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四百八十五章 物象纖無隱（下）
他們前腳還沒出福寧殿，便已有耳報神將消息火速傳到汝南王府。
「一個孩子還是少了，人多了才熱鬧。」趙禎卻古井不波道：「宗實也得有個伴，是不是？」說著目光掃過趙宗祐、趙宗績等人道：「這幾個孩子，寡人都打心眼裡喜歡，想都過繼過來，你們看怎樣？」
「老奴必定查個水落石出！」李繼和恨聲道。
「尚未來報喪。」胡言兌輕聲道。
「查是必定要查的。」趙禎閉上雙眼道：「但也查不出什麼的……」
「官家召見。」眾人自然以北海郡王為尊，他看看趙宗懿道：「我們先過去了。」
「不必了吧。」李憲的表情有些怪異道：「只是口諭而已。」
「好容易捉到根線索。」胡言兌憤憤道：「就這樣又斷了！」
「查不出來了。」趙禎面浮現濃濃的嘲諷道：「看來什麼樣的銅牆鐵壁，也擋不住某些人手眼通天啊……」
「當時老奴並不在場，得到消息趕過去，就見他渾身發紫，已經死透了。」李繼和回稟道：「負責審訊的人，說盤問不出，便用了點刑。誰知他也不知是有隱疾，還是被嚇破了膽，竟三兩下就沒氣了……」
但此時他的神智卻很清楚……這才是真正的迴光返照，而不是昨日里為了逼皇帝就範裝出來的那種。
當夜官家無眠，一直到四更天才睡著，好在次日不是上朝的日子，胡言兌也就沒一早叫醒他。
劉敞進來，行禮如儀后，趙禎問道：「愛卿這麼早過來，有什麼事嗎？」
趙宗績之外，趙從古、趙宗諤的父親，皆已去世多年了，只要宗正寺同意就可以了。趙允弼自然不會反對。
劉敞一走，趙禎對胡言兌道：「去請北海郡王、許國公前來。」頓一下道：「把宗績、宗諤、宗祐、從古也叫來。」
剩下一個趙宗祐，卻要回去請示父親。
從福寧殿出來，眾人的心情大不一樣了。趙允弼、趙宗績、趙從古、趙宗諤四人，得使勁繃著，才能忍住開心的笑。趙承簡則暗暗咋舌，本以為汝南王爺就夠狠了，誰知官家也一點不差，輕描淡寫就把趙允讓辛苦營造出來的「勢」，給消弭于無形。
「是。」胡言兌知道官家必有對策，不敢細問，趕緊讓人去分頭叫人。
官家此言一出，滿場皆驚，眾人的表情精彩極了。有驚喜、有驚奇、還有驚恐……你妹啊，趙宗實到底是三十，還是三歲？還得有個伴？
「去吧。」趙禎慈愛地望著他道：「你父親肯定會答應的。」
大禮參拜后，趙禎賜趙允弼和趙承簡座。
「唉，宗績已經長大了。」趙禎笑笑道：「何況寡人就喜歡他份虎勁兒。」此事便算說定了。
兩人再次謝過，趙允弼抱拳問道：「敢問陛下，急召臣等前來，所為何事？」
「確實有這麼回事兒，但不必這麼著急。」趙禎
「此乃社稷大事。」劉敞堅持道：「絲毫耽擱不得。」
胡言兌聞言心下一凜，偷眼瞧去，他發現今日的皇帝，與昨晚相比，要冷硬了不少。
「陛下有旨。」李憲挺胸腆肚道。
「這……是。」劉敞也不能表現的太著急，那樣就露骨了，只好怏怏退下。
「也不算徒勞無功。」趙禎淡淡道：「至少讓寡人知道，那五個侄子里，有一頭人面獸心的畜生。」他的語氣越來越重，說到最後兩個字時，手緊緊抓著床單，指節都泛白了。只聽他一字一句道：「寡人豈能將天下萬民，交到這樣的人手裡！」
至於趙宗祐的心情，則相當的複雜。一方面他驚恐于官家，為何要改為「五子並封」，另一方面，他也有些竊喜，這下自己也成了皇子，誰知道會不會再開個大獎，讓皇冠砸到自個頭上？
因為趙允讓隨時都可能歸西，眾人便齊齊告退，再趕回汝南王府。
「啊？」趙宗懿愣住了，過繼趙宗實為皇子的敕書，怎麼也不能是口諭啊。
這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昨天趙允讓動用種種手段，終於讓趙禎過繼了趙宗實。但一夜過後、下詔之前，趙禎竟又把另外四個也過繼過來。雖然趙宗實還是皇子，但論長幼，他只能排第三，已經再
內室里，只有趙允讓和趙宗實，前者靜靜地躺著，後者坐在床邊，正惴惴的猜度，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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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再讓別人認定，皇太子之位非他莫屬？
「正是如此。」趙承簡道：「官家不是已經過繼了宗實么？」
趙宗懿如遭雷擊，趕緊進內寢稟報父親。
「微臣豈敢？」趙允弼定定神，趕緊道：「昨晚汝南王兄帶頭，微臣才意識到，以前光顧著自己的天倫之樂，卻忘了官家，正後悔不迭呢。」頓一下道：「只是宗績愚魯頑劣，怕惹官家生氣。」
不用他說，趙允讓也滿心都是遭人愚弄的羞辱感。老王爺只覺得喉頭一涌一涌地，似有烈火噴出，他大張著嘴，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說完便對眾人抱拳笑道：「正好都在，請吧，諸位……」
待趙禎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用早膳時，他問胡言兌道：「我那老哥哥……」
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再看那李憲，已經轉身出去，在月門洞外等候。
原來趙允讓羞怒之下，一直提著的那口氣，終於散了，頂門中走了七魄，馬上就要歸西了。
把脈之後，太醫把他們兄弟叫到一邊，偷偷道：「這次是真不成了，你們有什麼話，趕緊和王爺說吧……」
「難道就這麼算了？」待李繼和退下，胡言兌猶自不平道。
「勞請上差
「正因為是社稷大事。」趙禎淡淡道：「寡人才要慎重起見。」頓一下道：「愛卿下午再過來，可好？」
「皇城司是幹什麼吃的？」胡言兌叱責道：「這麼重要的犯人也能讓他死了！」
「看看，生怕寡人反悔。」趙禎嘲諷道：「讓他進來吧。」
趙宗懿趕緊給父親順氣，趙宗實卻紋絲不動地坐在那裡，一張俊臉扭曲猙獰，一片鐵青，咬牙切齒說道，「父親大人，你被趙禎耍了！」
「死了？」趙禎一驚，問道：「怎麼死的？」
只見趙禎穿一身玄色的便袍，端坐在龍椅之上。
「陛下有旨。」李憲便繞開他，轉向趙允弼、趙承簡等人道：「宣北海郡王、許國公覲見。宣趙宗祐、趙宗諤、趙宗績、趙從古即刻覲見……」
看著兒子們一個個面如死灰，就像天塌下來一樣，他緩緩道：「都打起精神來。咱們這回是挨了一悶棍，可回頭冷靜想想：咱們吃什麼虧了？」
「我已經把當時在場的人全都收監，若有問題，一定能查出來。」李繼和狠聲道。
「翰林學士劉敞，早就候在外面了。」胡言兌遲疑一下，稟道。
「是。」胡言兌一陣森然，垂首應道。
趙宗懿一經稟報，父子倆同時面無人色，趙允讓一張死灰色的臉，竟變得潮紅起來，大張著嘴，有進氣沒出氣。
「怎麼，王兄捨不得么？
趙宗懿心頭浮起不祥的預感，木然點頭道：「是……」
「去吧。」趙禎點點頭。
實在沒想到，官家竟是個綿里藏針的性格，只是這根針，也藏得太深了點……
「不等到寡人發明詔，他是沒法瞑目的。」趙禎淡淡道。
一行六人一頭霧水，來到了福寧殿。
這些人大都在汝南王府上，等著送老郡王最後一程，本以為趙允讓挺不過昨夜，誰知道熬了一宿，如今日上三竿還沒斷氣。
趙宗祐為了掌握第一手消息，也顧不上自己老爹了，亦跟著進宮見駕了。
眼看著父親一張老臉憋得青紫，兩片嘴唇發烏。趙宗實這才慌了神，連忙大聲叫太醫進來。折騰了半天，才讓老王爺咳出一口痰來。
「微臣聽聞昨日，官家過繼汝南郡王十三子趙宗實為嗣。」劉敞坦然道：「所以趕緊過來，以備官家之需。」翰林學士，又叫內製，是為皇上草擬詔令的。
「是這樣的。」趙禎淡淡笑道：「寡人昨晚想了一夜，覺著我汝南王兄說的對，寡人年紀大了，身邊沒個孩子陪著說說話，實在太寂寞了。」
這是趙宗懿、趙宗實等人不曾想過的。此刻掂量起來，發現其實並沒有損失什麼，只好似到口的肥肉又掉了，讓人遺憾罷了。
大家都知道，老頭兒在等什麼，所以門口一有動靜，就一起翹首望去，等來等去，終於等到了李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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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這是存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