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五百二十三章 春風得意（中）
殊不知，他是在辛辛苦苦為自己人爭利。不過趙宗實心裏還是有個計較，那便是絕不干涉前十的名次，因為那樣太顯眼，容易惹來非議……
「有擔心是對的。」趙禎讚許的頷首道：「不過你也不必太緊張。一干初定官、詳定官皆是飽學正直之人，儘管放手讓他們去閱卷就好，大略上便不會錯。」說著加重語氣道：「你只要抓好一點即可。」
王安石登時就有些急了，沉聲道：「殿下，一切的原則，應該是以選拔出最優秀的人才為要，不應以規矩為原則，作繭自縛！」
「就是保持閱卷的公正性。」趙禎沉聲道：「君王必須依靠大臣來治理國家，而大臣的選拔，全靠國家的掄才大典。所以科舉之重關乎社稷，你一定要立心為公，不能偏私。只要不偏私，就能當好這個總裁官，明白了吧？」
「是。」兩人起身應聲。然後命人將謄抄的試卷裝箱，抬到福寧殿向官家稟報。
福寧殿中，趙禎手裡拿著那份狀元卷，似乎是在閱看，卻又有些漫不經心。
至於那些通關節的條子，都是自己王妃遞進來的，那邊也絕不可能走漏風聲。
就這樣辛辛苦苦十多天，閱卷終於到了尾聲。十名之外的三百二十一名新科進士，已經排定名次，只剩下前十名未曾排序了。
「規矩當然要遵守，但那得是朝廷擬定，皇帝頒布的法令。」王安石淡淡道：「這條所
於是便收起心思，騎上宮人牽來的馬，出了宮。
嘉佑六年殿試的名次終於排定。趙宗實長舒口氣，對兩位詳定官抱拳道：「辛苦二公了，咱們趕緊去向官家報喜吧。」
因為前十名是由皇帝來決定的，以示這些天子門生，真是由皇帝取中的。
趙宗實的臉上，被王安石濺了幾滴口水，心裏登時不悅，淡淡道：「其實這規矩，也不是壞事。至少它就能限制詳定官的權力，使其不能徇私枉法。」覺著這話有點重，他趕緊放緩語氣道：「當然，王公的才學人品，天下皆知，誰也不會懷疑你的判斷。可要是破了這規矩，日後倘有剛愎自用或心術不正的主考，難保不會將朝廷的掄才大典，變成自家的盛宴。」
「哦？」趙宗實望向王安石道：「王外製此意為何？」他對大臣向來尊敬有禮，何況王安石這種聲望日隆的中流砥柱。
趙禎一看，只見上面赫然寫著「萊州東萊縣人士王俊民」！
所以殿下表態是理所應當，但若連這點忙都不幫，就太不應當了。
胡言兌趕緊奉給官家。
「君臣無戲言。」趙禎又恢復了淡然的神態道：「下去吧。」
「首先要定的是第一名。
「喏。」
想一想，似乎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官家對自己的測試，看看他稱不稱職。另一種是自己這總裁官，只是一個象徵，為未來傳位給自己做鋪墊。
「兒臣銘記在心！」趙宗實心中一凜，低聲道。
「這、這……」楊樂道哪是王安石的對手，憋了半天方道：「還是請殿下裁決吧。」
「兒臣……明白。」趙宗實趕緊應聲道：「一定公正取士！」
只是這樣一來，趙宗實就辛苦了，他不得不逐份逐份的閱卷，仔細去尋找那些約定的關節……比如某某某在條子上約定，我那位會在第一篇策論的第三段末尾，用「于休哉」結尾，他就得從三百多分卷子里，找到那個關節。然後將其名次盡量往前放。
「你們辛苦了。」聽了他們的稟報，趙禎微笑道：「在宮裡關了這麼些天，實在不人道，趕緊回家和妻兒團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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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宗實也是這樣想的。不過立他為皇太子的詔書一刻未下，他便仍然不敢鬆懈。反而愈加謹小慎微起來。大局當前，他唯恐出什麼差池，便立下規矩，不接受任何人的請託，一定要把差事辦得，讓
趙宗實又好言安撫了王安石几句，便按照楊樂道的意見，確定了狀元人選。後面九個，王安石和楊樂道沒什麼爭議，趙宗實也就照單全收了。
「那就請殿下裁決。」王安石只好應下。
「小王才疏學淺，主要還是聽二位的吧。」趙宗實笑笑道。
趙禎翻開試卷，見上面的內容確實一字不差。點點頭道：「拆名。」
或許從來就沒有過什麼儲位之爭吧？在趙宗實的面前，其餘四位皇子，其實一直都是陪襯……
求情者中不乏重量級人物，一張張條子通過隱秘的手段，送到趙宗實的手中，令他倍感無奈。思來想去，只能自食其言，默默記下條子上的關節，然後燒掉了那些條子。
「可是，這不合規矩啊。」楊樂道大搖其頭道。
經過書吏們彌封、謄錄之後，考卷要過三關才能排定名次。第一關叫初考官，這初考官先列一個名次，然後交給覆考官，其實就是複審官。覆考官再審一遍，有權給出自己的意見。比如說初考官排定了前五名是甲乙丙丁戊，覆考官可以排一個「甲丁丙乙戊」。
不過今年多了總裁官，據說是因為官家身體不好，由慶陵郡王代行其職，這讓無數人為之興奮、為之惘然、為之嘆息，似乎儲位之爭，真得塵埃落定了。
「呃……」平心而論，趙宗實挺喜歡王安石的衝勁兒，但這節骨眼上，
堂下，胡言兌和李憲正在按圖索驥，從一箱子試卷中，尋找對應的原卷。
「這些瑣事就交給下面人辦吧。」趙禎笑笑道：「何勞諸卿？」
一轉眼三天過去了，三百三十一名新科貢士參加完殿試，謝恩出宮。承擔此次閱卷任務的幾十位考官，開始了緊張的工作。
這樣自然辛苦無比，好在那些不明真相的官員看來，都會佩服的五體投地……殿下還真是勤勉負責啊！
「好的。」趙宗實點點頭。
只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他擔任總裁的消息一傳開，各種通關節、走門路的便擋也擋不住。在那些請託的人看來，能進入殿試，便說明他們子弟足夠優秀了。至於最後的排名，高低之間，純繫於考官的個人感觀。因此把他們子弟的名次盡量往前排，只是舉手之勞、無傷大雅。
思來想去，不管哪一種，問題應該都不大吧……畢竟只是排名而已，或高或低，誰也說不得什麼。
「下官看了初考和覆考擬定的頭名，對其試卷並不滿意。」王安石回稟道：「是以建議另擇頭名。」
離了福寧殿，趙宗實卻越想越不對味兒，看官家這意思，似乎是還想看看卷子。那幹嘛要自己當這個總裁官？
「二位學士是個什麼意見？」趙宗實心有定計，是
「嗯。」趙禎點點頭，放緩語氣道：「再說一遍，寡人對這次科考，寄於了極大的希望。你一定要好好地干，要為大宋取幾個像樣的人才出來。」說著目光森森地望著趙宗實道：「珍惜這次機會，不要辜負了寡人！記住，人在做，天在看！」
「是。」胡言兌便從御案上拿起銀拆信刀，小心裁開糊名，然後將試卷轉向皇帝。
三人心裏奇怪道，這不合規矩啊。趙宗實只好問道：「父皇，還未拆封謄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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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詳定官王安石和楊樂道，將十份考卷奉到趙宗實面前。
「找到了！」盞茶功夫，李憲終於從幾百份試卷中，尋到了那份「廾字七號卷」，交給胡言兌。
儘管從嘉佑二年開始，殿試便不再黜落，卻仍是決定進士名次的最終一考，三甲同進士的前景，顯然與甲科進士判若雲泥，是以考官們依然馬虎不得。
最後由詳定官參照初考官、覆考官的排名，來決定考生的最終排名……當然前十名除外。
「是……」官家體諒，眾人不好再說什麼，便告退出來。
「請殿下定奪。」楊樂道輕聲道。
趙宗實確實是聰明，一番話說得王安石面紅耳赤。再要堅持的話，他就成了那個「剛愎自用」或者「心術不正」之人，只好憤然垂首。
「殿下謙虛了。」楊樂道道：「我倆便斗膽言之了，不妥之處，懇請殿下隨時指出。」
「兒臣恭聽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