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絮棉花
李氏的話說得很含蓄，直接說連蘭兒做的事不應當，說金鎖配不上連蔓兒，那不是李氏的風格。當然，如果換作是周氏，這個時候肯定是直接罵上了。
「半夜裡，我和哥都睡著了，爹來敲門。……就在我們炕上睡了一宿，唉聲嘆氣的。」小七告訴連蔓兒。
為了讀書方便，五郎和小七就住在前院。他們住書房的外間，和魯先生的卧房挨著。
兩個孩子都很有規矩。五郎一一和屋裡的人打了招呼，才往外走。小七也一一地和屋裡的人打了招呼，卻單單沒有招呼連守信，只是垂著眼皮在連守信跟前走了過去。
「自家的閨女，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虧著自己個還沒啥，這一生的大事，要是虧著閨女，這當娘的會咋想？這比真拿刀剜她身上的肉還疼啊。你們老爺們心粗，唉。」
「嗯。」連蔓兒點頭，「咱不管他們，咱睡咱的。」
李氏總是要給姑爺面子的。
「娘，你先回去，我一會就來。」張氏就道。
連蔓兒側著耳朵聽了聽，外間屋裡，啥動靜也沒有。連蔓兒暗暗點頭，李氏肯定是這兩天勞累到了，所以睡得沉。
連守信走到門口，推了推門，自然是沒有推開。他只得轉回身，彎腰撿起張氏扔出來的那隻鞋，隨即就在台階上坐了下來。
「姥，你知道為啥，我娘就跟我大姑不對付嗎。」連蔓兒小聲問李氏。
小七扭過頭
沏好一壺熱茶，連蔓兒又將水壺重新放回爐灶上，又在水壺裡加了些水，繼續燒著，這才提著茶壺進屋。
「大姑把大姑父給趕走了。」張采雲就小聲道。
連枝兒、連蔓兒和張采雲就陪著李氏從鋪子的後院出來，繞過菜園，從西跨院的角門進了宅子里，順道正好去酸菜作坊看了看。
因為怕耽誤大家幹活，李氏只看了看，就出來了。
「你忙你的，有枝兒和蔓兒陪著我哪。」李氏道。
連蔓兒也上了炕，坐在李氏身邊，看了一會，她也學著李氏的樣子，往裡子上絮棉花。
連守信獃獃地在窗下站了半晌，終於絕望了，張氏是不會心軟來給他開門讓他進屋了。
「娘。」李氏坐在炕里，連守信就側著身子，坐在炕沿上。「……他大姑是這麼提了，親上做親。可我並沒答應啊。孩子他娘跟我嘮著嘮著，不知道咋回事，就生那麼大的氣。」
連守信幾乎是不由自主的，跟在小七身後。
「都是利落人。」李氏就笑道，「你們忙你們的吧。」
李氏說著話，就穿鞋下炕。雖然心裏還有很多的話，但是李氏不能什麼都說，就是這些她能說的，她也不便往深里說。
「小七，」連蔓兒就偷偷問小七，「昨夜裡，爹上你們那去了沒？」
不是一天兩天的貪新鮮，而是每天，根本就不用人提醒。
「娘，這事，是怪我。孩子他娘對我、對我家裡的人，那從來都是沒說的。娘，你這一說，我就明白了。」連守信忙站起來道。
「他娘，孩子他娘。」連守信低低的聲音叫道。
連守信站在門外解釋，半晌，也沒聽見張氏有什麼動靜。連守信就朝門口走了兩步，似乎是想回屋。就在這個時候，一隻鞋子從屋裡飛出來，砸在連守信的胸膛上。
一般的小孩子，都喜歡個貓兒、狗兒的小動物。但是喜歡歸喜歡，好些小孩子就喜歡抓著小動物玩，而真正有耐心照顧小動物的，並不多。小七就不一樣，也不用大人多關照，他就很有耐心地每天給奶貓大花準備吃的。他還不嫌臟，每天都給大花換貓沙。
第二天，神清氣爽地起來，略收拾了收拾，連枝兒、連蔓兒、張采雲和李氏就到早點鋪子來吃早飯。
大家一起坐下吃早飯，張氏依舊不答理連守信，幾個孩子也都低著頭，自顧自地吃完。五郎和小七就背了書包準備去上學。
所以，怪不得大家都喜歡小七，也怪不得奶貓大花最喜歡的人是小七。
張氏和連守信早都起來了，正在鋪子里忙活。不過，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連守信的臉上帶著討好的神奇，而張氏卻每每躲避
回到內院，大家就都到東屋來。太陽已經升上來了，陽光透過琉璃窗，灑滿了炕上，將兩間屋子照得亮亮堂堂的。
屋裡張氏早已經在被窩裡躺下了，聽見連守信敲窗的聲音，只是在被窩裡翻了個身，就不動了。
那是一件細布的棉襖裡子，看大小，應該是連守信的。
將一壺茶並幾個茶碗都擺在炕桌上，連蔓兒又拿了攢盒，裝了一攢盒各樣的點心和果子，也在炕上上放了。
「我知道了。」小七眨了眨眼睛，點頭。
連守信沒敢攔著張氏，他攔住了李氏。
酸菜作坊里，張氏正帶著人忙活著。今年用的都是去年的老人兒，大家見她們來了，就都停下手，笑著打招呼。
李氏又拿了一個棉花包打開來，先撕了一大塊下來，放在細布裡子上，接著又用兩手將棉花撕成一小片一小片薄薄的棉絮，一片緊壓著一片，層層疊疊地絮了起來。連枝兒和張采雲也拿了另外一件裁好的裡子，兩個人一起開始絮棉花。
「姥，喝茶吃點心。采雲姐，喝茶吃點心。」連蔓兒招呼。
連守信被晾在當地，秋末的風吹來，卷著幾片落葉，在他的腳跟前打了個旋兒，又吹走了。
乖乖的、喜歡粘著他，他的寶貝小兒子小七，竟然不答理他了。
將飯桌收拾了，張氏對趙氏和連葉兒囑咐了兩句，就要
「親上做親，這應該是好意。」李氏個性溫和，說話也慢聲拉語。「自己家的孩子啥樣，咱自家都應該知道。做親啊，都講究個般配，虧著自己個不好，也不能虧著人。孩子們不般配，這是一生的不如意。手心、手背的，那都是肉。……咱蔓兒的樣貌、人品是啥樣，咋的也得說個差不多的。那差得多的，也不能上門來說不是嗎。」
身上只穿了單衣，即便是連守信，在廊下坐了一會，也覺得冷了。連守信站起身，走回門前，試著又推了推門。門依舊是插著的。連守信就又走到東屋的窗下，抬手敲了敲窗戶。
「還是這琉璃窗子好，透亮。」李氏上炕說道。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李氏笑道。
張氏的脾氣當然好，不然也就不止是將連守信趕出去那麼簡單了，連蔓兒心裏暗道、想想連守信黯然而去的背影，連蔓兒在被窩裡偷笑了一陣，才又睡了。
這個時候的夜晚，天氣已經有些冷了。
西屋裡，看著連守信垂頭喪氣地去了前院，連蔓兒才將窗帘放下，重新躺回被窩裡。
「夫妻倆，沒有隔夜的仇。說開了就好了。你忙你的吧。」
「姐，爹和娘生氣了？」小七又問連蔓兒。
連守信的身體往後仰了仰，那鞋子就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說著話，李氏就將炕上一個大包袱打開。包袱裏面放的是幾個用紙包裹的棉花包，還有幾個裁好了的尺頭。李氏挑了一個尺頭，在炕上鋪開。
「小七，走了，再晚該遲到了。」五郎在前面招呼道。
不過，連守信也聽明白了李氏的意思。
連守信沒有辦法，只得慢吞吞地從窗前離開，低著頭，往前院去了。
茶壺裡的茶葉被熱水一衝，就有茶葉的清香漾了起來。
連蔓兒沒急著上炕，她先搬了一個小炕桌放在炕上，又拿了一個茶壺，從旁邊的茶葉盒子里取了一撮茶葉放進茶壺裡，轉身出屋。外屋的灶上，坐著一隻大水壺，裏面的水已經燒滾了。連蔓兒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了塊棉布巾帕下來，墊在水壺提手上，將水壺裡的水倒進茶壺裡。
連蔓兒正看得歡快，突然覺得身邊有些異樣。她微微扭過頭，就看見連枝兒和張采雲也都圍著被坐了起來，而且都將頭挨過來，也往外看。
連守信頓時玻璃心了。
「大姑也有脾氣啊，我聽我娘說，大姑脾氣可好了。」張采雲又小聲地道。
「小七，你跟誰都打招呼了，你咋不答理你爹啊？」連守信追出去，問小七。
「哦，來了。」小七應了一聲，也不理連守信，扭頭就跑了。
「嗯。」小七將一碗拌好的貓飯放在炕上，招呼奶貓大花過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