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初春
「……是在縣衙禮房報名，驗看了保舉書，讓我填了單子……」
連蔓兒也笑了笑。
走了周氏，三十里營子安靜了，不過太倉，怕是要熱鬧了，連蔓兒這麼想著，就回了屋。她將連繼祖按了手印的字據收在裝地契的匣子里，小心地鎖好放進柜子里。
周氏剛回三十里營子的那一天，連蔓兒就說了讓她來跪拜牌樓，不過她一直沒來。現在要走了，她來了，看來是想明白了。
五郎今年要參加縣試。
將幾串錢在手裡掂了掂，連蔓兒又將錢放下了。
「繼祖身上是沒錢了。」連守信就道，「這幾天，他一天三頓都是在鎮上酒樓叫的飯菜，還都叫的是最上等的，他還要酒喝。錢花的跟流水似的，我聽武掌柜說，花了大概有二兩銀子。」
張氏見連蔓兒這麼看重這字據，就很是不解。
剛才在路上，她還想著要擺一擺婆婆、長輩的譜，拿一拿張氏，現在她只怕頭磕得不規矩，冒犯了御賜牌樓的神威。
「報上名了嗎，順當不？」張氏就問。
「可回來了。」張氏就用圍裙擦了擦手，從廚房走出來。
連繼祖臉色通紅，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那句有三叔、四叔在這的無賴話，他這次不敢說了。
……
「繼祖哥，你看好了，那不是借據。這個錢，我們沒說讓你還。」連蔓兒就道。
因為看清了連繼祖等人的品性和行事，連蔓兒決定留一手
周氏和連蘭兒坐在炕上，都很識趣地沒說話。
周氏跪在氈墊上，向著牌樓虔誠地磕起頭來。
「哥，家興哥。」小七正在院子里，看見兩個人，就笑著迎了上去。
連蔓兒在旁邊就看出來了，周氏緊張了。緊張，很好，連蔓兒暗道，她並不想讓周氏消除緊張，因此也不說話。
「現在還不知道，反正咱的錢不能白花出去。等以後我繼祖哥要真的還錢，或許這字據我就還給他了。」連蔓兒就道。
等連蔓兒端著菜送進屋的時候，五郎正在說今天報名的經過。
「蔓兒，這錢，你是打算讓繼祖寫借據？」張氏就問。
「跟娘還保密哪。」張氏就笑。
連守信聽見了聲音，和魯先生從前廳出來，就將五郎、吳家興和小七都招呼了過去。
縣試報名，要填寫考生的姓名、年齡以及三代履歷。考生沒有年齡的限制，但是要三代履歷清白，而且守喪期間，不得報名參加考試。這些內容，在保舉書上都要寫明，由那幾位保舉人負責其真實性，到縣衙再填寫報名表格，必須依照保舉書上的來填寫。
「是敗家。」連守信點頭。
有了這五位的聯名保舉書，今天一大早，天還沒亮，五郎就由吳家興陪著去縣裡報名。
張氏就認為連蔓兒還是想讓連繼祖還錢，只是不好明著說那是借據，因此也就不再問了。
果然，坐了一會，周氏
傍晚，一輛馬車在連蔓兒家門口停了下來，吳家興和五郎從車上下來，進了院子。
周氏曾經去過廟裡，對這一片的認知，還停留在過去的一片荒地上。所以，被連繼祖和連蘭兒扶著一路走過來，看見這一大片地如今被整治得齊齊楚楚，儼然大戶的氣派，心裏早就翻騰開了。
連蔓兒放下錢，拿了紙筆。
除了魚肉鍋和幾道炒菜，飯桌上還有一道大蔥爆炒羊肝。
「四叔，」連繼祖期期艾艾地開口，「我、那個、路費都花光了。」
「繼祖哥，我們銀錢出入，都是要記賬的。你按了這個手印，證明你拿了錢，我們好入賬。」連蔓兒就道，「不是讓你還錢。」
周氏進了院子，左右看了一眼，就目不斜視，只看腳下的路，等進了前廳，在炕上坐下，周氏又四下打量了一眼，就收回視線，腰板挺直地坐在那，也不開口。
從前在三十里營子的時候，她很少出門，連蔓兒家開了鋪子，買了地、蓋房子，這些她只是知道，卻一次都沒看過。只有在上次一家人去太倉，從官道上路過，匆匆地看了一眼。不過那個時候，還沒有這座御賜的牌樓，連蔓兒家的新宅也還沒有建成。
一家人這才上桌吃飯。
「那就好，那就好。」張氏笑道。
「這不這幾天，吃飯啥的，不能讓老太太受罪不是，就把回去的路費給花了。」
連蔓兒扶額，連繼祖這也是將來要頂門立戶的男人，這種毫無責任心，遇事就想著靠別人解決，他將來怎麼支撐門戶？
廚房裡，張氏、連枝兒和連蔓兒正在忙活，聽見外面小七喊吳家興和五郎的聲音，就都笑了。
連繼祖這才仔細地將字據看了一遍，他有些不明白，既然不要他還錢，還讓他按手印幹什麼。
回三十里營子一趟，也到了這裏，自然是要進連蔓兒家的新宅子里看看。
連蔓兒這才將錢給她，當著連蘭兒和周氏的面，將雇車的錢是多少，已經付過了，又住宿飯費是多少，都交給了連繼祖都說得清清楚楚。
「娘啊，你老沒看見，老四這房子蓋的，可周正了。那窗子啊，都是琉璃窗，屋裡特別亮堂……」連蘭兒跟在周氏身邊，不住口地誇連蔓兒家的房子如何如何的好。
連蔓兒卻擺明了態度，不按手印，就不給你錢。
「開飯了。」將飯菜都端上桌，連蔓兒就笑著道。
張氏就拿了個氈墊，放在牌樓前，然後扭身走到旁邊站了。
「報上了。」五郎就道，「有家興哥陪著，家興哥人頭熟，到那就報上名了。家興哥還找人領著我去考院看了，這才回來。」
連繼祖無奈，最後還是在字據上按了手印。
看著馬車上了官道，走遠了，眾人就都鬆了一口氣，尤其是趙氏和連葉兒。
前兩天，縣裡張榜公
「娘/嬸子。」五郎和吳家興都忙叫人。
從三十里營子去太倉，要雇車，路上還有吃住等使費，連繼祖卻告訴連守信，現在他身上分文沒有。
這個字據能說明的事可多了，到時候你想還錢，把字據拿回去，還得看我願不願意哪，連蔓兒心裏暗道。
將銀錢拿在手裡，連蔓兒先將字據連同印泥遞給連繼祖，讓連繼祖按手印。
等周氏磕了四五個頭，連守信和張氏才上前來，將周氏給扶了起來。
連守信和張氏就將周氏、連蘭兒、連繼祖從正門，讓進了前院。
「也不能說是借據，就是一個字據。」連蔓兒一邊說，一邊就寫在紙上寫明了給連繼祖銀錢的緣由和數目和日期。
「哥，家興哥，你們上屋裡坐著，一會飯菜就好了。」連蔓兒也從屋裡出來，笑著道。
這個年代，參加縣試的每個考生，都要有四名鄉鄰再有一名秀才聯名保舉，才能去參加考試。連蔓兒家找來為五郎保舉的鄉鄰分別是里正、吳玉昌等四個在三十里營子頗有頭臉的人物，至於保舉的秀纔則是現在五郎在私塾的先生，一位姓楊的秀才。
「咱……走吧。」周氏就看著連繼祖道。
連守禮今天早上依舊去上工了，並沒有來送周氏。
「敗家。」張氏道。
「蔓兒，這字據，有啥用？」既然
連蘭兒和連繼祖也不敢站著，就跟在周氏的身後，也跪下向牌樓磕頭。
周氏和連蘭兒就都看了過來。
「繼祖，你來的時候，沒帶夠回去的路費？」連守信就問，心說連繼祖可真不讓人省心。
連蔓兒臉色很不好看，可也不能就因為這個，就讓這三口人滯留下來。
連繼祖猶豫著，不大肯按手印。
一家人略商量了一下，連守信就去鎮上雇了一輛馬車來，連蔓兒先將車錢付了，又按著她們上次去太倉一路的花銷，另外拿了幾串錢出來。
今天晚上的主菜是一道魚肉鍋，就是將魚剔骨，用骨頭和魚頭熬湯做鍋底，將魚肉片成片放進裏面熬煮熟了，再端上桌來，可以隨意吃魚肉，還可以放菜進去燙著吃。
連繼祖和周氏都歸心似箭，連蘭兒也想早點回家，因此，連繼祖收了錢之後，三個人立刻就啟程了。
「繼祖哥，原來你只帶了回去的路費，啥也不給咱奶置辦，就把咱奶給扔老宅了？那你打算讓咱奶吃啥、花啥呀，你還真是打算把咱奶凍死、餓死在老宅啊？」連蔓兒就問道。
周氏走上前來，在氈墊前站住。她的心裏很震撼。
連繼祖就為難地看著連守信。
將字據寫得了，連蔓兒才拿著錢出來。
「借據？這錢回去，我肯定還。這個就免了吧。」連繼祖只掃了一眼，就笑道。
而等看到了御賜的牌樓，她心裏就什麼想法也沒有，只剩下敬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