,一個小湖展現眼前,湖心一小洲,與岸邊有一道石拱橋相連。沿著小橋走過去,但見修竹夾牖,芳林匝階,一座典雅的水榭掩映其間,有若神仙隱居的福地。
說這話時,馬車停下了,侍衛撐起傘,拉開了車簾。
陳恪不禁暗暗咋舌,這杜大家果然大牌,在這寸土寸金的汴京城,竟住得起這樣的稀缺親水豪宅……
一曲終了,女子已經躬身退到簾后,眾人仍痴痴的不可自拔。許久,一聲雲板響起,她的女弟子們上台獻唱,才把聽眾們喚了回來。
正此時,侍女稟報道:「郡主,杜大家來了。」
「這個,是拙荊,這個是舍妹,你們見過的。」趙宗績又介紹道。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這話說的……」趙宗績搖頭苦笑。
「在『水仙子』的地盤上,你們卻討論『牡丹仙姬』,是不是太失禮了?」趙宗績的老婆張氏掩口笑道。
「住豪宅的一定是好人么?」陳恪撇撇嘴。
而那所謂的「謫仙子」,便是奪魁呼聲最高的一位名妓,喚作秦香君,其號曰「牡丹仙姬」……
趙宗績沒理他們,帶著陳恪徑上了石橋,但見那湖心小洲上花木蔥鬱,一圈青瓦白牆沿洲環繞、質樸古雅。過得石橋,是一座飛檐黛瓦的避雨亭。
「是。」那小婢瞪了陳恪一眼,便轉身頭前帶路了。
亭中有小婢打著花傘出來,朝趙宗績笑道:「公子才來啊,杜大家已經唱過兩曲了。」她又看到陳恪,卻明顯變了臉色。
陳恪不敢怠慢,一一見禮。待落座后,趙宗績的大哥宗繢,親熱的攏著陳恪的肩頭道:「大名如雷貫耳,今日終於見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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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呢,便聽有「叮咚」一聲琴音響起,這一聲雖不大,但水榭中立刻安靜下來。眾人皆往閣外看去,便見一池碧水中央的那座琴台上,多了個梳著墮馬髻,身穿白色紗裙的女子。微風吹過,細雨迷濛,她的身姿也有些朦朧,飄飄宛若仙子。
陳恪也認出她來,這不是當年被自己劫持的那個小侍女么,嘖嘖,長這麼大了啊……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那還廢話什麼?」
見他倆進來,四人都起身致意。
趙宗繢見狀問道:「難道你覺著不好聽么?」
「見過三哥」那小郡主也福一福,臉色微紅。
「我……」趙宗績啞然失笑:「你怎麼會這麼想?」
那歌聲如百鳥投林,飛泉濺玉,悠揚處如春江花月夜的一支洞簫,珠喉嚦嚦。那如泣如訴的歌聲,聽得人淚眼漣漣……
「這首《玉樓春》,唱得好,詞填的也好,莫非是柳七的遺作?」趙宗績才回過神來道。
簾幕便從裏面挑開,又一個美婢迎出來道:「公子。」
他不禁為自己當初的孟浪,而感到有些歉疚……
比如京里每年都會舉行一次「評花榜」,用各類名花來品評比擬名妓,評選出若干「花魁」。大比之年,還會有「粉國春闈」,模仿科舉考試的功名頭銜來排列名妓等次,也分一、二、三甲,榮獲三鼎甲者,自然會成為花魁界的傳說,甚至青史留名
「我……」趙宗績自嘲地笑道:「我最多只算個歌迷,是我那湘兒妹子,她可是杜大家的好友。」
進去垂花門,便進了水榭中,只見一叢修竹,擋住了內里的景緻。兩人跟著那婢女步上數層石階,轉過去一看,又是一番洞天。
「諒你也沒有,你才來京城多會兒啊。」趙宗績深以為然道:「我跟你講,杜大家在京城十行首中,是出了名的孤芳自賞。多少豪客一擲萬金,都進不了那天音水榭的院門。就是我們這些貴胄子弟,她也甚少在家中接待。」頓一頓,又笑道:「只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她試唱新曲時,才會邀請一眾知音前來雅正……」
見他一臉心虛,眾人狐疑叢生,那小郡主更是暗道:「這雅匪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明明很懂曲子,卻不承認;明明臉皮很厚,卻扭扭捏捏,看來此中必然有鬼……
「我家裡人在裡頭。」趙宗績說一聲,示意他一同進去。
只見她輕揮玉指撥動琵琶,聲如如山靜秋鳴,月高林表,讓人璁意頓消。隨著柔曼如捻珠般的弦聲,那玉人啟齒唱道:
「我可以下車么。」
「聽你這意思,跟杜大家還有交情?」
「好聽,好聽。」陳恪趕緊點頭道;「太好聽了。」說著乾笑道:「不過我不太會欣賞……」說著便舉起酒杯道:「來來,喝酒喝酒……」
「嗯,可謂柳三變后,我大宋又一情聖了。」趙宗繢總結陳詞道。
趙宗景是個十六七的少年,也嬉笑著對陳恪道:「京里現在有『三難請』之說,曰一翁一妓一書生。」
「不是。」小郡主搖頭道:「詞風不似柳三變,甚至不像當世任何一位詞人。」
陳恪便跟著趙宗績進去,便見這個不大的水閣中,坐著兩男兩女,男人自不消提,單說那兩個女的,一名是端莊嫻靜、容光明艷的少婦,一名是膚若凝脂、國色天香的少女。
天下男人都一樣,一提起那杜大家,趙宗績頓失穩重,臉上露出三分賤相:「最近這段時間,讓你提心弔膽,是我不對。今天請你去聽杜大家唱歌,算我給你賠不是了。」
在陳恪的追問下,趙宗績一臉神秘道:「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乃是汴梁所有男人都想去的『天音水榭』。那裡不僅環境尤美。更重要的是,它的女主人杜清霜杜大家,不但有閉月羞花之貌,其歌聲更是有若天籟。」頓一下,又道:「其實她的住處,原先叫『茗香水榭』的,後來被好事者改稱『天音水榭』,竟人人都說改得好。」
「不可以。」
客人並非只他們兩個,在橋邊的石徑路上,還停了十幾輛大大小小的馬車……車上都有精壯的車夫,坐在車檐下避雨。見到趙宗績,趕緊全都起來行禮。
「什麼意思?」
但見這水榭前堂呈回字形,四周是一圈抄手游廊,五步一亭、十步一閣,客人們便坐于這些廳閣之中,望著中央一個亭式的琴台。無論游廊還是琴台,全都坐落在水面上,水裡碧荷白蓮,錦鱗游泳,如在畫中。
陳恪也聽痴了,這是他第二次聽那杜行首唱歌,上次在嘈雜的酒店裡,又有七分酒意,只覺這好聽,並未有什麼感觸。但這次,專為聽她演唱而來,感受自然不同……這是個用靈魂在唱歌的女子啊。
「沒有。」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張氏擦著眼淚道:「這樣撕人心肺的詞,不知是何等痴人填出來的。」
「對,不說了。」宗景從善如流道:「你們來得晚了,杜大家已經唱過兩首歌;不過還好,待會兒還有一首可聽。」
那婢女帶著兩人穿行迴廊,在一個閣前停下,輕聲稟報:「郡主,公子來了。」
馬車出了東華門,徑直往北去。
「還有。」趙宗績有些尷尬道:「有些人早想見你,若是太過熱情,或者口不擇言,你且擔待一些。」
陳恪聽了,頗有偷人財物,坐卧不安之感。臉上一陣陣發燒,只管低頭吃酒。
雖然小王爺在京城土生土長,但也不是一般人家的車夫,能夠認識的。
陳恪已經對宋朝人,瘋狂追捧名妓的操行習以為常了,苦笑道:「我很榮幸。」在太學念書的以年輕人居多,平素里閑聊,談論最多的,便乃風月之事。因此雖然初來不久,但陳恪已經對京里的艷事知之甚詳了。
「嘿……」陳恪未免尷尬,自嘲道:「我自作多情,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