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五百二十六章 國色天香（中）
至於文彥博和那趙宗實之間，還有什麼齟齬，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十分真心。」陳恪答道。
看陳恪面色陰晴不定，邵雍微微一笑，端起茶盞細品香茗，他是一點都不急的。如果對方表現不出合格的素質，整個西京在野集團，也不會在他們身上下注。
「我不過一介草民，如何斗得過當朝宰相？」邵雍失笑道：「仲方，莫要揣著明白裝糊塗！」
然而下一刻，陳恪已然恢復了鎮定，朗聲笑道：「什麼都瞞不過先生的神機妙算。」
「不可能的。」邵雍搖搖頭道：「動得了的還是韓琦么？」說著語帶淡淡嘲諷道：「當年軍界出了那麼大的醜聞，他卻能從樞密使變成宰相，難道還不明白，什麼叫穩若泰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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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彥國么？二十年前，兩人並稱『富韓』，富在前，韓在後，是有道理的。」邵雍卻有些不屑地笑道：「但人老了是會變的，有人越老越膽小，有人老而彌堅。不幸的是，富是前一種，韓是后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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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先生你？」陳恪眼前一亮道。
不過這兩件事，也已經足夠玩味的了。
「王元澤，豎子也，不可與謀。」邵雍淡淡道：「學士想靠他幫忙，去成就你那位的大業，只怕要失算的。」
「為了消弭這場大災，邵某也顧不得許多了。」邵雍一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道：「只能到這紅塵中走一遭了！
「斗不都斗過，兩說。」邵雍點頭道：「關口是人家不肯為你出頭，徒呼奈何？」
見他終於變了臉色，邵雍微微得意，坐回了桌邊，指指椅子，淡淡笑道：「學士此時離京，卻把自己摘出來了。」
「先生的意思是……」陳恪不得不承認，邵雍又說對了，他和趙宗績不是沒想過，走富弼的門路。為此他們沒少在富相公眼前表現，可是這老倌卻毫無回應，顯然不願捲入這場是非里：「富相公鬥不過韓相公？」
「這個……」陳恪面露難色道：「先生有所不知，當年我們可是得罪過文相公的。」
「如此……」陳恪沉吟一下，輕聲道：「自然是好，只是讓先生這等人物，沾染塵世俗務，實在過意不去。」
事有先後，先說劉天王一事，而且這也是最要命的。
「邵某前日佔得一卦，此難當由蜀人來解。」邵雍目光炯炯地望著陳恪道：「當時我就想到了你！這個亂天數之人！」
「哈哈哈……」邵雍大笑道：「你說的是六塔河之事吧？」
陳恪不再應聲，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才發現已經涼透了。
「雖然不多，但不是沒有。」邵雍淡淡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回到驛館中，陳恪便閉上門，然後大失形象的揮舞雙拳，還無聲地大笑起來。
「該當如何補救？」陳恪澀聲問道。
「不錯。」陳恪點頭道：「其實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會無人問津，原來人家早就有組織、有預謀了！
由不得他不興奮，因為洛陽的在野黨加起來，都比不過一個文彥博！這就好比你只是想摸個五塊錢的小獎，卻一下中了五百萬一樣。
但也不是沒有端倪。否則陳恪也不會來洛陽這一趟。
「也不盡然。」陳恪坦白道：「還有當年武陵先生的事情……」
「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邵雍呵呵一笑道：「學士不要擔心，邵某若是有壞心，又何必請你過來，直接把你賣了多利索？」
「嘿……」陳恪想到一事，心裏咯噔一聲，面上卻鎮定道：「是啊，好在有富相公能鎮住他，不然真不可想象。」
「那還有誰能斗得過韓琦？」陳恪嘆氣道。
之所以敢猜測，文彥博已經與趙宗實漸行漸遠了，是基於兩件事情。
「哈哈哈哈……」邵雍放聲大笑起來，驚起夜鳥無數，笑畢，他將聲音壓得極低、一字一頓道：「王、俊、民、為、狀、元……」
「是么？」邵雍露出玩味地笑道：「你這話有幾分真心？」
「正理。」邵雍點頭道：「在大宋朝，就算得了聖心，還得有臣心才行。」擱下茶盞，他接著道：「何況，韓相公這些年韜光養晦，鋒刃未試，一旦他出招，只怕連
陳恪心中一嘆，對方說到這份上了，顯然對東京城發生的事情，已是瞭若指掌。
讓文彥博徹底心涼的，則是龍昌期事件。趙宗實在龍昌期遭到全面攻擊時，不是想著盡量維護他，而是忙不迭的撇清。後來龍昌期在京城逗留經年，趙宗實也不聞不問，唯恐再沾上半點麻煩。
邵雍聞言又笑了起來，拊掌道：「學士妙人也，可託大事。」
「在下事無不可對人言。」陳恪冷笑道：「先生可以休矣！」
「雕蟲小技耳。」邵雍大言不慚的受了這一捧，便閉上嘴。他該說的都說了，再說就掉價了。現在是聽陳恪說的時候了。
堂堂宰相……雖然是前任的，卻淪為別人眼中的棋子，甚至是馬桶。這必然讓文相公惱火不已。而到底是誰策劃了這場精密的陰謀，除了韓琦不會有別人，因為只有韓相公，才會將文彥博視為威脅。更是只有韓相公，才敢於將文彥博玩弄于股掌！
陳恪閉目會想這幾年的一幕一幕，首先是龍昌期的事情。就是從龍昌期被斥為異端后，大力舉薦他的文彥博便沉寂下來，再沒有任何動靜。
之前的一連串玄虛，此刻也已明了，對方定要加入這場奪嫡之爭了。
這已經可以讓他看清此人的涼薄，再加上個不懷好意的韓琦，文彥博要是還想往趙宗實的船上擠，就太下賤、太小受了。
陳恪登
「唔。又不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何況各為其主，又無私怨。」邵雍微笑道：「仲方若是願意，我為你搭個橋，與文相公見上一面，把話說開不就成了？」
儘管邵雍是千年一見的算命大師，陳恪還是不相信，他能洞悉如此深藏的隱秘。很顯然，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此時此刻，洛陽城的在野士大夫集團，以及那位不甘寂寞的大佬，都隱隱浮現這位大師的背後。
再往前，還有另一件事，便是那劉天王，也是在洛陽羅網的。說起來，還是在文彥博舉薦龍昌期之後呢……
現在看來，邵雍已經跟文彥博攪到一起去了。縱觀文彥博過往的態度，應該也是捧趙宗實臭腳的。怎麼會突然改弦更張，想要上趙宗績這條船呢？
而且以文相公的絕代智慧，不可能看不到官家對趙宗績的偏愛。一者，數年來，銀台司接到彈劾陳恪的奏章，可以堆滿一間屋子了，換了別人，哪怕是個宰相，也被趕出京城不知多少次了。陳恪卻毫髮無損的杵在開封，成了不可撼動的存在。
「我們最擔心的，正是韓相公。」陳恪坦然道：「這次的事，也有動一動他的想法。」
「呵呵……」陳恪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是，先生說的應該是文相公吧。」
「我？」陳恪苦笑道：「我已經自身難保了。」
以文相公的智慧，肯定能猜到
當斷則斷，不斷則亂。陳恪心念電轉，轉眼便下定決心——來一趟洛陽，豈有入寶山而空回的道理？何況如果迴避，他們必然會轉向對方，把自己賣個好價錢，所以根本沒得選！只能賭一把了！
陳恪緩緩坐下，已然恢復鎮定道：「先生這話什麼意思？」
「先生覺著，王元澤這招的勝算如何？」陳恪問道。
毫無疑問，對於此獠在洛陽落馬，文相公一定是惱火的。這種關係到皇室醜聞的破案子，不管你怎麼做，都得沾上一身的不是。要不是他當機立斷，讓人把那劉天王弄死在路上，恐怕要徹底得罪了官家，還要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還算不錯，但這把火能燒成什麼樣，還得看柴禾。」邵雍淡淡道。
但就像邵雍所說，他若真想對自己不利，又何必把自己找來挑明呢？
好一會兒他才冷靜下來，細細尋思今夜的會面。
一旦覺悟到韓琦對自己的態度，文彥博那顆火熱的心，也就涼了半截。不僅是在趙宗實那裡，自己永遠也比不過韓琦。而且姓韓的八成做賊心虛，不會給自己東山再起的機會。
而這邵雍，就是他們的先鋒官！
一旦對方少了個文彥博，己方多了個文彥博，絕對會立竿見影，形勢大變！
「嗯。」邵雍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