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君子當一世而斬
第六十三章 特訓班（一）
謝勁軍雙腿自然分開，一個側滑步，身子左扭，動作熟練無比，像是演練過千萬次一樣。
「聽到了！」
冷月潭還未開口，玉臉竟微微泛起紅潤，支支吾吾。
「報告政委，省公安廳組織的一次強化訓練。」
桂常繼續吼了一通后，開始點名。
「你……」他飛快地爬起來，目光落在謝勁軍臉上。
「下面開始分隊對練，兩人一組。我念名單。」
金楊也一直奇怪，冷月潭從來都是喊他名字，既不喊他金所長，也不稱什麼先生金哥之類。
俯卧撐做得齜牙裂齒的金楊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憋的一口氣頓松，「趴」地胸脯砸地，惹來兩名監督士兵的呵斥。
「謝勁軍，金楊。」
「馮三幺！」
金楊也悻悻然地鼓掌表示了幾下。他倒不是有意要懶洋洋地拍巴掌，而是他所處的環境，鼓掌太熱烈怕簡樸反感；不表示吧，又顯得他像個局外人似的。
金楊也樂得管她，出房門和早已練到太極第八式的伯父打了聲招呼，便吆喝著冷月潭疾速出院門。
黃副政委雖然和霍天佐軍銜相同，都是少校，但是霍天佐這個少校的特殊性，全軍也選不出幾個來，而且背景駭人。據他所知，警備區王司令員當初還是霍天佐叔叔手下的兵。
馮三幺這孫子？這不是犯錯誤的學習班么？馮三幺是局裡的標兵，他怎麼會來這裏？金楊抬眼望去，出列一人看起來還真像馮三幺，就是臉稍胖……忽然，金楊想起韓衛東那四十耳光，原來如此！他再也忍俊不住，望著馮三幺哈哈笑了幾聲。雖然很快收住，但是依然惹了禍。
但是他依然不服輸，認為自己只是過於衝動，不冷靜使至。如受傷的孤狼一樣，他緩緩爬起來，走向謝勁軍。
「周將，王子貴。」
謝勁軍毫不在意地沖他招手。
他們的喊聲動搖了簡樸的思想，他低哼一句：「好吧，那就讓他回來，以觀後效！」
冷月潭不可置否地輕嗯一聲。
簡樸皺眉，感覺有些惡毒，正憂鬱間，馮三幺帶頭猛地鼓掌：「歡迎金楊同學！簡督導！毛主席教導我
金楊鬆了口氣，好不猶豫道：「我會的。祝一路平安！」話音剛落，他毫不留戀地駕車駛離。
簡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暴怒地迎面而上，擋在金楊面前，氣憤道：「你給我滾，你不配參加這個特訓班。」
「幹什麼？東張西望？好好做，桂連長既然發了話，你就是哭也得哭完兩百個。」
然而還未靠近對方，只覺得腰腹傳來一陣劇烈疼痛，謝勁軍的一隻腳不知何時竟然踢中了他的腹部。
但是很顯然那位尖刀連連長誤會了，他的利眸從金楊身上掠過，用冷颼颼的語氣朝一排學員大吼道：「我不管你們來以前是什麼人物，所長哪怕是局長，從現在起，都是我手下的新兵。聽明白沒有，新兵蛋子們。我是你們的班長，我的話就是聖旨。」
於是他馬上聰明地轉了話題，「九點的飛機，要早點去才行。」
一排同事的對面，則是四個身穿軍服的軍官和一名穿警服的官員，中間一人佩戴上尉軍銜，省廳警官正出列訓話。
看了一分鐘不到，他的眸子泛起一抹寒冷，冷峻的面龐上怒潮洶湧。他驀然轉身，語氣不容拒絕道：「黃福政委i，我有個不請之請。」
「抱歉……」謝勁軍雖然口說抱歉，但是臉上的表情卻一點都不介意。金楊的目光轉而落到馮三幺臉上，馮三幺愉快地欣賞金楊臉上的表情，然後將手對著他一瞄，「啪！」
冷月潭望著那漸漸變小的白點，清泉似的眼眸，透露出一股莫名的光彩，然後轉身走進大廳。
第二天天未亮，金楊帶著冷月潭離開了清遠。他們離開時，顏婕還窩在被窩裡，慵懶地伸了伸讓人心頭髮顫的雪白玉臂和他們告別，說她今天還要和檢查組匯合什麼的。
金楊驅車趕到武江警備區，離報到的時間不到十分鐘，偏偏大門前的哨兵又硬又不講人情，不僅詳細檢查他的證件，還電話詢問警備區值班室，前後花了他三分鐘時間，才放他的車進去
大廳的三樓，有個功能更先進的訓練廳，武江警備區特邀請了軍區特種部隊的王牌大隊長過來觀摩指導，忽然有人喊說樓下大廳打得還不錯，一群正準備表演的特種兵呼啦跑出小廳，扶在欄杆上指指點點看熱鬧。
這氣勢像對練，簡直要吃人啊！金楊大驚，慌忙使用了一招警體拳的防守套路，護住面部要害。然而對方對這個套路比他還熟，拳頭一松變為掌，像是一根尖刺般從他拳縫中插了進去，然後再捏成拳，猛地砸中他的腦門。
不過既然已經遲到，他也索性不急不忙，在大廳的儀錶鏡前整了整警服，這才轉身推開訓練大廳的雙層玻璃門。
金楊趁他一句話說完的間隙，站在原地大聲喊：「特訓班學員金楊前來報道！」
※※※
「停職所長？簡直是亂彈琴！這是省優秀幹警培訓班，怎麼……」簡樸憤怒地揚起花名冊，「他為什麼停職？」
「周將！」
雖然馮三幺一直不說臉上的浮腫是怎麼來的，但是市局特警隊的散打教練謝勁軍一眼就知道怎麼回事，被人抽的。他和馮三幺認識六年，顯然看出了他臉上的痕迹和被踢出特訓班的金楊有干係。所以他低聲安慰道：「山不轉路轉，他總有遇到哥們的一天，到時……」
金楊的臉色頓時又白了一分，他歪歪倒倒爬了起來，再次朝謝勁軍走去。
警備區黃副政委陪著特種兵大隊長霍天佐踱步而出，語氣中不乏討好的道：「霍大隊不放先見識下尖刀連的水平。對了，通訊員，樓下今天是什麼科目？」
不過當桂常一聲開始后，他突然感覺對面的敦厚臉上露出殘酷的笑容，金楊心中一緊，對方的拳頭箭也似地朝他飛來。
馮三幺小小弟出了口惡氣，帶著一絲遺憾對旁邊的好友謝勁軍小聲道：「本來還想在訓練上整死這個王八蛋子，算他運氣好。」
但是他現在無法去找個餐廳服務員來出氣，也就只能充當「服務員」的角色，忍氣吞聲地就地趴下，開始了俯卧撐的艱難旅程。
嗨！顏妖女究竟說了些什麼，竟
馮三幺本身在系統內有一定號召力，幾個外來的警員或許不認識他，但馮氏三兄弟在公檢法系統是威名遠揚，加上對這個遲到者沒什麼好印象，謝勁軍隨之響應，他們也無所謂地附和幾聲。
車上，金楊瞥了瞥冷月潭的神色，無話找話說：「昨晚和顏妖……處長聊了些什麼？」
※※※
桂常的臉頓時黑了下去，朝金楊怒吼道：「立正，向右轉，起步走，1，1，121，1234！停，就地俯卧撐，兩百個。」
他的心頓時放下一半，絲毫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人和市局大名鼎鼎的散打王聯繫在一起。
同樣的部位，遭到三次重擊。金楊幾乎暈眩，他顫抖著爬起來，跌倒！再爬起來，有跌倒！
金楊看到馮三幺嘴唇一張，頓知不妙。
金楊不是沒脾氣，也不缺少所謂的性格。但是他明白一點：人在某種意義上，是由「氣」組成的。但撒氣卻頗有講究。最不能輕易撒氣的對象是你的領導和執法人員，比如這位桂常上尉，不僅是他目前的領導，還是真正意義上的執法者。最佳的出氣對象是服務行業。因為前者兼具「管理」和「修理」你的資格，而後者卻是因為你口袋的錢而求你。
冷月潭微一猶豫，道：「我離開的這短時間，能不能偶爾去看看我爸媽。」
金楊回到方隊后，桂常上尉神情反而平靜下來，至少臉上的表情讓金楊看不出半點危機。
再一次驗證了群眾的眼睛不僅是「雪亮」地，而且群眾的力量是強大地。
「……」
「抱歉，本來應該送你過安檢。但是我今天要去報到……」金楊不想讓自己看起來不近人情，但情勢逼得他不得不如此。他匆匆交代了一些諸如換登記牌繳納附加費和保險費等事宜后，掉頭上車。
霍天佐也隨之回頭，眸間卻不經意滑過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輕咦一聲，扒開幾名隊員，抬眼一看，這不是金楊嗎？
「謝勁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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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勁松，馮三幺。」
抵達機場，冷月潭仰望著巨大的候機室，眸子里流露一絲茫然。
暗暗嘆氣，同時心中打定主意，決不心軟。該走一定走。
「砰！」他結結實實前跌。
馮三幺不解恨地說道：「金楊，我告訴你，你的對手是誰，你就再也沒勇氣爬起來了。他叫謝勁軍，市特警大隊散打教練，去年市政法系統的散打亞軍獲得者。」
大廳中死一般的沉寂。所有的人都停住了對練，很多人流露出不滿的目光。
金楊緩緩靠近，猛然一膝頂向謝勁軍的襠胯，反肘砸向他的脖頸，原套路是軍體拳中比較陰毒的招數，掏襠掐脖。他換成了更狠更凶的踢襠砍脖。
簡樸毫不理睬，繼續作訓前動員講話：「擁有一身凌厲、迅猛的徒手格鬥功夫，用以對付暴力罪犯，是一名優秀警察的特質。下面我很榮幸地為大家介紹，武江市警備區尖刀連連長桂常上尉。他曾經獲得省軍區散打比賽冠軍。大家熱烈歡迎！」
金楊被砸得眼冒金星，還納悶對方是不是失手之際，第二拳照著他的腦門又是一下重的。金楊發出痛苦的喊叫聲，象折斷雙翅的鳥兒一樣，仰面倒地。
黃副政委哦了一聲，「這就沒什麼好看的嘛，一群公安，不入霍大隊法眼……」
十一名學員熱烈地鼓掌！
「彭！」這次謝勁軍霞手更狠，左拳砸在他的肘關節上，右拳精準地第三次擊中他的腦門。
「我抄你馬的，馮老三，你胡說八道！」金楊爬起來就朝馮三幺衝去。
「作為合格地二十一世紀公安警察，我們的職業素養和全面發展要體現在什麼地方？你們十一個人是省廳從全省挑選出來的精英，其中有獲得市政法系統散打比賽的佼佼者，有一級所所長三名，各警種隊長……」正在訓話的這位來自省廳特警大隊，三級警督，姓簡名朴，三十四歲，他眼睛的餘角瞥到姍姍來遲的金楊，目光驟冷，「這次不僅特別委託警備區進行軍事特訓，強
「霍大隊請說！」他滿臉堆笑。心想，只要不是太違反紀律，他說什麼自己還能不答應？
「到！」
「金楊……」冷月潭突然喊他名字。
金楊狐疑地看著馮三幺，心想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但是他又不能不聽領導的話，一溜了之。
金楊的膝肘全部擊空。由於他發了全力，力量的慣性使得他很難快速收肘，於是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肘子竟然送到隊方攻擊的有效距離之內。
「到！」
放眼一看，足有近千平米的訓練廳中擺放著各種器械，但是最引人注目的還是打廳中央一排和他同樣身穿警服的同事。
但是別人聽起來就顯得刺耳。
出門上車，車上河堤，大約十分鐘後上了高速。
「到！」
念完金楊的名字后，現場的氣氛明顯古怪起來，金楊皺了皺眉，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出了差錯，他的眼睛也隨之落到對練對象謝勁軍身上，很普通一人，身高不如他，眼神不是特別亮眼，一張敦厚的老實臉。
正當金楊幾乎要走到玻璃門前時，桂常上尉突然朝簡樸督導作了個踢打的手勢，「我說句情，讓他留下來吧，十二個人正好湊雙對練，否則就掉單了。」
「報告簡督導！金楊同志在夜總匯與人爭小姐，大打出手，所以……」
省廳的督導簡樸憤怒地指著金楊，「你叫什麼名字，那個部門的，是誰推薦你來的？」說著，他氣鼓鼓地翻起了手中的花名冊。
一排學員顯然有人接受不了，所以發出的聲音稀稀落落，參差不齊。金楊倒是不反感桂常上尉的這種軍事化教育手段，警校期間他也參加過幾次軍訓。加之自己遲到，所以他的聲音格外的響亮。
「報告簡督導！他叫金楊，邯陽北里派出所停職所長。」馮三幺半腫的眼睛朝金楊射出一道冷芒。
「王八蛋！」金楊終於明白過來，憤怒地沖向謝勁軍。
金楊對這個什麼班根本就無有興趣，當即拍了拍屁股，轉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