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節外生枝
連蔓兒又慢吞吞地、小心翼翼地將名帖放回袖子里。
馬車在永和茶樓前停下來，連蔓兒跳下車。果然是縣城，只看永和茶樓的門臉裝潢的氣派非凡，就不是青陽鎮上的茶樓、酒樓可以比的。
「窮家富路，確實是該多帶倆錢。」張氏和連守信也都這麼說，但是他們並不贊同連蔓兒的做法。主要是他們都是本本分分過日子的人，這麼花錢，他們心疼。
石太醫哼了一聲，起身告辭，大家忙送了出去，連蔓兒因為會賬，落後了一步。等她走到茶樓門口的時候，石太醫已經走了，連守信眾人正在等她。
「石太醫，」連蔓兒向石太醫行禮，「我們是三十里營子連家的，多虧您救了我娘的命。我爹幾次去您府上磕頭，您都不在。」
五郎恍然大悟，心說果然是女孩子心細，他就沒想到這一層。
兩輛馬車，連蔓兒和五郎、小七坐了一輛，連守信帶著二郎和三郎坐了一輛。
有點冷，連蔓兒的身子往回縮了縮。
「打尖，喝杯茶吃點點心啥的。早上心慌，沒吃好。」連蔓兒答道。
「不會吧！」連蔓兒扶額。
連蔓兒這個時候也看見了，下來的三個人中，有一位正是石太醫。
進了城，在一處三岔路口，連守信讓馬車停了下來。
「行，那咱就去哪。」連蔓兒道。
「我們是去宋家，想見見沈老夫人。」連蔓兒嘻嘻笑道，「不瞞石太醫說，我們從鄉下來的，怕高門門檻
連蔓兒曾聽過，錦陽縣城，是那些有學問的人嘴裏所說的「兵家必爭之地」，在這裏曾發生過無數次的血戰。這城牆外，曾許多次伏屍千里。
在雅間坐定，自然是石太醫坐了首座。連守信就又要給石太醫磕頭，被石太醫攔了下來。
「……王太醫真是個好人，沒有半點架子，扶老濟貧的，人都說醫者父母心，石太醫和王太醫您兩位，都是菩薩一樣的人。」連守信一邊讓石太醫吃茶點，一邊說道。
連蔓兒哎呀了一聲，忙將帖子拾起來，小心地放回袖內。
說完，又看連蔓兒。
冬天的上午多霧，這個時候霧氣還沒有散盡。連蔓兒掀開車簾，可以看見前面淡霧籠罩下的青灰色的城門和城牆。
「這你可問著了。」車夫笑道，「這縣城最好的茶樓，永和茶樓，離宋家就隔了一條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連蔓兒總覺得石太醫的目光落在她的衣袖上。
「前頭帶路。」石太醫對領連蔓兒上樓的夥計吩咐了一句，便當先往樓上走去。
石太醫盯著連蔓兒，連蔓兒喝茶、吃點心。
他們是天沒亮就出的門，三十里路，一個多時辰也就到了錦陽縣城門下。
石太醫想了想，就扭頭和身後的兩個人說了兩句，那兩個人就先告辭離開了。
石太醫的目光落在帖子上，就往
「蔓兒，咱去茶樓幹啥？」
連蔓兒說著，就把袖子里王太醫的名帖拿出來，晃了晃。石太醫的目光黏在那帖子上，也跟著晃了晃。
「領我們去雅間。」連蔓兒脆生生地道。
他們要不快點把事情辦完回去，連老爺子著急上火，剛撿回來的命非得再丟了不可。
永和茶樓的雅間也是設在樓上，小夥計在前面領路，剛走到樓梯口，正巧有幾個客人從樓上下來。小夥計側身讓了讓，連蔓兒這一行人就都停在了樓梯口。
連蔓兒悶頭喝茶，石太醫的意思她大致猜到了。可她不能把王太醫的帖子給他。
連蔓兒把王太醫的名帖又拿了出來，石太醫的眼睛一亮。
「啊？」連蔓兒吃驚，石太醫不像缺馬車用的人。難道因為她不肯將王太醫的帖子給石太醫，石太醫生氣了，所以報復他們？這個報復，僅僅是借走馬車嗎？
周圍的聲音漸漸遠去，灰濛濛的霧氣中，連蔓兒幾乎感覺自己穿越時空，到了古戰場上。
「爹咱們請石太醫喝茶啊，」連蔓兒笑著道，「石太醫，我們在樓上要了雅間。」
「大伯他們這麼愛折騰，肯定是有錢燒的。咱就替他花上幾個。」連蔓兒是這樣對五郎幾個人說的。
連蔓兒就將帖子收了起來。
「行，那就先去宋家吧。」連守信聽連蔓兒說得在理，也就點頭。
石太醫哼了一聲，捏起一塊點心，又放下。
關於銀子這件事
石太醫的眼神一暗。
連守信連磕了三個頭，才被旁邊的夥計拉起來。
「我記得。」石太醫道。
人類繁衍生息的力量是如此的強大，不用滄海桑田，只需要幾十年，便是一番新天地。
這時就有夥計將連蔓兒叫了幾樣茶點都送了上來。
「哦。」五郎就有些無語。
連蔓兒沒聽他們的。錦陽縣城可不是他們去慣了的青陽鎮，行動怕就要花錢的。把錢帶足了，也免得遇事束手束腳。
連蔓兒慢慢站起來，衣袖下垂，一張大紅燙金的帖子滑了出來，掉在地上。
連守信不明白石太醫為什麼這麼問。
宋家住在石獅子衚衕，不用找人問路，兩個車夫就知道怎麼走。
張氏垂危，因為王幼恆才請到的石太醫，其中的細情有些複雜，連蔓兒也是猜測，所以沒有和連守信說。連守信一直以為王太醫和石太醫是要好的朋友，所以將兩個人一起誇讚。這一點也沒違背他的心意，石太醫是救張氏的恩人，王太醫和王幼恆在他眼裡，同樣都是大大的好人。
連蔓兒這是第一次出遠門，五郎和小七也從沒去過錦陽縣城。馬車裡有軟墊，還預備了一個燒得旺旺的炭爐子，坐在裏面感受不到外邊的寒冷。馬車夫是個愛說話的，知道他們是第一次去縣城，嘴裏就開始說個不停，多是介紹路過的村莊和景緻。
「爹，二伯
「蔓兒，石太醫把咱的馬車借走了。」五郎道。
茶樓的夥計見來了客人，忙上前來招呼。
「不是去王家啊。」語氣中似乎有些失望和……不滿。
「你們去宋家，那姓王的帖子可不管用……」石太醫看著連蔓兒，「我倒是能幫上忙。」
就在這個時候，霧氣完全散去了，露出城牆外鬱鬱蔥蔥的松柏，遠遠近近散落的民居，各種聲音重新又在耳畔響起，剛才那種冰冷、蒼涼的氣氛一下子消失了。
「先去你大伯那？」連守通道。從連守禮的口中知道了連守仁的住處，拐進左邊的路口，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石太醫，我們是去宋家。」連守信老老實實地道。
「你們進城來幹什麼？」石太醫問，「是去王家？」
「哼。」石太醫冷哼了一聲，轉開眼去。
連蔓兒雇了兩輛，都是帶篷的馬車。坐這樣的馬車去縣城，車資自然不菲。連蔓兒摸了摸懷裡飽滿的錢袋，她特意從連守仁捎回來的四百兩銀子中，扣了二十兩出來，作為他們的討債經費。
「咱這也算是姻親第一次登門，不能讓人小瞧了。」連蔓兒道，「咱在茶樓歇一歇，拾掇拾掇。」
「不，咱們直接去宋家。」連蔓兒道。
「快起來。」石太醫就道。
「蔓兒，石太醫咋好像生氣了？」連守信有些鬱郁。
「對，對，請石太醫一定賞臉。」連守通道，恨不得將石太醫給供起來。
「石太醫！」連守信抬頭一看，忙奔上前，屈膝就跪了下去。
城門和城牆都異常的高大、厚實，更顯得樣式十分古拙。走近了，可以看見裸露出來的大青石，上面還有著刀砍斧鑿的痕迹。有一段的城牆頂上，還留著一個鐵鍋大小的豁口。那顯然並不是建造的時候留下的，而是冷兵器血戰留下的印記。
石太醫一愣，然後看到連蔓兒幾個，才露出恍然的表情。
「大叔，」連蔓兒就和車夫商量，「宋家附近有沒有什麼好點兒的茶樓，我們先去那打個尖。」
他們這輛馬車在前頭走，連守信那輛馬車跟在後頭，就往永和茶樓來。
「不先去你大伯那？」連守信遲疑。在他的內心，連守仁做事不地道，他想和連守仁當面理論，能把事情在連家內部解決，就不用鬧到宋家去。
就是連守信都看出石太醫似乎有話要和連蔓兒說。
連守信心中感念石太醫救了張氏的命，才保全了他這一個家，後來想去答謝，卻一直沒有機會見到石太醫。現在突然看見石太醫，簡直跟天上掉下來的一樣。他是實誠人，也顧不得這是大庭廣眾之下，一個響頭就磕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