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五卷 折桂令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宣戰

第五卷 折桂令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宣戰

「何出此言?」王韶笑問道。
但毫無疑問,在儒學未來林立的山頭中,陳恪已經占定了一座!
他知道這樣會很累,但在這個百廢待興的關鍵時候,為自己的民族做些事,義不容辭。
「那仲方兄說。」王韶神色鄭重起來,問道:「我們如何才能做到……治國平天下呢?」他說這話時,其他幾個人也都屏息凝神,聽他的高見。
「這位敦實兄,乃合州府的一個小官兒,你們不知道也不足為奇。」陳恪解釋道:「二程現在宣講的理學,就是這位老兄搗鼓出來的,號稱純儒之學!不過說來好笑,其理論根基卻來自於陳摶老祖的《無極圖》。其所謂天人感應,格物致知,存天理,滅人慾等等主張的源頭,都是道家的。也不知這『儒』純在哪裡?」
眾人搖頭,他們沒聽說過這個敦實兄,是何方神聖。
「那你為什麼只聽了三天?」陳恪笑問道。
不過同其他家的學說一樣,他這套理論,本身仍然是簡陋粗略、漏洞百出的,想要完善起來,尚需時日。
至少在目前為止,整個思想界還是一片混亂,沒有任何成熟清晰的學說——但馬上就會迎來,傳說中的跑馬圈地、搶佔山頭了!
在此基礎上,許多學派都在萌芽之中,但其學說大都還在醞釀階段,要想開宗立派,還得等上幾年甚至十幾年。
「那你說根子上錯在哪裡?」眾人一起望向陳恪,期待他能繼續的語出驚人。
「我怎麼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蘇軾聽了之後,把陳恪拉到一邊道:「只是你嘴巴也太嚴了,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理學比之前儒學的進步之處,就是除了要問古人,還要問自己!」又頓一下,陳恪大聲嘲諷道:「但儒者除了聖人之言,什麼都不懂,卻空談什麼格物致知。讓他們想一輩子,他們也找不到正確答案!」
「怎麼成我的事兒了?」蘇軾就像熱愛星空一樣熱愛哲學,並不覺著這是苦差,只是嘴上不能那麼痛快。
「也對。」蘇軾正色道:「之前的格物之學,都是向內的,你的格物之學,卻是向外的。想讓人接受,不是那麼容易的。」
「別無他途,格物致知。」陳恪呷一口茶水道。
「儒學是我們文明的根基,我們華夏民族凝聚在一起,離不開它的紐帶作用,這一點毋庸置疑。」只聽陳恪沉聲道:「但有一個大缺陷困擾著它自身,也阻礙我們民族的發展——它是主張入世的,要求我們去治國平天下!」
這一門由孔孟所創,漢儒所篡的學說,在兩漢以後,便開始衰落了。這期間,佛道思想大行其道,而儒家卻始終沒有出現,像樣的學者和學說,來挽救儒學面臨的危機。
「嗯,肯定不容易。」陳恪點點頭道:「我們以後慢慢來。」說著不負責任的拍拍蘇軾的肩膀道:「將來這個學說的發揚光大,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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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恪生活的這個時代,是儒學發展的關鍵時期,說關係到儒學的存亡興衰也不誇張。
「不過,他們的很多主張,好像也不錯。」王韶卻有不同看法:「我記得他們說,『讀書將以窮理,將以致用也』,不可『滯心於章句之末』,為此者乃『學者之大患』。我覺著這話就發人深省。」
「當然是以你的舉業為重了,我這種異端思想。」陳恪苦笑道:「還是等著考完了再玩吧。」
「嗨……」眾人一齊失望道:「這不跟二程一樣么?」
他當然想過,直接把周敦頤、二程之流幹掉得了,不要讓他們流毒千年,貽害華夏了。可他們的理學思想已經問世,而且在他們活著的時候,理學也不是顯學,直到南宋的朱熹,才把它搗鼓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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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做的,是也佔一個山頭,把自己對儒學的主張表達出來,看看能不能吸引一些人,改變些什麼。
眾人聽了他這番話,都覺著聞所未聞,卻又不覺荒誕……那是一種迥異於各家學說的感覺。
陳恪講出的這番道理,在後世實在不算什麼,但放在宋朝,卻是第一個跳出前人的禁錮,告訴大家孔夫子是錯的。並將一個切實、可行的解決問題的方案,擺在世人面前。而不再是儒家那種含糊無用的大道理。
「不要去聽理學了,那玩意兒從根子里錯了。」待笑過了,陳恪對王韶正色道:「也不是他們的錯,甚至不是漢儒的錯,而是儒學本身就有問題。」
「也不是全錯,只是有缺陷。否則儒學要真是完美的話,為何那些以儒家治國的朝代,都沒逃脫覆滅的命運?」陳恪心說,看來最近老子文會開多了,竟然喜歡上這些形而上了,便正色道:「我們十年學習儒學不假,但任何時候不能失去自己的判斷。」
「誰讓你是我大舅哥呢?」陳恪哈哈大笑道:「我過去一趟。」
「哈哈哈……」這話引得眾人大笑起來。
因此,從慶曆年間開始,儒者們圍繞復興儒學的主題,力圖擺脫漢唐經學拘囿於家法師法、沉溺於訓詁考證的治學方式,大胆發疑、標新立異,形成了一股疑經惑古的時代思潮。
更何況,陳恪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哪敢為整個民族選擇未來的道路?萬一走錯了算誰的?
「但治國,就得解決一國之內產生的具體問題吧?軍事政治、農田水利等等各方面的問題都會出現,而且隨著時代的變遷,很多問題都是新出現的……比如大宋朝的三冗問題,以前各朝就從沒遇到過。以正常人的思維來分析,肯定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拿出合乎時宜的辦法來。」
生在這個節骨眼上,陳恪有一種自覺……希望在這個關鍵時期,為自己的民族做點什麼。畢竟,理學末流,把國人害的太慘了。
「他們還說。『人之學莫大於知本末始終』,『致知在格物』則所謂本也、始也;治天下國家,則所謂末也、終也。」王韶此刻侃侃而談,與當初那白衣殺人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這即是說,為了實現治國平天下的抱負,必須從格物致知開始,才能修身以正,擔當治國平天下的大任!」說著有些興奮道:「我覺著他們說得通,至少比別家都通!」
便走到王韶身邊道:「怎麼樣,能留下來么?」
「我這個格物致知,不一樣。」陳恪淡淡笑道:「我這個格物,是建立在專業知識基礎上的研究、實踐。解決新問題的方法,不是你整天捫心自問就能想出來的。而是要先掌握充足的專業知識,同時去深入了解這個問題,然後再通過大胆耐心的探索實踐,才有可能找到正解。」說著長長舒一口氣道:「所謂治國,不就是解決一系列的問題么?」
王韶先是看了他片刻,然後緩緩道:「雖然不知道你這套,能不能站住腳,但是……」說著一呲牙,露出燦爛地笑道:「實在太對我胃口了,我挺你到底!」
二程在後世很牛逼,但在現在還不算什麼,陳恪就是把他們罵出蛋黃來,也沒關係。他笑道:「這兩人是道學派,也叫理學。他們的師父,也是理學的開山祖師,叫周敦實。」周敦實就是周敦頤,後來為了避英宗的名諱,才改為眾所熟知的周敦頤。現在仁宗還活著呢,輪不到避趙宗實的諱,自然無需改名。
頓一下,陳恪接著道:「聖人之學,講得是格物致知,我們不妨先格一格聖人之學本身,像尋病根一樣,找到問題所在,才能讓這門學問,重新煥發出光彩來。」
轉機出現在本朝,朝廷將儒學定為官學,考試只取儒生,這使得儒生如過江之鯽,儒學終得復興。但在排斥佛道之學的同時,儒生們也被儒學自身的理論缺陷所困擾,提出了「修其本」的要求。由此,重新構建新的儒學體系,已是勢在必然了。
「這話也太狂了吧。」王韶不好意思說什麼,章惇卻開口道:「三郎,難道咱們學了十幾年的學問,竟然是錯的?」
別家的學說,無論解釋的再清楚,都給人一種含糊、玄妙、似是而非的感覺。陳恪的學說卻給人以清晰、明確、好像,本就應該如此的感覺。
「但是在儒學的統治下,解決問題的方法,不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而是到古人的書籍里尋註解,找答案。」陳恪一臉沉痛道:「什麼事都要聽古人之言、看古人老祖宗是怎麼解決的,然後我們大家照搬就是。但古人遇到過三冗問題么?遇到過遼國這樣的強敵么?遇到過這麼頻繁的黃河決堤么?沒有,統統沒有遇到過,那你怎麼能要求他們,給出解決問題的辦法呢?」
陳恪講完才發現,不知何時,凈室內外已經站滿了人。
「呵呵……」王韶聞言乾笑道:「暮氣,兩人小小年紀,就在那裡大講『存天理、滅人慾』。孔夫子還曰『食色性也』呢。我還年輕,不想現在就連點人慾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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