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雨霖鈴
第一百四十五章 白面老包
隱藏在無憂洞中的丐幫弟子，早已經將成千上萬片竹篾、麻袋堆在各自老巢周圍，足有七八尺高，企望能憑此保住老巢不被水災。然而他們所防備的，是從天上落下來，然後滲到地道中的水，卻沒想過，竟會出現倒灌……下水道不僅喪失了排水功能，反而以十倍幾十倍的水量開始注水。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
這時候，虞侯端著一臉盆水進來，放在洗臉架上。
陳恪不得不承認，當他走進府衙，在外籤押房等候老包的召見時，腦中一直迴響著一首歌曲：
「我們先轉去大龍頭那邊先。」執事不理他的廢話，道：「捱到天黑就上去。」
運氣不要太好哦！
他說得大聲，卻沒人當回事兒，看來這老大，向來好吹牛皮。
「……」陳恪活動一下腮幫子，沒理他。她奶奶的，出手真快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揍了……
「關係大了……」趙宗績一臉怪異，想笑又不敢笑道：「因為，她就是柳月娥。」
只有一個白面瘦削的長須老者，穿一身素色的褙子，從岸上的卷宗中抬起頭來。他應該有花甲之年，眼角嘴角都有深刻的皺紋，但那雙眸子，沒有一點昏花，目光明亮而犀利。
第二天，在天音水榭發生的緋聞，便傳遍了太學，陳恪又一次變為焦點。太學生們對他既羡慕嫉妒、又同情嘲笑，但陳恪充耳不聞，每日在迎祥池邊安靜的看書。
「姓柳不姓劉，河東柳氏
「什麼？」陳恪不禁錯愕道：「她不是姓劉么？」
「哎……」林老大望著辛苦布置起來的家當，一臉鬱卒道：「直娘賊的龍王爺，光吃嘴不辦事，改日定砸了你的破廟！」
※※※※
「河東獅？」趙宗績忍俊不禁道：「你可真會起諢號，不過很貼切。」
「學生拜見包大人。」見包拯打量自己，陳恪深深一揖道。
「承事郎不必多禮。」包拯輕輕捋著美髯道：「老夫連看了兩天兩夜的案卷，也來不及換官服。」說著慢慢合上案卷道：「請坐吧。」他的聲音十分洪亮，透著熱情與爽朗。
「難怪……」陳恪鬆開手中的冰袋，回想起與那女子的數次接觸，恍然道：「難怪會如此彪悍，原來是那頭河東獅！」
「……」包拯神色一動，攏住鬍鬚道：「你知道老夫喜歡你什麼？」
「鐺鐺鐺鐺鐺鐺、鐺里個琅，開封有個包青天，鐵面無私辨忠奸、江湖豪傑來相助，王朝和馬漢，在身邊……」
開封府衙，位於皇城以南，太平興國寺東，故而又稱南衙。
十二堂中，最先遭殃的，必然是那些緊臨汴河的，譬如大相國寺附近的豹子堂。巡視完了堤防后，堂中執事一臉苦逼的對他們老大道：「大哥，看是不中了。」
沒有王朝馬漢、沒有南俠展昭、也沒有公孫先生……更沒有黑
聽到趙宗績傳來消息時，陳恪先是錯愕，旋即深感振奮——竟然是老包、包黑子、包青天！
「老夫這把老骨頭，還能支撐多少日子？」包拯搖搖頭道：「你們年輕人，要快快成長起來啊，不然老夫死不瞑目。」
而雨，一直不停的下著，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五天！
「直娘賊！」豹子堂的林老大，正在那裡喝悶酒，聞言揚手便潑了他一身：「誰不中了？」
「……」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亦換來了陳恪沒頭沒腦的另一句：「我也很喜歡包大人。」
「唔哈哈哈……」包拯捻須笑起來道：「你喜歡老夫什麼？」
「知道之前，他們為何那麼好奇，爭著搶著邀請你么？」趙宗績嘆口氣，說出實話道：「其實字典不字典的，對這幫不學無術的傢伙，根本沒有吸引力，他們真正想看的，是那個敢甩柳月娥的可憐男人……」
「我是說那水。」執事心中大罵道：「都水淹脖頸了，你還跟我摳字眼？」一張臉愈加苦逼道：「最多還有兩三個時辰，就淹進來了。」
陳恪便站起來、合上書。五郎和宋端平也站起來，後者對眾人道：「我們下午不回去了。」
「老大人才是大宋的脊樑。」陳恪馬上奉上馬屁，開玩笑呢，還指著老先生來搞定無憂洞呢。
「不知。」
在人們看不見地方，汴河河水開始倒湧進，那些遍布河岸的排水道中。所有的水
在送他回去的馬車上，陳恪用冰袋捂著腮，坐在那裡，面色自然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什麼意思？」
※※※※
「抱歉，沒想到會搞成這樣子。」趙宗績滿懷歉疚道：「要是知道她在這兒，就是九天仙女把歌唱，我也不會拉你去聽。」
在官場，禮節就是內容。包拯卻不著官服不坐大堂，並且毫不掩飾自己的起居小節。要麼就是故意羞辱對方，要麼就是把對方當成自家的晚輩，才會如此隨意。但陳恪和包拯，還真是頭一次見，更別提有什麼私交往來了。
「……」陳恪不說話了。這筆爛賬該算到誰頭上？是被第二春沖昏頭腦的小亮哥，還是當初把話說得太滿的自己？但確實同時傷害到了蘇家和柳家。
包拯很快洗完，用毛巾擦乾淨臉，坐在陳恪身邊道：「老夫很喜歡你。」
※※※※
狸貓換太子、五鼠鬧東京、鍘美案、斬包勉……這老黑，竟然勾起他那麼多的童年回憶。
眾人都是些文弱書生書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關切道：「千萬小心。」
一直沉默到家，陳恪才緩緩道：「對了，你轉告那杜行首一聲，如果不想住處變水晶宮的話，五天之內就搬家吧。」
謝過之後，陳恪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了。
陳恪心中奇怪，卻無任何表情，望向從容悠閑，慢慢洗臉的包大人。
「你有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朝氣。」包拯目露激賞道：「老夫年
「年紀大不中用了，待老夫洗把臉，精神精神。」包拯徑自走到了洗臉架前，拿起了盆里的臉帕，慢慢洗起臉來。
「跟你有什麼關係。」陳恪抬頭笑笑道：「誰讓我惹上那瘋婆娘的。」
他這樣子，豐樂樓只能改天去了，趙宗績讓兄弟妻妹先回府，自己送陳恪家去。
第五天中午，郟亶滿身泥水的回到茶攤，抹去臉上的污泥道：「開始了。」
「真變態。」陳恪吐出一口濁氣道：「也不知她發的哪門子瘋？」打完之後，那婆娘便一言不發的走掉了，弄得陳恪錯愕無比。
「她這兩年，明顯沉默了許多，也不合群了。原先，總是帶著一幫少男少女瘋玩，現在，卻很少再見她露面了。」趙宗績輕聲道：「被你退婚這件事，對她的傷害，可能遠比想象的大。她又是個直來直去的脾氣，做出這種事來，你也稍加體諒吧。」
「什麼意思？」陳恪拉下臉來，不管是前世後世，被個女人當眾打臉，都堪稱奇恥大辱。沒想到趙宗績還要說風涼話。
不過她這一巴掌，倒是讓問題，變得好解決了。
三天前，這座府
正說話，當值貼司的聲音在外面傳來：「稟府尹大人，幾位將軍到了。」
所以當他被請進籤押房時，心裏的失望也就可想而知了。
雨一直下，氣氛不算融洽。
三人點點頭，便撐著傘，消失在漫天的雨幕中。
這種感覺真奇妙，雖然與範文正、柳三變失之交臂，但能看包黑子洗臉，也著實不壞。
「前年我才知道，原來你們倆訂婚了。」趙宗績道：「我們正慶幸，女大王終於有了壓寨男人，誰知卻聽說，你父親執意要退婚。後來，你又在《字典》上，公然列出另一個女子的名字，這讓柳家顏面掃地，外面說什麼的都有……雖然沒人敢跟柳月娥多嘴，但流言蜚語還是會傳到她耳朵里去。」
「嗯。」林老大煩躁地點點頭道：「那廝若不借道，便直奪了他的鳥位！」
「不過說起來。」趙宗績終於忍不住道：「她打你是正常，不打才不正常。」
「哦？」包拯轉過了頭，「快請進來。」
「我就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陳恪把冰袋捏得咯吱作響：「但是，這跟她有什麼關係？」
「汴梁城，要被淹了……」
「你也不必太在意，在場的男男女女，被她揍過的不在少數。」趙宗績苦笑道：「所以被她打了，沒人會笑話，只會同情的。」
「正直不阿，嫉惡如仇！」陳恪一臉坦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