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五百四十六章 緋聞（上）
翌日一早，帶著這樣沉重的心理負擔，富相公返回洛陽丁憂了。
「你就這麼點出息？」誰知韓琦聽了「兩三個月」，登時黑下臉道：「這大印既然落在老夫手裡，就斷沒有交出去的道理！」
富弼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韓琦。韓琦摸了摸鼻子，笑道：「彥國兄不要當真，我是開玩笑的。奪不奪情自然有朝廷旨意，豈是我們自己能說了算。」
吳奎見馬屁拍到蹄子上，依然不氣餒地笑道：「少說也得兩三個月，這麼長時間，足夠相公做很多事了。」
在彼時的朝野看來，富相公最多月余就回來了，是以沒人覺著這樣處理有何不妥，就連唐介都接受了。對此最惱火的就是陳恪，因為本來此案就要與他無關了，這下卻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解脫。
「盼著富相公趕緊回來吧。」王雱也知道，陳恪再能，對中樞也鞭長莫及，說多了都是強人所難。他嘆口氣道：「希望這段時間，不要太難熬。」
吳奎這才發現，原來沒了富相公壓著，韓相公是如此強橫無匹。在他面前，任何敵人都沒有半分勝算吧！
若能把歐陽修換成吳奎，這樣兩名副手一個啞巴，一個順溜，中書省就是他韓某人的天下了。
愣了半晌，吳奎實在想不出別的讚美詞，只好接著道：「王爺還說，如有可能，把陳恪也趕出京城吧……」
吳奎這個鬱悶啊，感情我一直在說
富相公自問一生清廉自守，問心無愧，不會在青史上留下任何污點。但韓琦的話，就像一根刺一樣，深深扎進他的心窩，想一想都覺著刺心——如果他接受了奪情，豈不就成了官迷心竅，還怎麼為百官之師，名垂青史？
「嗯……」韓琦想一想，現在東府兩個參知政事，王珪是個啞巴，不必管他。但歐陽修……這位自己昔日的同年好友，人望名聲均不遜於自己，且近年來政見益發相左，留著他在中書，無疑是個掣肘。
先是，御史中丞唐介請速決二股河案，卻被韓琦以此事乃首相經辦，當暫且擱置，待首相返京后再議。
就在陳恪為東平郡王征伐江西傷透腦筋時，一樁花邊新聞，轟動了汴京城。
「什麼意思？」王雱眼前一亮，卻抓不住要領，只好問道。
「區區幾個毛賊，不值得朝廷大動干戈，就讓五殿下順道偏勞一下吧。」韓琦皮笑肉不笑道：「橫豎不耽誤回來過年的。」
現在才看出富相公的好來，有這位敦厚的老大人在，豈能容韓琦專橫若斯？
「那相公把我調到東府來得了。」吳奎很會順桿爬道：「以便下官日後替相公辦事。」
綜上三點，韓琦分明挖了個大坑，趙宗績還不得不往裡跳。其在虔州的前景，實在難以讓人樂觀。
韓琦看一眼桌上的檀木匣子，想到
不過他是不信這個邪的，很快定下心神，安慰王雱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塞翁得馬，焉知非禍？」
「說了就不靈了。」韓琦怎麼會告訴他，自己又跟富相公耍流氓了？不過君子可以欺之方，吃准了這一點，不耍白不耍。
「終於說句人話了。」韓琦睥他一眼。
陳恪府中。
他其實早就從洛陽方面得知，富弼的母親沉痾難起，已到彌留之際。陳恪整個夏天都在挂念著那位老太太是否仙去。誰知道先等到了二股河決堤，眼看著好容易才把自己洗脫，有望一舉扭轉乾坤了。那該死不死的老太太，卻在這節骨眼上掛了。
「拖？」吳奎也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油條，自然深諳處理棘手事務的秘訣……就是這個「拖」字，拖過初一拖十五，拖了今年拖明年。這麼大的國家，肯定會有新的事件爆發，轉移人們的注意力。等大家的目光移開，再低調的處理這件事，便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天下無事了。
集賢相之所以是首相，就是因為「中書省印」在他手裡，而昭文相兩手空空，故而屈居次席。
「是啊……」富弼艱難地點點頭，後面韓琦再說了些什麼，他一句都沒聽進去。腦海中光縈繞著那句「此非
吳奎豈能聽不出韓相公的弦外之意，登時大喜道：「下官明白了！」
「沒別的事兒，就走吧。」韓琦逐客道：「還有，以後沒事兒別老往這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個東府大臣，把手伸到西府了呢。」
別說王雱，就連陳恪也暗暗心驚，莫非趙宗實真是天命之主，處處有鬼神護佑？
「相公高招啊！」吳奎趕緊奉上馬屁。
不過陳恪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根據四海商號傳來的情報，江西那邊的情況，遠比吳奎所描述的，要複雜十倍！很顯然，這是個給趙宗績挖的大坑！
汴京城中，自然由次相韓琦主持政務。不過因為從上到下，都認為富弼回去悲痛一陣子，就會回來繼續當他的首相，所以韓琦依然任昭文館大學士，集賢館大學士的位子，則暫時虛懸。
「這好辦。」韓琦也不想讓趙宗績在官家面前晃悠，信手捻起一份急報道：「江南西路來報，有虔州鹽賊戴小八，殺虔化知縣造反作亂……」
「能有什麼進展？」韓琦淡淡道：「無非就是拖個字。」
雖然韓琦依然在原先的值房中，但大宋朝的權柄卻已漸漸向他傾斜。
「那……還是趙宗績吧。」吳奎無奈道：「鳥無頭不飛，陳恪再能，也當不了這個頭。」
「唉，莫非趙宗實真是天命所歸？」就連最驕傲的王雱，也沮喪萬分道：「眼看著就要把他
吳奎雖然能鑽營，但他這個樞密副使，也不是吃乾飯的，對虔州的事情頗有了解……首先，戴小八是勢大財雄的鹽梟，極有號召力，已據有虔化、瑞金兩縣之地，麾下上萬人。再者，虔州地處山區，茫茫大山、無邊無垠，只要戴小八的人躲進大山，官府就無從剿滅。第三，虔州早有盜賊作亂，有劉右鶻、石門羅等匪幫已成氣候，一旦戴小八與他們聯合起來，聲勢必然更大。
「此非朝廷盛典也。」換成白話就是，這不是什麼值得提倡的事兒……
「不行。」韓琦卻想也不想的拒絕道：「趙宗績和陳恪兩個都離京，官家會睡不好覺的，王爺只能選一個。」
不過終究有多年的情分在，不到萬不得已，韓琦也不想下手去整歐陽修。況且惹惱了這位文壇盟主，只怕要被罵成豬頭的。
結果事與願違，這段秋風蕭瑟的日子，實在是難熬之極……
吳奎不是頭次聽韓琦這麼說了，可他實在想不出，該如何阻止富弼起複，不禁好奇道：「相公可有高招？」
「是啊是啊。」吳奎一邊隨口附和，一邊暗叫道：「黑，真是太黑了！心黑手也黑！」
「恭喜相公，賀喜相公。」吳奎雖然是樞密副使，卻整天往政事堂竄，實指望著巴結上韓琦，能從西府調到東府來。這不，由韓琦「暫署中書門下事」的旨意
「就是看誰能笑到最後！」陳恪加重語氣道。
如今富弼一去，韓琦大權獨攬，肯定要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把事情攪個天翻地覆的……
「那下官敬候佳音。」吳奎識趣的笑笑道：「對了，王爺讓我對相公道聲恭喜，順便問問那個案子進展如何了？王爺雖然問心無愧，但總是一樁心事哩。」
但更惱火的還在後頭，數日後，朝廷接報江西鹽匪殺官造反，攻佔縣城，在樞密副使吳奎的建議下，命趙宗績和孫沔順道剿滅此「撮爾匪類」……
「屁的高招。」韓琦啐一口道：「以後少讓老子擦屁股！」
聊以自慰的是，官家將預備趙宗績返京后，才授予的郡王爵，提前給他了。趙宗績被封為東平郡王，不過想想趙宗實和趙從古封王之易，又讓人為他叫屈……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原來對皇子也不例外。
「相公的意思是？」吳奎登時明白道：「命他們途徑江西時，剿滅這股叛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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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安勿躁……」陳恪心裏也是一個勁兒的苦笑：「老天爺，不帶這麼玩人的！」
「你有本事就擠掉一個參政。」看著吳奎渴望的小眼神，韓琦像開玩笑似地說道：「老夫是不會幫你的。」
「是是。」吳奎這個汗啊，裝作沒聽見最後一句，道：「還有，聽說趙宗績和孫沔已經率軍離開廣西，王爺說，不想在京城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