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折桂令
第一百九十九章 計將安出
「何況，男子漢大丈夫，生而頂天立地，我可不想像狗一樣活著！」趙宗績的臉上，掛著之前從未出現過的堅毅道：「就算是必輸無疑，我也要跟他同歸於盡！」
「又說回來了。」趙宗績無奈道：「上哪給他找借口？」
現在趙宗績想依葫蘆畫瓢，陳恪卻不甚樂觀道：「你再使勁兒，官家怕是最多將信將疑。」
「也不能那麼說。」陳恪沉聲道：「不過我確實想告訴你，就算是趙宗實親自請，我也不回去的，因為你是我兄弟，他不是！」
「你給我的那五十萬貫，我準備全部呈給官家。我手裡也有些趙宗楚、趙宗漢和丐幫勾結的證據，一併呈上去。」趙宗績冷冷道：「讓官家看看，好一個兩代賢王府，竟然勾結匪類、殺人越貨，偷偷攢下這樣的巨款，卻不知要派什麼用場！大宋的皇位，能不能傳給這樣心術不正之人，讓官家自己判斷去！」
「正事就是，官家現在滿心不情願，只要你給他個借口，就一定能把這事兒攪黃了！」陳恪自信滿滿道。
「我卻視若糞土。」陳恪一甩手，便將那請柬遠遠丟入了湖中。
「進步神速，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出徒了！」陳恪豎起大拇指道。
「你想幹什麼？」陳恪悚然道。
「別……」趙宗績起身想攔，已然晚了。不禁苦笑道：「感情你是專門扔給我看的？」
「我正要跟你說這
「換誰都不行。」趙宗績搖搖頭，聲音壓得更低道：「官家第二個弱點，就是重感情，只要有恩與他的，或是當過他的師傅的，官家總是百般包庇。更不要說我們這樣的假子了。旁人說甚，他是不會相信的，只有我，才能抵消掉官家對趙宗實的感情。」
「老包。」陳恪也不賣關子道：「你覺著，正義的化身，比你的分量如何？」
和陳恪混久了，自然知道「備胎」是什麼意思，雖然趙宗績總不明白，車輪子怎麼可以充氣呢，難道不怕爆掉？
「是啊，現在，人家到了豐收季節，滿朝的大人物都與他保持多年的友誼。」趙宗績道：「何況我那王兄，又溫良恭儉讓，對大臣無比尊敬，簡直完美的像古之聖賢，乃大臣們心中，未來儲君的不二人選。」
「……」陳恪不說話了。
陳恪又何嘗不知道皇帝這個弱點？當初狄青保衛戰，他能化不可能為可能，就是靠那河圖的疑點把水攪混……到底有沒有河圖，誰也不知道，但文彥博就是因此失去了官家的信任。
「當然不是，是為了生兒子。」
「但歸根結底，還是官家做主！」陳恪卻截然相反道：「我就不信，官家不點頭，誰能替他立太子不成！」
「晚了
「這麼大勁兒……」陳恪揉著肩膀，笑道：「別煽情了，咱們還是合計合計，怎麼破了眼前這一局吧。」
「請的人是你不是我。」趙宗績把那請柬丟還給他道：「收好了，這時候一份博藝軒的請柬，可是萬金難求。」
「我父親告訴我這些。」趙宗績嘆口氣道：「就是讓我打消那種念頭，盡量去跟趙宗實修好。」
「有些事情，不需要證據的。」趙宗績卻不為所動道：「官家自會判斷。」他覺著不該這樣對陳恪說話，便緩和語氣解釋道：「我自幼跟在官家身邊，對他的性格還算了解，他是一位千古難遇的仁君，但也有三個弱點。其一是，有些時候，他又很容易受人影響，往好里說，這叫從諫如流，往不好里說，就是沒主見。只要我說話得當，總能有效果的。」
「沒可能的，我太了解趙宗實了。」趙宗績冷冷道：「我若去求他，他興許能故作姿態，與我和好如初。但等他真當上皇帝那天，保准跟我秋後算賬。」
「你沒有趙宗實直接參与的證據。」陳恪
「但你將如何自處？」陳恪追問道。
「你可知道……」陳恪幽幽道：「有人正在調查汝南王府？」
「都有誰？」
卻聽陳恪毫不留情道：「不是我打擊你，你這計劃有個致命的缺陷。」
「當時正趕上我大宋人才輩出的年代，旁的不說，文相公、富相公、韓相公、歐陽老師、唐介、包拯……這些現在跺跺腳、地面都要晃三晃的大人物，都和他交情匪淺。」趙宗績嘆口氣道：「我那王叔這幾年病得厲害，整個人脫了形、也沒了神采。但想當年，他可是一表人才、儒雅俊秀，更兼待人如沐春風，人人都願和他交往。」
「……」趙宗績仔細一想，汗就下來了，看來和陳恪比起來，自己真不是算計人的料。
「什麼缺陷？」
「對吧。」陳恪一攥拳道：「這說明，至少從官家的角度講，他還是一心想自己生的。」
「半信半疑就足夠了。」說著他輕嘆一聲道：「這是在選未來的大宋之主，而且還與官家沒有父子關係，官家肯定會格外慎重，
「你將來當了大官，自然有這樣的宅子。」趙宗績面色古怪道：「聽說，趙宗暉請你去博藝軒做客？」
「去你的。」趙宗績笑罵道：「說正事！」
「我深有體會。」陳恪大點其頭道：「這裏神仙太多，各個法力無邊。」
「那當然不行。但官家的第三個弱點，就是總想著維持一團和氣的局面。他不會讓大臣對立，也不會跟大臣對立的。」頓一下道：「而且，臣子們也言明，並非是立太子，而只是過繼個宗子做皇子，將來若有龍子出生，再把他送回去就是。我想，這也不是官家無法接受的，最後八成就會向大臣們妥協。」
「是。」趙宗績點點頭道：「這件事，官家已經低調處理，但還是被御史得知，上書罵他好色呢。」
「誰？」趙宗績睜大眼道。
「這我聽說過。」陳恪接過趙宗績遞過來的桔子，塞一半到口裡，酸得直皺臉道：「父子兩代備胎，卻也算是奇葩。」說著調笑道：「當然比你強，你是備胎的備胎。」
「況且，事情也沒到非得你死我活的一步。」陳恪淡淡道：「我聽說，上個月，官家後宮中，一氣進了十美人。」
「王公貴族真會享受啊！」陳恪放眼打量四下的美景，不禁感嘆道：「怪不得人家說，窮人說富，必是穿金戴銀，富人卻道『九月重陽菊花黃，紅葉秋色勝春光』！」
「在汴京城，想瞞住
趙宗績說完，滿是期待地望著陳恪，希望他能誇自己兩句。
「官家真是為了享樂么？」
「我父親跟我說這個，不是為了笑話他。」不理陳恪的調侃，他低聲道：「而是告訴我，我那王叔對皇位有著難以想象的企圖。所以從我倆第一次被接入宮中起，他就開始暗中謀划，不僅培植自己的勢力，還刻意結交了一批年輕才俊。」
「還是我去揭發他吧。」陳恪說著，自嘲的笑笑道：「不過咱倆關係太近，怕在官家看來都是一樣的。」
「不現實。」陳恪斷然搖頭道：「你如何證明，這筆巨款與汝南郡王府的關係，又如何證明，它與趙宗實的關係？」
※※※※
「不是說了么，同歸於盡。」趙宗績慘然一笑道：「在官家面前，我倆從來都擺出親如手足的樣子。現在我突然當起了告密者，而且告的是自己的哥哥，你說官家心裏會怎麼想？怕是對我更加失望……」
「還真是深謀遠慮呢。」陳恪也不禁服氣道：「我終於明白老師，當初為何那麼反對我與你來往了。」
「你打算跟他修好？」陳恪皺眉道：「有這個可能么？」
「那是自然，可現在大勢所趨，官家也無可奈何。」趙宗績搖頭道：「在大宋朝，官家有時候也做不了主。」
「仲方。」趙宗績只覺一股暖流從心底升起，他重重捶了陳恪兩下道：「今生今世，你都是我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