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推手
連守仁現在做了縣丞，老武家為什麼還敢賴租子？無非是看透了連老爺子的心思。連老爺子是什麼心思哪？連老爺子心軟，要幫助他們，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連老爺子要臉面，要名聲，所以武家才敢肆無忌憚地賴租子，還威脅說要弔死在連家老宅的門口。
「你爺那是多厚道的好人啊，你咋就這麼心黑手狠啊。大侄子，你一點也不像你爺，咱們親戚里道的，你真下得了手啊，老連家的家風變了。……租子我們交，我們交還不行嗎……」
連蔓兒明白了，連繼祖這時想當甩手掌柜。
「這個法子，我不信繼祖哥和大嫂自己就想不出來。」五郎道，「他們就是想讓我爹做這事，他們落得清白。」
連守信這是真心的老實話。而說在這裏，所起到的作用，正是連蔓兒希望的。將她們自家擇得乾乾淨淨。
「有啥不方便的。」連繼祖趕忙道。
「這個就得看情況了。」連蔓兒想了想，說道。如果連繼祖有本事，那麼就完全不用付諸行動，嚇唬嚇唬，租子就能收上來。若是他沒那麼本事，就真得動真格的。
「繼祖啊，你好好想想，也不著急，咋的也得把事情按你爺的心思辦了。要不你回去，在你爺那也沒法交代。」連守信就道。
「繼祖哥，蔓兒這是孩子話。你就聽聽，再想別的好辦法。這最後的大主意，還得繼祖哥你來拿。」五郎就道。五郎聰慧，明白了連蔓兒的意思，這是幫著連蔓兒把話說圓，將
「那個話，說老爺子就不該把地租給老武家，也就繼祖敢說，我就不敢說。」連守信嘆道。
「繼祖啊，老武家……，我幫你去要租子，也跟你自己個去差不多。要這個租子，得想法子。繼祖，你念的書多，你出個主意。」連守信想了想，就道。
那麼想從武家要到租子也簡單。讓他們知道，要租子的人心硬，而且能夠動用官府，就足夠了。
蔣氏這個時候就飛快地看了連繼祖一眼。
我們可不是一定要知道，你不把實話告訴我們，那麼也別惦記著我們幫你收租子。
「是這麼回事，來的時候，我爺是把我叫過去，跟我嘮了嘮。嘮得挺多，就收租子這事，我爺好像也嘮了兩句……」連繼祖做努力回想狀。
「……該收多少，咱就收多少。這個分成，就是給他們老武家佔了大便宜。說到哪，都是咱家寬厚，他們要賴租子，是他們不佔理。……將近二十口人，沒這租子，日子不好過。」蔣氏想了想，就道。
武家老娘撲進了連繼祖的懷裡，一家人抱住了連繼祖的大腿。
看連繼祖的語氣和神態，他來的時候，連老爺子肯定有所囑咐。
連老爺子做過那些年的掌柜，難道就算不明白這個賬？明知道這樣，還將地租給武家兄弟，這簡直是……
「繼祖，你太瞧得起你四叔我了。」連守信苦笑。
「……我爺跟我說老武家日子過得不好
「四叔，你現在門前有這御賜的牌樓，知縣、知府都來磕頭，給你家上禮了。只要你出面，那武家兄弟再無賴，他也不敢賴咱家的租子。」連繼祖又道。
「爐子里還有倆地瓜，應該烤熟了，蔓兒、小七，爹給你們拿去。」連守信站起身。
「我也記不太清了，我爺那話估計也就是說說，大面上過得去就行。咱跟他老武家算啥親戚啊。老武家這麼賴咱們的租子，還讓咱咋手鬆啊。再說，咱過得也不寬綽，家那邊就等著這租子下鍋哪。」連繼祖又道。
他說著話，又看了蔣氏一眼。蔣氏就微微地垂下了頭。
連蔓兒幾乎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就猜到連守信會這麼說。
「繼祖哥，我哥是這麼問。不過，要是有啥不方便的，那我們也不強求。」連蔓兒道。
「四叔，我要是有法子，我也不來找你了。」連繼祖苦著臉，「這老武家，要讓人弔死在咱家門口。唉，我爺就不該把地租給他們。」
當然，如果這麼做，連老爺子原先的那番「好意」就都付諸東流了。
「繼祖，你爺的話，你得聽。」連守信就道，「租子好好地去要，實在不行，嚇唬嚇唬也就得了，別動真格的。要不，你爺的一番好心，就糟蹋了。」連
大智若愚什麼的，連守信做到了。雖然，連蔓兒內心覺得，連守信的出發點和她想的並不一樣。但是這一招太極推手，她們爺兒仨竟然配合得天衣無縫，可喜可賀。
連蔓兒打量了一會連繼祖，不由得又想扶額。連繼祖並不是一個善於說謊、作偽的人。他的神態，肯定是聽連老爺子說話的時候走神來著，沒有將連老爺子的話都聽進去，也沒放在心上。現在聽見他們提醒，這才有所領悟。
「繼祖哥，這你可就想岔了。知縣、知府來磕頭，那是給牌樓磕頭。有這御賜牌樓，我們還是老百姓，是民，不是官。繼祖哥，你不一樣，我大伯是官。要從武家兄弟手裡要租子，民不行，官行。」五郎就道。
租地給別人種，到時候收租子。這本來是再簡單沒有的一件事，可是到了連家，偏就能弄得這麼複雜。連老爺子要放水，連繼祖說就等這些租子下鍋。不過，看連繼祖談及老武家的時候，厭惡之中，未嘗就沒有一點可憐他們的意思。
現在被連蔓兒問到頭上，她也不敢撇清了。如果撇清，那麼就得少要租子。租子少，回去一家人的日子，就更緊巴。
「我想起來了。」連繼祖道。連守信他們不著急，他可是著急。他著急回太倉去。他對三十里營子並沒有感情，他在村裡住得不習慣，還是太倉縣衙里好過。
「繼祖哥，咱爺把地租給他們家，肯定有考量。咱爺是精細的人，你來的時候，肯定都跟你交代透了。這
「好像也就這個法能行，咱家這些人，都賴不過他老武家。」連守禮老實地道。
而蔣氏的意思，顯然是指望著這些租子，想多收上來一些。
最後，連繼祖還是給縣衙遞了帖子。縣衙派下差人，拿了枷鎖來鎖武家兄弟。
不幫忙是最簡單的，但又卻不過這個情面去。
「我是說，你繼祖哥他是不是狠得下這個心？」張氏解釋道。
「繼祖哥，大嫂，你們倆來收租，肯定心裏也有算計。你們覺得，這租子收上來多少算合適？」連蔓兒就問。
……
一家人就都去看連守信。
連守信的這聲嘆息，意味頗為深長。連蔓兒為他感到高興，連守信終於開始獨立地思考他和連家眾人的關係了。
「繼祖哥，你身上肯定帶著大伯的帖子。就是沒大伯的帖子，你自己個寫兩個字，那也比啥都有用。我也不太明白這些事，就是說的孩子話。繼祖哥，你先找里正，跟老武家好好地要租子。他要是再賴，你就遞個帖子給縣衙，都是官，知縣肯定是向著大伯，再說，這事是你們占理。我就不信老武家不怕官，還敢賴租子。」連蔓兒說道。
連蔓兒暗自點頭，連守信這話說得好。
「繼祖哥這麼說，那大嫂哪？」連蔓兒問蔣氏。
不是他們不肯幫忙，而是因為
蔣氏心裏其實有些不滿，對連老爺子、對連繼祖。她知道，連老爺子要做好事，幫助武家兄弟。那也不能就讓他們省吃儉用吧。連守仁的俸祿，加上連花兒的資助，如果是他們一家六口人，那日子過得肯定是寬綽、滋潤。但是一下子多了連老爺子和二房的那十幾口人，這本來好過的日子，立刻就變得緊巴巴的了。
「繼祖他，真會動用官府嗎？」張氏問。
連繼祖的話音一下子頓住了。
蔣氏暗自翻了個白眼。
接下來兩天，連繼祖和蔣氏每天都到連蔓兒家來，說要租子如何如何不順利。連蔓兒一家只是好言安慰。
「哦。」連蔓兒又想了想，「娘，這不是狠不狠得下心的事，繼祖哥想要租子，沒別的辦法，他只能這麼辦。」
連蔓兒點頭，五郎說得太對了。
偏連繼祖老實，將連老爺子的意思說了出來。如果不說，連守信他們也就不會有什麼顧忌，肯定會有法子幫他們把租子要回來。而回去跟連老爺子交代的時候，就算連老爺子有些不滿，那也不關連繼祖和她的事。
說半天，這才說到關鍵處。
商議了半天，得到這樣的結果，連繼祖和蔣氏也只得告辭走了。
「蔓兒，看你還這麼問。我不是說了嗎，我對地里的活，莊稼這收成啥的，我都不懂。三叔、四叔，你們幫我拿個主意吧。」連繼祖就道。
這種情況，讓連蔓兒她們幫忙，輕了重了的，都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