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章 殺年豬
這下，連蔓兒又想看了。她就又轉身出來。
豬這種生物，感覺到要被殺掉吃肉了，也會拚命反抗的。張氏怕豬從豬圈裡跑出來，傷了幾個孩子。
連老爺子笑了。
古氏是添柴火添得急了點，聽周氏這樣罵，扭身想要反駁，最後還是底氣不足，忍了下來沒有說話，抬手從灶下抽出兩根柴火來。
張氏在旁邊告訴連蔓兒，這樣豬血才不會凝固，蒸出來的血旺，才會嫩滑均勻。
豬內髒的處理很簡單，除了大腸。大腸很臟，處理起來相當的麻煩。周氏的目光在幾個媳婦身上掃視。
「連大叔，兒孫多，都有力氣，您老有福氣啊。」張屠夫道。兒孫多，都正是好年華，抓豬這種力氣活，都不用請外人幫忙。
這是在選擇下刀的地方，眾人都在旁邊津津有味地看著。
「我爹馬上就到。」連蔓兒讓開道，走過去也抱了個大木盆往外搬。
等客人漸漸少了，小七就開始走神，張氏看出來了。
「老大媳婦，你咋燒柴火哪，狠獃獃的，你跟誰賭氣？不樂意幹活，你屋裡放秧子去，別在這跟我使性子。」周氏叱罵道。
兩隻豬，處理過後，整整四大木盆的豬血，周氏就讓又拿了小點的盆子，將豬血分裝出來，送給近鄰和同村的親朋好友。
這會工夫，連守信、張氏和趙氏都回來了。
連蔓兒覺得自己不大能受得了血腥場面，就扭身回了屋。等她坐到炕上的時候，那頭豬最
莊戶人家，平常過日子，除非是家裡來了客人，否則大多是捨不得花錢買肉吃的。但是每一家都會養上兩三口豬，養上一年，等過年的時候就殺掉。大部分豬肉還是要賣掉，換些銀錢，採購過年需要的東西。甚至有的時候，一口豬賣的錢，要用來支付來年全部的油鹽醬醋等花銷，有的人家全靠著這些錢積攢下來，才能給兒子娶媳婦。
連蔓兒先到了上房。外屋裡，東西兩個大灶都在燒火，鐵鍋里裝了滿滿的水，鍋底已經翻起了水花。燒火的是何氏和古氏兩個妯娌。
東廂房前面的空地上，已經豎起了幾根木頭搭成的架子。架子下面堆了厚厚的黃土。再旁邊是木案板。
古氏身上穿著周氏的舊衣裳，頭髮用了一塊藍色的土布包著，完全是普通莊戶人家媳婦的打扮。幾天的工夫，在周氏的調理下，她燒火、幹活的動作已經相當的熟練了。
「等客人散了，咱不做飯，直接回去。」張氏道。這樣也趕得及回家幫忙。
張屠夫動作還真快。
「來來回回地跑啥，靠邊上點，別碰著。」張氏端著一盆水笑著數落閨女，語氣中都是疼愛和縱容。
「我給春柱家送豬血去。」張氏抱起一盆豬血，快步往外走。
趙氏順從地進屋去燒火，古氏賠著笑臉走出來，看見盆里堆著的，裏面很有料的大腸，臉色立刻就更白了，脖子往前一伸，乾嘔了
何氏和趙氏都干過，如果分派給張氏，都是連守信頂著周氏的壓力，替張氏乾的。
「你爹和你娘，還有你三伯娘哪，咋沒回來？」連老爺子見只有幾個孩子回來了，就問道。
連蔓兒幾個只好站在院子當間，遠遠地瞧著。
這又是連老爺子極愛聽的話，他看了看幾個幹活的兒子，滿心眼的高興，再一扭頭，就看見了連守仁和連繼祖。這父子倆跟在連老爺子跟前，卻沒進豬圈去抓豬。連老爺子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不過隨即就過去了。他紅光滿面走在前面，彷彿率領著千軍萬馬得勝歸來。雖然他身後就是幾個兒孫，扛的只是兩頭家養的豬。
兩個大木盆，每個裡面都接了半盆還在冒熱氣的豬血，連守信和連守禮各自拿了幾根秸稈，正在一邊往裡面加鹽，一邊快速地攪拌。張氏端了水走過去，將水摻入豬血中，連守信和連守禮繼續不停地攪拌。
連蔓兒趕忙撤身出來。周氏要是看你不順眼，不管你做啥，她都有本事挑出錯來。這種情境在連家很常見，只是今天，古氏代替張氏和趙氏，成了那個倒霉的媳婦。
「哎。」連蔓兒答應了一聲，幾個孩子就繼續往院子里走。
這些正是連老爺子最愛聽的話，連蔓兒不由得想，別看張屠夫長得五大三粗，乾的是殺豬賣肉的買賣，人可很會說話，怪不得同樣賣豬肉，他的買賣是最興隆的。
周氏扭頭，看向還在外屋燒火的古氏。
「連大叔，你們家這豬喂得好啊，溜光水滑的，肉膘也夠厚。」張屠夫哈哈笑著豎起了大拇指，「還有這豬圈，也是一絕。我看過這老些人家的豬圈，就你們家的這個收拾得是真乾淨。」
當初分家的時候，連老爺子曾經有話，豬圈裡的豬不分，過年殺豬，給連守信一家分肉。
連蔓兒就上前跟連老爺子、張屠夫打招呼。
「這盆給你大姨奶家送去，那盆給里正家……」周氏一一分派著。
張屠夫、連守義、連守禮、連守信、二郎、三郎就都跳進豬圈，連蔓兒幾個要過去看，被張氏攔住了。
處理豬血、內臟這些零雜的活計，就是連家人自己的事了。
豬殺完了就是吃肉，何氏生怕漏掉了啥，今天一天都不打算出門。趙氏老老實實，周氏吩咐啥是啥，古氏……
「先抓豬。」連老爺子見幾個兒子，孫子們都到齊了，就將手一揮，下了命令。
「別站那害事兒，」周氏看見連蔓兒幾個，「你爹咋還沒回來？」
連蔓兒知道，張氏心裏高興。家裡殺豬，大傢伙兒都高興，就是周氏的臉上，也少見地有了點笑模樣。
今年張氏分家出去，有了底氣，先溜了。那這活計會落
一頭豬被倒吊在了木架子上，張屠夫從旁邊的案子上拿起自己的包袱，從裏面取出一把殺豬刀，一塊磨刀石。刀是早就磨好了的，但是他還是象徵性地將殺豬刀在磨刀石上磨了兩下，然後走到架子旁邊，打量著那頭豬。
「得了，等會我和你爹收拾，你們先回去吧。」張氏就對幾個孩子道，「有啥活，你們就幫著干點。」
往年殺年豬，清洗豬大腸這個活計，周氏都是分派給她最「關注」的兒媳婦。
「去上房，問你奶有啥活沒有。別在這跟前站著，一會抓豬，別碰著你們。」連老爺子道。
進了院門，就看見連老爺子、連守仁、連守義、連繼祖、二郎還有張屠夫站在豬圈門口，正在品評豬圈裡的豬。莊戶人家殺豬，一般都要請專門的殺豬匠。張屠夫殺豬的手藝遠近聞名，連家殺豬，一直請的都是張屠夫。
「老三媳婦，你替老大媳婦去燒火。」周氏就道，「老大媳婦，你出來，把這腸子收拾乾淨了。」
「我的話又不入你的耳了，你跟我這置氣？那都燒著了，你還往外拿。你又想燎房子了？」周氏又罵。
第二天，早點鋪子照常開業。
「我爹和娘他們就在後頭，我們先跑回來的。我娘讓我們看有啥活，先幫著乾著。」連蔓兒就道。
二郎和三郎都拿了大木桶，從上房裡提了燒得滾開的水出來，倒在已經死了的豬身上。等將豬燙得差不多了，張屠夫手裡換了一把刮子，
他們這裏，管這個叫做殺年豬。
小七正想著要回去看殺豬，巴不得聽張氏這麼說。
害事兒，是他們這的土語，就是礙事的意思。
就聽見豬圈裡傳出來一陣陣豬的嚎叫，沒用多少時間，連家的眾男丁就將兩隻豬捆住四蹄，用粗木杠子抗了出來。
「明天家裡殺豬，你們早點回來。」連老爺子道。
不過，家裡殺了豬，孩子大人還是要打打牙祭，過年的肉也豐足一些。
周氏站在後門口，正指揮著三郎和連守禮往外搬大木盆。
「行，我們明天趕早回來。」連守信就答應了。
連蔓兒扭頭偷笑，張氏幹活任勞任怨，從不拈輕怕重。可是，她就是碰不得大腸，不僅自己不會碰，不會吃，也不讓連守信和幾個孩子吃。
隨後，就是取下豬的整副內臟，然後將剃得光溜溜的豬從架子上取下來，放在旁邊的案子上。張屠夫又從袋子里取出砍刀，將整隻豬分拆。
今天殺豬，家裡的人都被周氏支使得團團轉，並不需要連蔓兒再做什麼。周氏見連蔓兒有眼力見兒，就又將目光轉向古氏。
殺年豬代表著快要過年了，代表著富足，代表著可以飽飽地吃上一頓香噴噴的豬肉。在孩子們眼中，殺年豬幾乎是僅次於過年的，最為歡樂的節日。
連蔓兒、五郎、小七還有連葉兒就都離了早點鋪子，往家裡走。
連家今年養了三頭豬，連老爺子打算殺掉兩頭，那頭還不大夠分量的再養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