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七卷 鵲橋仙

第三百七十六章 狀元見狀元(中)

第七卷 鵲橋仙

第三百七十六章 狀元見狀元(中)

「是我亂令,認罰!」張孝傑痛快的幹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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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侍衛們早發現他不妥,堂堂大遼狀元,非得倒栽蔥摔死不可。
幾日下來,大遼狀元張孝傑,被折磨的呦……腮幫子也凹進去了,眼窩子也陷下去了,就像被十幾個大漢蹂躪過,哪還有初見時的意氣風發?
陳恪一直歪著頭,終於想明白了,我說怎麼覺著這一聯沒難度呢?在原先那段歷史上,十幾年後,遼人曾經拿這一聯埋汰過大宋,結果被蘇仙給破了。自然這個故事也就流傳下來,因為字面簡單,成了識字課本上的讀物……
這會兒工夫,陳恪已經又想好了一令:「蛀屑落地無聲,抬頭見孔子。孔子問顏回:『因何不種梅?』顏回曰:『前村深雪裡,昨夜一枝開。』」
限定要求越多,難度自然越高,尤其是在這種臨場新作的情況下。
張孝傑急於挽回面子。夜裡下榻驛站,看到遠處一座頂有巨石的山峰,他便一語雙關道:「蚤等雞子之峰,危如壘卵!」這是說南朝在北朝面前的危險處境。
「哈哈哈。」蕭胡睹假笑著接話道:「不管怎樣,都是你輸了。」
一路上陳恪就這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能把張孝傑的攻勢圓滿化解,還順勢將遼人埋汰一番。
「不……」張孝傑剛要否定,硬生生把個「對」字給吃了。天啊,「四詩」真得只有「風、雅、頌」三個名稱!因為《詩經》中「雅」這一部分,又分為「大雅」和「小雅」……
這本來,是準備留到最後宴會上的殺招,但現在,他顧不上那麼多了,先給自己的臉面止血再說。
張孝傑稍一思索,又對道:「月華落地無聲,抬頭見杜甫,杜甫問李白:『能浮一大白?』李白曰:『且須飲美酒,乘月醉高台。』」
蟲蛀的地方必有孔,顏回是孔子的徒弟,梅花有色,和「顏」相接。
誰知陳恪馬上對回一句:「南麟北躍,滿山禽獸盡低頭。」直接把遼人罵成了禽獸,大漲己方士氣。氣得一眾遼人麵皮法子。
「樑上鰲魚,難炒難煎難供客。」
陳恪卻一臉淡定道:「夜宿丈人之館,安若泰山。」
宋朝的侍衛們趕緊抽刀抵擋,場面一下子緊張起來!
「哈哈,說好了是用唐詩。」趙宗績登時指出亂令道:「這句好像不是唐人的吧?」
陳恪又答:「餅如月,遇食則缺……」
杜甫有詩曰「石亂上雲氣,杉清延月華。」兩人是好友,李白是酒仙。
安靜,死一般的安靜,小風嗖嗖吹過,馬兒噴著響鼻,眾人看到張孝傑眼角有淚水在飆……
「門中將軍,不飲不食不求人。」
他父親認為,這是副絕對。因為聯語中的數量詞,一定要用數量詞來對。上聯用了個「三」字,下聯就不應重複。而「三光」之下只有三個字,無論你用哪個數來對,下面跟著的字數不是多於「三」就是少於「三」,所以根本沒法對!
「嶺頂鷹鳴,酩酊兵丁停仃聽。」
「怪不得……」陳恪恍然大悟,心說,哥們你敗得不冤,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待到吃飯時,見侍者斟酒,張孝傑又道:「酒如線,因針乃見。」
「你閉嘴!」張孝傑壓不住火,怒喝一聲。媽了個巴子的,老子二十多年的風光美名,全都葬送在你手裡了,還他媽跟我談友誼!
「欺人太甚了!」看到堂堂大遼狀元,竟被宋朝狀元活活對暈了,蕭胡睹的臉上徹底掛不住了,殺氣騰騰道:「搞清楚你們是在誰的地盤上?!」
一日入城,他們路遇一家祠堂,見其有一大鰲木雕。便口佔一上聯,請陳恪作對:
「不是,我的意思是,這真是你的殺招?」陳恪誠心誠意地問道:「怎麼這麼簡單,要不換個吧……」
「山間雁返,懶散番蠻挽撣彈。」
其實他在國內,也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不饒人是不饒己」。但現在出使遼國,雙方是在代表各自國家打嘴炮,只能對不住小張了……
「……」
「……」
無論如何,當晚的酒席,陳恪是不辱使命。但回去后他這個鬱悶啊,這可比在日本時慘多了。那時候儘管超高產,可倭人們都是仰望他的。他想對聯就對聯,想作詩就作詩,不想作就歇著,沒有任何負擔。
這一刻,他背後浮現出大舅哥那偉岸的身影。
「那又何必呢?」陳恪關切笑道:「咱們還是友誼第一的好。」
「簡單你就對!」張孝傑冷笑道,蠢物,看來你還沒認識到這一聯的厲害。
張孝傑憋到內傷,終於又憋出一句:「白虹落地無聲,抬頭見荊軻,荊軻問漸離:『君琴何所意?』漸離曰:『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悲風畫秋扇。』」
「對不上來了吧?」見陳恪一臉怪異表情,他感到一陣陣快意。
陳恪抬頭一看,正好有一隻大雁飛過,便語帶雙關的諷刺道:
「你也閉嘴!」張孝傑怒不可遏道:「小子,聽好了。只有五個字,『三光日月星』,對吧!」這個上聯,是他父親,號稱遼國「一代之寶」的張儉,晚年所留下的。
這是《紅葉詩》中的男、女、句……
陳恪打眼一看,見祠堂門上貼著尉遲敬德和秦叔寶一對門神。便笑道:
伴著他這一聲吼,遼人全都亮出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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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輪到陳恪了,只見他眉頭微微一皺,便對道:「秀線落地無聲,抬頭見洪度,洪度問玄機:『可願為人妻?』玄機曰:『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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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恪依然面帶微笑道:「月光落地無聲,抬頭見孔明,孔明問月英:『如何不負卿?』月英曰:『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緊扣一個月明,將三者聯繫起來。
待出了城,聽到山嶺上有老鷹在叫,張孝傑又來了靈感,湊出一個諧音聯道:
「天神啊,這是你降給我的魔煞么……」張孝傑面如金紙,一口鮮血噴出,便軟軟摔倒。
張孝傑也看到那隻大雁,馬上又出一聯道:
見火候差不多了,蕭胡睹提出制新酒令。要求先舉一種落地無聲的東西,接一個與這種東西有關係的古人,這古人又須引出另一個古人,前古人問后古人一件事,后古人要用唐詩作答。並要求前後串連,不許硬湊。
他騎在馬上,兩眼血紅,聲音嘶啞道:「我再出一個對子,你要是能對上來,我就終生不再作對!」
雪是白色的,兩人都是戰國名將,鵝也是白色的……趙宗績和趙卞鬆了口氣。
那邊耶律德容都看不下去了,小聲笑道:「消消氣,消消氣……」
洪度是薛濤的字,和魚玄機併為唐朝才女,而魚玄機以感情生活豐富出名……
趙宗績和趙卞仔細一想,這麼多道道要不出紕漏,回家用筆列出來仔細推敲才有可能。想在這張口就來,實在無法招架,只好望向陳恪。也只有陳恪這種被蘇軾和小妹折磨出來的傢伙,才能應付得來。便聽他略一尋思道:「雪花落地無聲,抬頭見白起。白起問廉頗:『為何不養鵝?』廉頗曰:『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果不其然,次日上路之後,張孝傑總是見縫插針,想找回場子來。
「紅葉落地無聲,抬頭見顧況,顧況問宮女:『何事提此詩?』宮女曰:『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張孝傑想的時間越來越長,在蕭胡睹和耶律德容的注視下,好容易憋出一句。
可現在哩,卻好似捧著卵子過河,這要是一個行差踏錯,那就成國家罪人了。簡直壓力山大……
見果然沒難住陳恪,張孝傑又來一令道:「天花落地無聲,抬頭見寶光。寶光問維摩:『僧行近云何?』維摩曰:『遇客頭如鱉,逢齋項如鵝。』」
提完條件,蕭胡睹自己先作一令道:「筆毫落地無聲,抬頭見管仲。管仲問鮑叔:『因何不種竹?』鮑叔曰:『只需兩三桿,清風自然足。』」管城子是筆的別稱,管鮑兩人同是齊桓公的大夫,而竹是制筆管的。前後串聯,毫無硬湊。
「好吧。」陳恪便乾脆利索道:「四詩風雅頌。」
「確實不是唐人的。」張孝傑抖出了包袱,就是等著他問的。他風度翩翩的朝陳恪一抱拳道:「在下實在是愛煞陳學士……所制的這曲《木蘭辭》,故而忍不住用在此處。」
顯得好像很有格調的樣子……
寶光是天竺佛名,維摩是有名的居士,居士是常要設齋施佛的。三者皆有聯繫。
其實誰都看出來,這小子編不下去了,但人家就是有急智,能搞得好像是為了奉承客人,而不惜輸掉這局似的。
「東鳥西飛,遍地鳳凰難插足。」這是自誇北朝人才濟濟,南朝使者此行肯定要抓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