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觀天
第五十九章 而已
「我不說笑了,我不說笑了。」他說道,凝神一刻,「其實,我覺得,這也沒什麼,真的假的賭氣還是自信,你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周六郎繃著臉沒說話。
他的視線落在几案上,對面秦郎君正斟茶。
而已?
不算什麼?
「哎哎,你幹什麼?」徐棒槌回頭瞪眼喊道。
他說道這裏看徐茂修。
「娘子,我可不是瞧不起你的意思,娘子最厲害了。」她笑道。
「有你這個哥哥在保她就好。」他笑道。
「不是。」程嬌娘起身,一面說道,「是命最值錢。」
他說著嘖嘖嘴。
「是她招惹我們的!」周六郎喊道,「哪裡來的這麼大仇?有完沒完?」
車夫回過神,忙要跟進去。
「非必死之人不治,陳家替她吹幾句,她就真的以為自己是神仙了?」他冷笑道,「她為了賭氣,鬧成這樣,對她自己又有什麼好?一個女子家,這等輕狂,將來可如何是好?」
屋子裡的人都看著她,就連婢女也微微有些驚訝。
范江林和 徐茂修也不再理會他,看向程嬌娘。
似乎隨時隨地都能提醒別人她的存在,而且還不是愉悅的存在。
「是叫你家六郎的半芹。」秦郎君哈哈笑了,轉頭對還在門邊候著的丫頭笑道。
說到這裏,她看向婢女,彎了彎嘴角。
程嬌娘看她一眼。
「不用,錢而已,不算什麼。」她說道。
秦郎君正端起茶碗,聞言笑了。
當宰相自然不會只是為了俸祿。
車夫嚇的站住。
周六郎將酒碗攥的咯吱響。
馬車晃悠悠的駛出周家,這一次的車夫不再是周六郎。
「郎君,哪個,半芹?」她遲疑一下問道。
「三哥,宰相大人難道還不如開酒樓掙得多?」他問道。
先前那個車夫?先前程娘子出門可都是六公子親自送啊。
徐茂修還沒說話,跪坐在程嬌娘身後的婢女抿嘴一笑。
「去把半芹叫來。」周六郎說道。
「你說你,怎麼就是不聽我說呢?非要去招惹她,你招惹她做什麼?」他笑道,「打不得,罵不 過,你這不是擺明自尋其辱嘛。」
這才幾天啊,把京城都混的比他這個土生土長的京城人都熟悉。
「人家也許只是說大實話呢,你們急什麼?」秦郎君說道。
程嬌娘和迎出來的男人們互相施禮,然後邁進門去。
「我知道。」程嬌娘說道,「我只是不喜歡,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而已。」
「從大桶街過去更近些。」婢女說道,然後再用你到底知不知道路的眼神看車夫一眼,「你家六郎每次都是繞了遠路。」
「你幹嗎?又要同杯嗎?」周六郎瞪眼喊道。
秦郎君笑著舉舉茶碗。
婢女笑嘻嘻沒說話。
婢女忍不住笑了,又忙收住。
「八千貫啊。」他說道,「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車夫揚起馬鞭催馬穩穩而行。
「娘子,我這幾日去看看張老太爺進京了沒?」她想到什麼說道。
丫頭領會,應聲是忙轉身出去了。
車夫悄悄的咧咧嘴。
「這小子要價太狠了。」范江林 說道,「磨了這麼幾天,才降到如此。」
「哦,娘子,我明白了。」她說道,微微有些失態。
屋子裡其他人退出去熱鬧的準備做飯招待妹妹,只留下范江林徐茂修和徐棒槌相陪。
「這個茶不好吃,我還是吃酒吧。」他挑眉說道。
秦郎君伸手用拐杖打了他一下,酒水灑了周六郎一身。
「看什麼看!」他瞪了眼奪過鞭子,催馬就進門。
還有,這些男人是什麼人?竟然在這裏登堂入室主人一般。
「當然回。」程嬌娘說道,「他們還沒趕我走呢。」
「所以,已經壓價到八千貫了?」她問道。
「妹妹,比宰相大人還有錢。」徐棒槌嘿嘿笑道。
「不用,我還沒到,無路可走的時候。」她說道。
「娘子,咱們,還回周家嗎?」她問道。
察覺到周六郎的視線,秦郎君立刻笑了。
三人看著她,婢女瞬時恍然。
大家恍然。
周六郎搬起酒罈子就要往嘴裏倒。
「來人。」周六郎喊道。
門外的丫頭忙開門進來。
「這個 價格的確不便宜,如果不急的話,我們慢慢跟他磨。」徐茂修說道。
程嬌娘放下茶杯。
徐茂修點點頭。
「當宰相掙那麼點啊?真是可憐。」徐棒槌點頭說道。
丫頭愣了下。
徐棒槌親自去牽馬,卻見車夫目瞪口呆神情驚愕。
從這裏到玉帶橋果然是大桶街過,然後再穿過寶鈔巷走最近,車馬人都少。
秦郎君被他這句話逗笑了。
「知道路嗎?」婢女掀著帘子問道。
周六郎拉著臉瞪他。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你別跟我裝傻充愣。」秦郎君說道,自己將茶一飲而盡。
「平章事相公月俸大約三百貫,算起來要兩年才攢夠買下酒樓的錢。」她說道。
程嬌娘的到來讓玉帶橋宅子里一片熱鬧。
八千貫?
「妹妹,你好幾天沒來了。」徐棒槌喊道。
婢女嘻嘻一笑。
六公子,竟然被這些人當成車夫?還從來沒進過門?
婢女點點頭,應聲是。
原來,娘子,做的這一切,是為了這個!
「我,我,我……」他結結巴巴也不知道 說什麼。
「秦十三!」周六郎帶著幾分惱羞成怒喊道。
「就是,那小子還一副我們沾了便宜的樣子,說什麼他這酒樓多麼發財,位置多麼好,掙得多麼多。」徐棒槌說道,一面也跟著咂舌,「還說一年就能拉回本來,比當宰相大人還掙得快。」
「這個女人,我覺得,她做什麼都是故意的!」他咬牙說道。
程嬌娘搖搖頭。
「邊去,邊去,真是沒規矩,這裏你能進嗎?」徐棒槌說道,抬著下巴,打量這車夫,搖頭,「你可真不如先前的那個車夫,那個可懂規矩了,從來不進門,隨便找個犄角旮旯候著,你多跟人家學學。」
車夫戰戰兢兢點頭。
說罷牽馬進去了,留下車夫在門外獃獃。
車裡婢女面色微微有些憂慮,看了看程嬌娘。
說罷放下帘子進去了。
命?
這個從江州來的鄉下人,竟然也知道?
怪不得說這姑奶奶家的女兒是遇到神仙的人呢,身邊的丫頭也如此的厲害。
周六郎呸了聲。
「更何況,現在一切,都正如我所意。」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