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七卷 鵲橋仙

第四百七十六章 射人先射馬(下)

第七卷 鵲橋仙

第四百七十六章 射人先射馬(下)

「你為什麼能堅持到現在?」這問題,陳恪要問遍所有人。
「學生雖然拉不得硬弓、騎不得烈馬。」徐離綸被否定后,卻毫無情緒波動道:「但不是所有的軍官都得帶兵打仗吧?學生好歹讀了十幾年的書,且自幼對兵書輿圖一道情有獨鍾……」
「……」莫問被他逼得沒法子,嘆口氣道:「大人,我絕對不會承認的。」算是默認了……
「……」徐離綸眼前一亮,點頭道:「大人此言極是,學生便是這樣想的!」
「嗯。」陳恪點頭笑道:「很快就會有結果了,到時候你可不要吃驚。」說著坐上車去,又道:「所有問題將來都會解決的,唯有肚子不能等,我讓一品樓,送幾桌酒席來,就算我給他們賠不是了。」
「都留下吧。」陳恪微笑道:「能堅持到今天的,都是有長處的,關鍵看將來怎麼用了。」
當然也不盡然都是狄青的崇拜者,比如有個叫王山、字洪岳的紈絝子弟富二代,不學無術、整天惹是生非。他爹沒辦法,才把他送到的武學院,指望著能磨掉這小子的驕嬌二氣。
狄青深受感動,幾年後將他調回汴京,讓他先在武學院學習,等將來中個武舉,他下半生也算有個著落。
「可是,武學院都要完蛋了,你上錯船了!」
「我聽了狄元帥的《滿江紅》,就著了魔。」陳簡之面孔還很稚嫩,雙目卻滿是堅決道:「我要跟著狄元帥,首輔燕雲十六州,這才是男人該做的事!」
「你和開封府徐推官,是什麼關係?」陳恪皺眉道。那徐推官叫徐離瑾,正是陳希亮的同僚。
對於這樣的公子哥,郭漢和蘇進自然沒什麼好印象,只是學生流失太快,他們又沒法補充新人,只能儘力挽留老人了。
既然他主意已定,陳恪也不再多說什麼,定定望著他道:「希望你能為天下讀書人做個榜樣,讓他們知道,不是只有死讀聖人之言,才是讀書人!」
「說得好。」陳恪笑著點頭道:「相信我,未來大有可為!」
王山就對狄青沒什麼好印象,只是屈服乃父的壓力,才在武學院混日子。既然是混日子,當然越寬鬆越好,沒人管最好了……
狄青哪敢收留這種人?只能搪塞他說,你來歷不清白,就算我不追究,日後查將起來,也是要出事的。穆易喬聽了二話不說,轉頭就走,到開封府去投案自首,後來被判充軍滄州。
「那你更應該專心讀書,考不中進士考明經,有個出身再從戎才好。」陳恪道。
所以穆易喬告訴陳恪,就算朝廷下令解散武學院,只要元帥不鬆口,他死也死在武成王廟。
「大人好像信心滿滿啊。」蘇進試探著問道:「這麼說,咱們還是很有希望的?」
「合肥徐家是大族,你也算是世家子弟了。」話雖如此,陳恪卻沒有另眼相看,屁股都沒抬一寸道:「跑來武學院,不怕有辱門風么?」
「學生徐離綸。」青年施禮道:「二十六歲,廬州合肥縣人氏。」
「哈哈哈……」陳恪放聲大笑道:「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滾蛋吧!」
「下面長毛了么,還男人。」陳恪笑罵道:「你不知道,如今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
是以陳恪並不計較這傢伙的襲擊,相反有些失望。大宋朝的男兒,確實血性不足啊,被自己玩弄了這麼久,竟只有這一個傢伙,敢於發泄不滿……
賈克掙扎著想爬起來,卻被侍衛們牢牢控制住。
「為啥?」
就在陳恪以為,今天的工作,就要輕鬆愉快的過去時,突然就出事了。
「那是族兄。」青年毫不驚訝,顯然很清楚陳恪的背景……
不過這小子竟能在枯燥無望的訓練中堅持下來,簡直讓人不可思議……
陳恪卻紋絲不動,便見一條長腿如驚鴻一般踢出,那賈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踢了回去。
「知道。」陳簡之瞪睛望著陳恪道:「但他們是錯的。契丹和党項人來了,一萬個文官也沒用,還得靠廝殺漢們保家衛國!到底誰重要?」說著小夥子還憤憤道:「就是因為他們整天這麼說,大宋朝的好男兒都不當兵,我們才打不過契丹、党項!」
「大人,把他送去開封府吧。」大丟面子的陳義憤憤道:「竟敢襲擊朝廷命官!」
莫問知道警報解除了,心下一松,竟對陳恪生出些感激來,不禁暗罵自己賤格。但還是昂著頭道:「狄元帥能從配軍做到相公,學生不才,也有意效仿!」
「大人,我和你無冤無仇。」莫問苦著臉道:「你幹嘛要害我?」
「我,就是來應試的。」那青年輕聲道。
「不知道。」小夥子搖頭道:「我是偷著跑出來的。」
陳恪問他,你家裡知道你跑出來么?
當然更多的人,還是出於對狄青盲目崇拜,他們不願看到狄元帥創辦的學校,就這樣倒閉。認為只要自己不走,這武學院就不算完。是這份樸素的感情,支撐他們堅持到今天。
十七名學生都面試完了,陳恪也該離開了。蘇進送他上車道:「大人,這十七人走幾個,留幾個?」
那廝突然笑了。
下一個進來的,叫陳簡之、字尚觀,十六歲。小夥子生得英氣勃勃,是十七人中最帥的一個。
陳恪這才笑起來道:「好了,談一談你為何沒有離開武學院吧?」
狄青的粉絲太多,自然就會產生那種至死不渝的鐵杆。比如一個叫穆易喬的娘娘腔,就是最好的例子。這穆易喬生就一副小骨骼,桃花眼、瓜子臉,典型的男生女相。他原先是江湖上有數的飛賊,後來聽狄元帥的故事太入迷,竟效仿古代門客,跑到汴京城投效狄青。
「不會的。」莫問眯著綠豆眼,笑道:「我對大人有信心。能靠動嘴皮子,就為大宋開拓四千里的人,一定會有辦法讓武學院起死回生的。」
「算了,放了他吧。」陳恪卻搖頭道。一來,這件事確實是他理虧,陳恪生怕會挨揍,所以帶著柳月娥一起。二來,這人還算不錯……儘管存心要打人,還知道先讓別人都面試完了再說。
陳簡之和徐離綸的出現,讓陳恪十分高興,因為這意味著,還是有熱血青年和愛國讀書人,願意不計個人榮辱,投身大宋國防的!
「學生聽說,相公們正在討論軍事改革的事情,似乎要有大動作。」徐離綸誠實道:「我已經熬了那麼久,怎麼會這個節骨眼上走呢?」世家子弟,消息自然比別人靈通。
陳簡之退下后,又進來個文文弱弱的青年,侍衛以為他走錯地方了,道:「這裡在面試,無關人員請迴避。」
檔案上說,他讀過私塾、千里迢迢從湖南湘潭而來,才到武學院不到一年。
「學生,廢材也。」徐離綸搖搖頭,自嘲地笑道:「六歲讀書,十六歲科考,誰知屢試不第,不是進士的料。加上我自幼身子弱,家人也希望我能強身健體,因此對我入武學院,都睜一眼閉一眼。」宋朝的軍隊,志願兵和軍官是不刺字的
「多謝大人。」蘇進輕聲應道,目送著陳恪的馬車,消失在茫茫暮色中。
陳恪笑眯眯望著他道:「我不需要證據,只要把這個猜測,告訴你那幫難兄難弟,你猜會是什麼結果?」
「算你狠……」賈克被打得鼻青臉腫,恨恨地盯著陳恪道:「我留下來,就是為了揍你一頓!你個王八蛋,敢耍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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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介意自己的手下有騙子,但他騙的人不能是我。」陳恪淡淡道。
「你這身子骨,估計上不得沙場。」陳恪不是瞧不起他,軍事是個實力為尊的場所,軍人們只服比他們強的人,所以真正帶兵的軍官,個個武藝高強、弓馬嫻熟。
當時天已經快黑了,還有最後一名武學生,叫賈克賈明遠的沒有面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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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子有見地!」陳恪就喜歡這樣的小憤青。
「進來吧,自報家門。」陳恪驚喜發現,這竟然是個地道的讀書人。莫問那種讀過兩天書的,只能算是識字的流氓。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真正的讀書人,還得這位這樣,從裡到外透著文氣。
「原來如此。」陳恪恍然道。
「多謝大人良言。」徐離綸卻淡淡道:「但十三經教不了真本事,學生不想在上面浪費時間了。」
陳恪也有些累了,例行公事的問他幾個問題,當問到最後一個:「你為何留下沒走時。」
陳恪剛要皺眉,便見他朝自己猛撲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