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翻身記》第二卷 崢嶸歲月

第一百零六章 權利蛋糕

第二卷 崢嶸歲月

第一百零六章 權利蛋糕

「他恰好不缺這兩樣。」寧夏淡淡一笑,硬線條的長臉上難得顯出女性的柔和。金楊心道:女人再強硬畢竟還是女人,她笑了起來還蠻有女人味的。
金楊笑了笑,又說道:「寧書記分管紀委哪個科室?」
寧夏拿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然而她並沒有說話,馬上掛斷。很快,餐廳外響起敲門聲。
他聽過一個故事,以前還不以為然,但現在卻感同身受。于尚先某次講了個故事,說武江市某著名企業家,得罪了市委某個領導。該領導給市紀委打了個電話。於是,市紀委第二天給這個企業家開個稅務稽查通知,把企業家帶到某處『協助調查』。該企業家不服,紀委人員告訴企業家,不是查你,而是查某個領導,只要你能指認那個領導在經濟上有問題,你就沒事了。於是乎,這個企業家離倒霉不遠了。他能堅持住一言不發,少不了吃一頓虧;如果他在利誘威逼下堅持不住協助提供證明,只要送禮金額在五千元以上,該受禮的領導不管有事無事,都會對他懷恨在心。
金楊忽然掏出香煙,「我能抽支煙嗎?」
金楊徑直朝房間裡邊走去,乾脆簡單道:「不麻煩你們了。我就在這個房間休息。」
寧夏點了點頭。金楊啪的點燃香煙,吞吐間開口道:「我今天上午突擊學習了下,了解得很粗淺。寧書記負責審理本機關直接立案查處的案件和各鄉鎮、縣直各部門報批或備案的案件;受理黨員、幹部對縣委、縣政府批准的和縣紀委、縣監察局給予黨紀、行政處分不服的申訴;受理其他黨員、幹部對各鄉鎮黨委、政府和縣直各部門批准的黨紀、行政處分不服的申訴……」
「你要什麼?」寧夏終於神動。她很聰明地沒有問他怎麼有這個把握。
「哦!你不是和百均書記關係不一般嗎?」寧夏很快反應過來,金楊這手應對的是即將到任的一把手張全祿。
「昨天利書記告訴我,還要到一個新的監察局長。而這個局長位置原本應該是你的,你讓了出去。為什麼?」寧夏本想說,你若以紀委副書記的身份兼任監察局長一職,按慣例排名就是常務副書記,副書記中穩穩地排名第一。
「我不想害人,但一定不能被人害!」金楊淺笑道:「僅此而已。」
他看了看號碼,臉色微變,對金楊說了聲抱歉,便急匆匆走出房間。
計光謀略一尋思,歉然對金楊道:「我還忘記了,上次老柯出事,紀委有人打電話通知,暫時不要讓人進入這個房間,我就吩咐樓層暫時封閉這個房間。」
計光謀回答道:「大部分情況下如此,但有時也會做適當的變動。比如十五號和九號樓。看書記習慣,前任毛書記喜歡十五這個數字,柯書記喜歡九號,寧書記固定在七號辦案。」
「很籠統的理解。」寧夏微笑道:「紀委的立案權和處分權是最大的權利。它的獨特性造就了它的神秘性。很少有老百姓了解這個部門的真正權利。只有當官的怕這個部門。」
「宋光明玩不過熊德壯。」寧夏突然說道。「監察局在柯遠帆期間就是熊德壯的自留地。副書記帶個副字,但監察局長卻是貨真價實的一把手。凡是享受過絕對權力的人,終身都會想念它,輕易不會放棄。」
招待所外表呈廠字形,除了廠字兩翼的各五層大樓外,還有十幾棟單排聯排別墅,分別被冠之為二號樓到十八號樓。其中因東西方禁忌原因,去掉了『四』『十三』『十四』三個數字。
金楊以警察的角色看了看屋子一眼,不動聲色道:「紀委一直沒有來人查看?」
計光謀說了幾句客氣話,三人來到走廊外,在樓梯岔口處分手。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地是,寧夏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她拿起果盤中的一片哈密瓜,細咽慢嚼著……
女服務員大概知道自己走了嘴,臉色忐忑,躲躲閃閃道:「走了,又來了……」
金楊靜靜看著他的背影,走到門口,關上門。回過頭,目光炯炯地打量起柯遠帆的轉用休息間。
「我若說我和張全祿書記一樣,志不在此。寧書記相信嗎?」金楊希望寧夏明白,他不是她的攔路石。
看起來清遠紀委比交通局簡單,但反過來說,最簡單也意味著最複雜。甚至都複雜到看不清誰是你的對手,不比交通局的一目了然,盯死馬閻王即可。而清遠紀委的關係錯綜複雜,戰與和都分不清方向。特別是張全祿這個未知數。因此,一定要考慮和某些人達成同盟,甚至做出一定妥協。無疑,寧夏是最佳選擇。
金楊想起她和柯遠帆的傳說,以及前任紀委書記,也是現雲西市紀委毛副書記之間的曖昧謠言。看著她遠比一般女人有硬度的臉龐,心中感慨,女人從政的能力現在絲毫不遜色于男人。在華夏歷史上先後有三位女人在政壇表現不俗,她們分別是呂后、武則天、慈禧。政治是一項男人玩了很久的遊戲,女人在參与這項遊戲時註定越來越男性化,使之在掌握權利之時逐漸失去自我的控制力。由於從政的機會相對男人少,她們從政的慾望便像積壓千萬的火山,在一個相對短的時間釋放出巨大的能量,對社會造成空前影響。女人一旦主政,她們陰柔的品性很可能轉變為陰很的劣性。面對男權統治已久的社會,她們為了尋找一種心理優勢,她們有時會把自己包裝成自己也不認識的女人。
「計主任,你帶金書記去休息,順便帶他去看看紀委的辦公房間。」寧夏說完后,對金楊道:「中午家裡還有點事,先走一步。」
「只知道是省紀委下派的,具體的就不知道了。」寧夏反問道:「金書記了解?」
聽著寧夏的話,金楊笑了笑,「對於新書記,寧書記了解多少。」
計光謀很快走到他側前方,引著他來到主樓五樓五一零八房門口,計光謀殷情地替金楊打開房門。兩人進門一看,均皺起眉頭。
「這是紀委中的要害部門。」話音剛落,金楊接著道:「我傾向寧書記繼續分管審理科。」
計光謀沿路想和金楊套近乎,金楊一直不冷不熱。但不管他如何冷淡,計光謀似乎毫不介意,一如既往的笑臉恭迎。那架勢幾乎把他等同伺候縣委書記的高度。
計光謀聽到苗苗這個名字,臉色微變,驚道:「她不是走了嗎?怎麼還在這裏上班?」
「僅此而已?先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寧夏第三次露出笑容。看金楊的目光與剛才相比多了一點東西,稱讚,亦或還有一絲敬畏。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啊,她心中感嘆著,伸出手來,「權利需要制衡!特別是紀委這個特殊部門。」
計光謀先是帶他去看了紀委在招待所的『辦事處』——七號樓。金楊沒有進去,僅在外面瞟了一眼這個清遠官員聞之色變的『七號』。很隨意地問了句,「一直固定在七號樓?」
金楊伸手阻止計光謀的命令,淡淡道,「不用,我只是洗個澡,讓服務員下午再來打掃吧。」計光謀揮退了服務員,正擺開一副長談的架勢時,他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他在巡視組工作期間就拿到了人事資料?為什麼張全祿沒有與他共享的意思,而是讓他獨自前來摸索?還在電話里佯裝著問他?金楊忽然產生了一種不安。他忽然感覺,自己原本以為一片清晰的風景,卻蒙上了一層薄霧。
還有個評論華夏哪個部門的權力最大?管人事的組織部,還是管經濟的發改委?或許都不是。因D公后華夏再無威權人物,集體領導愈來愈依靠紀檢監察系統控制和平衡權利,而在無官不貪的背景下,紀檢系統整人方式五花八門,愈演愈烈,有逐漸向明朝『東西廠』轉變的趨勢。
這讓金楊暗暗吃驚。他在政法系統呆了幾年,也享受過一定程度上的權利。但是能讓一個家產千萬的正科級幹部如此巴結的,卻只有紀檢委的官員。
很快,一名二十齣頭的小女孩小跑著進入五一零八,神情緊張地喊了一聲:「計總!」然後小心翼翼地瞟了金楊一眼。
金楊笑應道:「很親切!」
計光謀對金楊燦燦一笑,快步來到走廊上,大聲吼了一句,「服務員?」
「金書記,今天一是為你接風,二是和你商量下如何迎接新書記的到來,三是談談最近的工作安排。」
金楊頓了頓道:「紀檢委很有權利,甚至在某些時刻超出法律的範疇。」金楊所指的是『雙規』。一般的犯罪嫌疑人逮捕后還可以會見自己的律師,但是被『雙規』者不可以;如果被判有罪,『雙規』期間的時間甚至不計入刑期,某種意義上,『雙規』就是變相拘禁,無需通知任何法律機關便可擅自執行。權利之大,是懸挂在黨員幹部頭上的一柄利劍。
計光謀把目光投向服務員。
「進來!」她的語氣再度恢復冷淡。
寧夏抬頭看了金楊一眼,慢條斯理道:「我分管案件審理。」
金楊的這句話說得風輕雲淡,但實際上是在允諾,把很有可能被主客否定的一把菜再端回飯桌上。
計光謀微微一怔,連忙對服務員低喝道:「傻站著幹什麼?還不馬上打掃衛生?」
寧夏當然不知這個年輕的副書記在尋思著什麼,而是伸手習慣性地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指道:「金書記警校畢業,先是在基層派出所工作,然後調到交通局救火,從沒有和紀委打過交道。恕我直言,你對紀檢委了解多少?」
「張秘書?」寧夏收起了平淡低調,突然開始嚴肅起來,用她那刀子般的眼光直逼金楊,「難怪張秘書在省巡視組下達期間要走了清遠紀檢委的人事資料,原來很早就有了定論。黃書記的秘書……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是下基層鍍金的?」
計光謀指著滿屋狼藉道,「怎麼不打掃?你還想不想在這工作了?」
「我、你和宋光明監察局長要私下統一戰線。」他回答了她表面上的問題同時,還回答了她心裏想問的問題。只要他們三個副職站一條線上,不敢說架空張全祿,權利上的制衡卻沒有半點問題。
金楊經過一番深謀遠慮,說道理:「寧書記,我實話實說。我來清遠紀委,不是為了分享既定的權利蛋糕。我放棄監察局長一職,就是希望釋放一種信號。」
金楊點了點頭,「我能不能喊寧書記寧姐!」
很顯然「X姐」這個詞很少出現在紀委強勢女人的記憶中,她微微一怔,呵呵一笑,「那我喊你小金?」
兩人達成初步約定后。寧夏說道:「金書記要不要休息下。」
金楊隨之起身,「慢走!」
金楊心想,不管寧夏是什麼楊的官場女人,就憑她在數次風波中都屹立不倒,並且在每次風波中都能上前一步看來,她遠比大多數男人可怕。他既然上了黃百均的賊船,要想順利脫身還能從中得益,就不得不將各種因素考慮進去。
金楊沒有避實就虛的意思,而是很坦然的回答道:「他叫張全祿,省紀委百均書記的秘書。」
招待所主任計光謀微拘著腰走了進來。
計光謀忽然意識到,此刻不是談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賠笑對金楊道:「金書記,要不給您換間房,五三八八房是個大套間,規格比這間高,是給縣級領導準備的房間……」
小姑娘既委屈又害怕地解釋道:「上次有人吩咐過,這個房間不讓人動……」
金楊不可置否道:「一個缺少上面支持,缺乏基層擁護的一把手,成功是偶然,失敗是必然的。」
金楊哦了一聲,轉身朝廠字行主樓走去。
寧夏一怔。心想自己倒是仔細看過金楊的職業歷程,看上去他還真不像個小廟裡的菩薩。可惜,他還不明白,他即使並非本意,但卻實實際際地攔了她的路。她盤算過,就算張全祿在清遠紀委頂多呆一到兩年,而根據黃百均在巡視清遠期間和金楊的交集,金楊很可能就是黃選定的真命天子。這個『真命天子』在清遠紀委幹上兩屆,就是六年。而一個女人,一輩子沒有幾個六年可以揮霍。
女服務員猶豫道:「應該沒有,我和苗苗分班……」
因此也很容易理解招待所的計主任面對他恭敬而小心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