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四百二十二章 點兵（下）
「哎。」蘇軾笑道：「來者是客，這位大師既然循著我們的味來了，就是我們的客人，大和尚，再切一盤就是。」
這是蘇軾的聲音響起，他緩緩道：「阿姐，人生苦短，你難道要讓二哥再等個十年么？」
蘇軾更感有趣，笑道：「和尚快趁熱吃吧。」
「好香好香……」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眾人一看，是個胖大的和尚，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但面色紅潤，目光清朗，氣度不凡……好吧，其實只有蘇軾這樣覺著，其餘人看來，這分明是個猥瑣的胖和尚。
小妹甜甜一笑，襝衽一禮，便挽住他的手臂。
「一起去吧……」被他們這一激，二郎鼓起勇氣，抬頭望著八娘，小聲央道：「我等你好久了……」
俗人忙著，梵人們也閑不下。相國寺的和尚們忙著開店，忙著收房租，更有甚者和俗人一樣忙著作生意。各色各樣的買賣不盡相同，尼姑們的女紅、是王公貴族們爭相購買的高檔貨；和尚們加持過法力的各種法器，是老百姓請回去辟邪增運的寶貝。最奇特的是竟有個叫惠明的和尚，做得一手燒豬肉，竟成為一絕，眾人爭相購買。
兩人相視而笑，一種全然不同於昔日的感覺，在彼此心中氤氳。
「這樣偷偷摸摸，成何體統？」二郎畢竟是個君子，感覺這樣不太君子。
「施主有這副性格，一生倒也能苦中作樂。」
「還不是為給你創造條件？」陳恪白他一眼道：「八娘矜持，你也矜持，你倆準備矜持到八十啊？」
「和尚，可還記得某家？」蘇軾一進去，便熱情打招呼。
蘇軾給他倒一杯酒，那和尚也喝了，然後用袖子擦擦嘴道：「施主請我吃肉，和尚替你看看相吧。咱們公平交易，兩不吃虧。」
「噗……」蘇轍好險沒一口噴出來。
「別……」二郎一陣熱血上涌，竟伸手抓住她的皓腕。
蘇軾笑道：「這句話，只值半兩豬肉。」
「沒事兒沒事兒。」陳恪笑道：「只是突然發現，大和尚骨骼清奇、相貌堂堂，應該是得道高僧。」
但陳恪他們來，並不是為拜佛的。相國寺最出名的也不是香火，而是商業。寺院中萬商雲集、百貨爭流，凡是你想得到的、這裏都應有盡有。除了做大生意的，還有唱歌唱戲的、耍把戲賣藝的、販百貨賣葯的、賣各種各地小吃的，吆吆喝喝、好不熱鬧。
「不要逼八娘。」陳忱心疼道：「八娘，咱們順其自然，慢慢來，可好？」
「前生今世和未來。」佛印翕動著油亮的嘴唇道：「都逃不過和尚這雙眼。」
蘇軾聳聳鼻子，禁不住吞了一口涎水，夾一片送入口中，登時一臉感動道：「就是這個味，沒有它，汴梁城都要失色！」這話讓惠明受
八個人，變成了三雙，剩下兩個就尷尬了去了。二郎的臉變成大紅布，只拿眼偷瞄著八娘，八娘羞壞了，低頭道：「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轉身便要進去。
「無所謂。」陳恪笑道：「這苦差事，還是有人分擔著好。」
「你……」佛印抬頭看看他，先是一陣迷惑，旋即露出恍然的表情道：「原來如此……」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不用。」趙宗績搖搖頭道：「你好好陪小妹吧，橫豎就在京里，咱們隨時聯繫著，不耽誤你出謀劃策。」說著笑笑道：「得罪人的事，還是我來吧。」
「我、我……」被弟弟這一說，蘇八娘的眼淚竟流了下來。
大相國寺是大宋皇家的寺院，地有千畝之巨，僧有千名之多，院有多所，周邊的附屬寺院林林總總，每日佛號聲聲，霜鐘響起連綿不絕，便是汴梁八景之一的「相國霜鍾」也。
一直和小妹竊竊私語，不理身外之事的陳恪，兀得抬起頭來，緊盯著那和尚看了兩眼。起先他以為是魯智深來著，後來才意識到，是那史上有名的賤和尚……
按陳恪的意思，是和趙宗績一起去查辦空額，但趙宗績堅決不同意，笑道：「我一個人來辦就成，你現在休假呢，何苦去討人嫌？」
「你要是放開來。」陳恪和蘇軾一起怪叫道：「我們就鄙視你！
佛印凝目端詳蘇軾的面孔半晌，緩緩道：「施主生就一雙學士眼……」
他只是信口奉承兩句，沒想到那廝卻當了真，合掌閉目道：「阿彌陀佛，施主好眼力。」
蘇軾笑道：「你還會看相？」
「……」蘇八娘把下唇都咬出牙印來了，半晌才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眾人登時大喜，有道是「萬事開頭難，泡妞更亦然」，往後的路，就不用他們再操心了。
「請問大師，如何為我夫君改命？」王弗終是忍不住道。
此是還不到開張的時候，惠明已經帶著幾個徒弟在忙碌。
二郎沒話說了。
親密的舉動是有傳染力的，王弗也挽上了蘇軾的手臂；史氏亦去挽蘇轍的，蘇轍面嫩，但也不好讓妻子下不來台，只好由她去了。其實在汴京城，像他們這樣的男女並不扎眼，就連老頭老太還有牽著手走的呢……
八娘的臉，登時紅得像瑪瑙一樣，小聲急道：「快放手……」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這一聲，讓八娘嬌軀一僵，一顆芳心登時亂作一團。
「哈哈哈，『一雙學士眼，一顆配軍頭』，妙哉妙哉！」蘇軾卻喜不自勝道：「大和尚，這后一句是佛語天機吧？卻叫我賺到了！」
「有我在，他的命，就改了！」陳恪出聲道。
「你不會少燒點？」蘇軾笑道。
「阿彌陀佛。」那胖和尚合十道：「出家人
「讓你多賺錢還不好？」蘇軾招呼眾人坐下。
等了一會兒，便見蘇軾探出頭來，看到他們之後，呲牙笑笑，又縮了回去。
在座眾人全都變了臉色，陳恪更是瞪大了眼。
又過一會兒，蘇家六人組魚貫出來，陳恪的目光，只落在穿淡粉繡花羅衫、珍珠錦湖縐裙，手持著一柄絹傘的小妹身上。在他的注視下，小妹俏臉微微發紅，如淡抹胭脂，一雙眸子，卻不避不閃，深情似水的回望著陳恪。登時叫他連連感嘆，果然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昔日的黃毛小丫頭，如今出落成了絕世大美女。
陳恪大步上前，伸手拿過絹傘，支開道：「不知小生是否榮幸，為小娘子撐傘。」
「那你盡情看吧。」蘇軾便坐正了道。
「怎麼？」胖和尚佛印心一緊，暗道，不會碰上之前招搖撞騙的苦主了吧？
「我受得這些累，怎麼算？」惠明掀開一個熱氣騰騰的蒸鍋，端出通紅透亮的燒豬肉，快刀切成薄片，盛在個尺二見方的花鈿髹漆木盒裡。
「你以為這點肉夠賣么？」惠明嘟囔著，但還是又上了一盤。顯然，他是感念蘇軾的，只是面子上拉不下來。
「快走快走。」惠明和這和尚顯然認識：「今日斷不佘給你，除非把該我的飯錢清了！」
「大師如何稱呼？寶剎哪裡？」蘇軾天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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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趙宗績便去三衙討要花名冊，陳恪則拉著二郎，跑去蘇家後門。
眾人也讓大蘇勾起了饞蟲，紛紛舉箸品嘗，果然是不同凡響，轉眼間已經把那滿滿一盒肉吃去了一半。
但惠明不給他好臉，罵道：「誰跟你這掛單的賊和尚談感情！」
「這不是我們佛家的業務。」佛印搖搖頭道：「你去找道士們問問吧。」
「這裡是佛寺，講得是來者不拒。」惠明將木盒擺在桌上道：「諸位請用吧，提前招待你們了。」
見他堅決不許，陳恪也就不堅持了。
「多謝。」佛印略一客氣，便運筷如飛，幾乎是轉眼之間，滿滿一盤熏豬肉便下了肚。臉上終於露出滿足的神情道：「今日算是值了。」
「化成灰也認識你。」惠明看看他，淡淡道：「還沒找你算賬，本來老衲一天只燒一頭豬，讓你改了改燒法，現在三隻都不夠賣，可累死老衲了。」
人少了好清靜，人多了愛熱鬧。昨日就說好了，今天要去大相國寺逛廟會，四對年輕人便往在景靈東宮以南，汴河大街以北的相國寺出發了。
蘇軾三年前嘗過之後，便念念不忘，一進了相國寺，就帶著眾人去尋惠明的鋪子。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佛印，雲水僧一名。」胖和尚笑道：「現在相國寺掛單，看菜園子。」
誰知佛印又看看蘇軾的頭顱，頻頻搖頭道：「可惜長了一顆配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