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少年心事當拿雲
第509章 凋此朱顏
南仙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冰冷之色，「有何不可？敵人之敵，我可引之為友，而且長青宮在雲陽城的地位超然，如果我能夠拉攏他們，就算秦家也不會說什麼不是。至少在這個古戰場之中，我們有著共同的目的，為何不能聯手？」
遠在融天嶺外數百里的一座山峰上，這時有幾個人正靜靜的站著。其中一個人一張俏臉綳的緊緊的，臉色冷如冰霜，正是南仙子，楊真站在她的身邊，臉色也沉著，看不出喜怒，正在向站在他們身前的一個人問話。
看著秦封黯然的遠去，秦重的腰板才突然間直了起來，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陡然間閃亮起來，他一招手，旁邊就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個暗影，秦重低聲問道：「積雲峰那邊可有消息？」
她忽然間將朱顏鏡高舉起來，然後高高的拋向空中，大力的甩了出去，揚聲說道：「如果真的是的話，就讓這面鏡子，作為你此生的祭奠吧！」
她從牙縫裡冷冷的哼道：「如果她們真陷在裏面從此出不來，倒也省了我們的一樁麻煩！」
諸鶯與林梓潼都是頭一次聽到這個名詞，有些不解的看向顧顏。
她駕馭著朱顏鏡，耗盡了體內的靈力，從陰陽之氣的包圍中沖了出來，終於落到了錦雲碟上，但隨即，從融天嶺上就升起了一道光柱，與朱顏鏡的光華遙相呼應，將她徹底的吞噬了進去。當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似乎身處在一個戰場的廢墟之中，這個地方，怎麼看起來這樣的眼熟？
秦重冷冷的說道：「封兒，你將來是要做秦家家主的，怎麼能為一點私情，妄顧了大事，這樣如何讓我放心把重任交託於你？」
南仙子倒沒留意他的眼神，淡淡的說道：「不管怎樣，這次秦公子算是被人家拂了面子，我們也不必再顧及什麼，還是按著先前的準備做事！」
站在錦雲碟上的幾個人，都是頭一次見到朱顏鏡這樣強大的威力，全都瞠目結舌的看著，這時顧顏已經飛快的抽身出來，她的臉色蒼白，額頭上浸著汗漬，飛快的衝到錦雲碟上，一手還執著朱顏鏡，鏡面上所發出的玄光震懾著周圍的血影霧氣，飛快的說道：「我們快走！」
畢真真飛快的喝道：「閉上眼，這裏的靈氣有失控的跡象！」
南仙子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好，我親自去迎接！」
那人領命而去，南仙子沉思著說道：「顧顏……那個女人，是失心瘋了么，她居然敢去闖融天嶺這樣的秘地？」
積雲峰身為東陽郡的老牌名門，又有秦家在背後支持，想要滅掉小小的碧霞宗幾乎是智篤定的事情，也沒有人看好碧霞宗能夠在他們的積威下逃生，可是真的就是這樣么？
南仙子的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秦公子是琵琶別有懷抱，他一直苦心孤詣的想要支持碧霞宗，你又不是不知，只可惜人家不領他的情！」
秦封低著頭，「
諸鶯與她的配合十分默契，飛快的從畢真真的乾坤袋中，取出一張靈符，向著顧顏那邊就是一揚。
楊真輕嘆了一聲，自從他看到顧顏直闖雲陽城歸來之後，就知道積雲峰與碧霞宗這個梁子終究算是結下了，雙方已經無法再恢復以前的那種關係，尤其是出了這麼一件事之後，兩家同在東陽郡的門派，終究要決出一個勝負來，可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時遠處又有一個人極快的飛來，落到南仙子面前，躬身下拜，說道：「長青宮派來的使者，已在五十裡外，仙子是否要派人迎接？」
顧顏苦笑道：「我也不清楚，我估計，應該是我們踏入黑沼之後，破壞了這裏陰陽靈氣的平衡，導致整個融天嶺的靈氣都發生了變化，這個空間才會突然出現的吧。」
顧顏似乎對她的聲音根本沒聽見一樣，毫無反應，這時畢真真的腦子一轉，忽然靈機一動，說道：「諸鶯，用我的驚雷符！」
這時林梓潼小聲的說：「剛才你已經闖出來了，但是東嶺上升起了一道光柱，與寶鏡上所發的光十分相似，是不是這兩者有關係？」
那人躬著身答道：「那女人實在太警覺，屬下有幾次險些被她們發現，實在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靠著法寶的窺視，遠遠的綴著，只是她們也有法寶護身，看不清準確的方位。但到了融天嶺附近數十里之後，便突然失去了蹤跡，如今已有兩天了，她們一定是進入了黑沼，到現在還沒出來！」
周圍的地面坑坑窪窪的，有的還是土地，有的已經露出了山石，到處都有著斑駁的血痕，殘肢碎屍滿地都是，還有殘破的盔甲與破爛的法器。顧顏隨意撿起了身邊的一根短矛，然後又擲在地上，「靈氣盡失，已經不能用了。」
秦封只是伏首在地，雙肩微微抖動著，不做言語。
無數念頭飛快的在她的腦中閃過，只不過是短短的一瞬功夫，這時她手中的朱顏鏡已經發生了莫名的變化，似乎是不受她的控制一樣，本來正在怒吼著噴出濃濃青氣的十二個獸頭，忽然間一下子都閉上了嘴巴，朱顏鏡上的光華瞬間收斂，而峰頂上的光華卻愈加的耀眼起來，一道光柱從那裡飛快的射出來，投射到錦雲碟之上。
秦重默然了半晌，才說道：「好吧，算是我再聽你一回，我會留她一條性命，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回頭把她交給你發落，但是碧霞宗，必然要徹底的從蒼梧大地上抹去，明白嗎？」
南仙子肅容道：「是何人來訪？」
不遠處響起了回應的聲音，畢真真、諸鶯與林梓潼，都從不遠處探出了頭來，她們四個人，全被攝到了這一個地方，顧顏把她們都聚攏起來，然後才仔細的觀察四周。
秦封叩首
她劈手將朱顏鏡擲出，情形陡變，朱顏鏡飛快的衝上了高空，周圍那些殘破的法器、殘屍，似乎是在一瞬間都像是活了過來一樣，整個空間內的靈氣開始不停的流轉，高高懸在空中的朱顏鏡發出了耀眼的玄光，明亮的就像是一輪太陽，刺眼的白光照向了周圍的每一寸土地。諸鶯與林梓潼都感到眼睛一陣灼熱，一瞬間睜目如盲，像是什麼都看不見了一樣。
顧顏一回頭，看到在融天嶺的東段，山峰之頂，忽然升起了一道極為耀目的五色光華，在光華之上，似乎隱隱有一個身穿華麗衣裳的女子，正在翩然作舞，那個影像，與朱顏鏡上所出現的女子一般無二。
顧顏遠遠的就感覺到有一股強大的吸力襲來，她低呼了一聲，用手一指九嶷鼎，混沌元氣飛快的迎上去，但那股吸力實在太大，一轉眼的工夫，那道光柱就將錦雲碟整個罩在裏面，光華一閃，四個人連同錦雲碟被便同時攝去，不見蹤影。
「你們可看清楚了，她們幾個人，確實是過了黑沼，進了融天嶺？」
這讓顧顏在一瞬間也感到有些迷離起來，自己所見到的，究竟是幻境，還是真實的景象？她喃喃的說道，「天誅，如果這裏殞落的也是你的話，那麼在桐洛山，是否只是你的殘魂？還是說，你的魂靈分居兩地，其中又有著什麼聯繫？」
當年她在九天崖之底，第一次使用朱顏鏡的殺招時，鏡面上所出現的，還只是一個明眸皓齒不過十二三的少女，等來到了蒼梧之後，在桐洛山的古戰場見了天誅大魔尊的遺迹，朱顏鏡便發生了變化，鏡中的女子因而升華，顧顏猜想，這件與自己心血相連的法寶，它的變化，大概是隨著自己境界的提升而增長的。
顧顏頓時被嚇了一跳，朱顏鏡自從被她在紅葉谷中得到，一直隨身使用，從未有過這種情況，她馬上試著開啟了一下混沌空間，還好無恙。但朱顏鏡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所克制住了一樣，不論她怎麼樣的輸送靈氣進去，也毫無反應。這種感覺很奇怪，像是有人給它上了一把大鎖，將裡外分隔成兩個涇渭分明的世界，顧顏明明感覺到朱顏鏡裏面並無異常，可就是無法用靈氣與它建立聯繫。
在剛才的一瞬間，顧顏有著一種十分奇異的感覺，彷彿是一個存在於萬古之前的魂靈，遠隔著時空，沖入了她的腦海，但又不是佔據了她的識海，那是一種極為奇妙的感覺，彷彿兩個人的神魂，在一個軀體內完美的相融，但她卻又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那根本就是自己。
但朱顏鏡還在自己的手中，為何那個山頂上，也會升起一個同樣的女子影像？
畢真真說道：「這件法器煉製的手段也算精妙，只是經過的時間太長，當初又受了損，靈氣才開始散失，看上去至
這時雷電齊作，大地震顫，天空中風雨齊至，似乎隨時都會傾覆，顧顏卻夷然不懼的抬起頭，低聲吟念道：「君曾不見……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今日天涯，望斷天涯……贏得了天下，輸了她……」
周圍一片昏暗，似乎有厚厚的雲層將頭頂上的月光都遮擋住了，只能依稀看到周圍不遠的景象。顧顏活動了一下手臂，發現全身靈動自如，經脈中的靈氣也沒有半點停滯，似乎並沒有受什麼傷，她低聲的呼道：「你們可都在這裏？」
她用手指輕輕的敲著額頭，沉思著說道：「但是也不會啊，這個空間已經形成了萬年，應當十分穩定才對，不可能因為我們這一次的闖入就發生了變化，否則藏劍山莊的那些人，又是怎麼把陣旗藏到這裏來的？」
秦重的臉色如鐵，高大的身軀凝重如山的站在那裡，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巍峨氣勢，讓秦封都不敢直視，他沉著聲音說道：「你沒記錯嗎，那個女娃娃，她真的是這麼說的？」
她一言把顧顏提醒，顧顏將朱顏鏡取出來，果然發現鏡面上黯淡無光，而且纏繞在寶鏡周身的十二個龍頭，這時也變得萎靡不振，像是受到了什麼壓制一樣，她把靈氣向著裏面輸送進去，發現根本毫無反應，這件與她心血相連的法寶，就像是死掉了一樣。
南仙子沉思了半晌，「嗯」了一聲，揮揮手說道：「再加派人手，將四面都盯緊了，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便立刻回來報我。」
秦重長嘆了一聲，身軀似乎一下子矮了許多，無力的揮揮手，叫他下去，「從今以後，這件事你不必再管了！」
她又撿起一塊玉牌，「這應該是布陣用的法器，可是上面的靈氣紋路已經全部被破壞掉，整個玉牌的靈基也被破壞，根本無法再用了。這是受到一瞬間靈力風暴摧殘的結果，這裏必然就是當年的風暴之眼！」
她一手拉住一個人，飛快的向後退，發現顧顏仍然痴痴的站在那裡，但是這時已經分不出手來拉她，急得大叫道：「阿顏，快退！」
畢真真用手輕輕的掩著唇，有一些不敢相信的神色，「那我們怎麼會被吸進這裏來呢？」
至少秦封現在不覺得，他跪在秦重的面前，臉上都是頹然之色，直至現在，他的心中仍然想不明白，為什麼顧顏會拒絕他的一番好意。自己的一番心思，難道她真的就不明白？
她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明亮而亢奮的眼神，說道：「只要能得到丹霞山靈脈和碧霞宗所建的靈園，本宗的勢力至少可以擴大六成，就可以完全壓住韓譚兩家，在整個東陽獨樹一幟，這也符合秦家的利益，我已經派人去稟報秦老祖師，我相信他不會選擇不支持我們。」
他的臉上露出了無
她沉聲說道：「這種風暴之眼，是由於靈氣的突然爆炸，導致空間的塌陷，而在這裏產生的一個割裂的小空間，獨立於外面的大空間之外，所以輕易不會被人發現，就算有人有足夠強大的神念，可以感應到這個空間的存在，也不會輕易去觸碰它，以免造成周圍空間的變化。畢竟這裏的靈氣十分不穩。」
顧顏的臉色有些沉，「我們這裏看來真的踢到鐵板了，不是他們沒有收拾，只是根本沒發現這個地方而已。這裏應該是當年那位大魔尊爆體風暴的陣眼所在！」
楊真苦笑一聲，這可真是要做一把大的了，他自然能想出南仙子的打算，她在受了畢真真的譏諷之後，似乎就變得愈加的刻毒起來，她的意思，顯然是要與長青宮聯手，在這個古戰場中，將整個碧霞宗都滅殺掉！在秦家的操縱之下，碧霞宗在東陽郡的基業，可以順理成章的落入他們的手裡。只是事情真的會如此順利嗎？
楊真頓時愕然，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天，但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不禁驚訝擴產道：「是顧顏拒絕的，這對她們有什麼好處，難道她真的性子那樣剛烈，對於先前的舊事念念不忘？」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對顧顏未免就要看低幾分了，她性子未免太淺，為了意氣，不顧整個門派的大局，非要與積雲峰、秦家和整個雲澤作對，這樣子有什麼好處？難道由女子主事的門派，終究難免氣量太狹的結局么？
她淡淡的說道：「聽說秦公子說服了老祖師，讓碧霞宗有機會歸入秦家，地位比我們稍遜，可惜被人家當面甩了臉子，現在灰溜溜的回去了！」
自從幾位峰主議事決定，對付碧霞宗之事，以南仙子為首，楊真輔之，他便一切都交由南仙子出頭，自己很少發言，聽到南仙子相詢，便說道：「想必她們定的是先難后易之策，顧仙子向來膽大，行事張揚，這也算不上出奇。」
暗影壓低了聲音回道：「此事已交由南仙子主持，她已經聯絡上長青宮，決定要大幹一場，積雲峰來問秦家的意見，是否對碧霞宗的態度有所轉變？」
她看了楊真一眼，說道：「你在這裏等候著秦家的消息，我去迎接端木青，這件事，兩位峰主也是知道的，我們與長青宮，這次要聯手做一件大事！」說完，她便踏上法寶，絕塵而去。
那人答道：「是長青宮的三宮主端木仙子，以及手下三名弟子同來。」
秦封連連的叩首，「多謝祖師垂憐！」
這時月上中天，月華如水，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些血霧開始慢慢的散去，露出斑駁的地面與山岩，黑沼之上依然霧氣重重，將整座融天嶺都包裹起
暗影應了一聲，便飛快的貼地而去，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秦重低聲的說道：「封兒，你不要怪我，如果留下她的性命，日後必將成為你的心魔。為今後計，我不得不殺！」
畢真真急得大叫道：「阿顏，空間要塌陷了，你快走！」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要向何處去，但總之不能在原地等死，如果這個空間塌陷的話，她們所有人都會為之陪葬，而且連骨灰都不會留下來！
一道驚天動地的雷光炸響，周圍亮如白晝，顧顏似乎在一瞬間清醒過來，然後她就感到腳下的大地正在劇烈的晃動，茫然的轉頭，問道：「怎麼了？」
南仙子冷哼了幾聲，「融天嶺那種秘地，兼魔道兩家之長，我們都不敢輕入，她們這算不算是自尋死路？」
秦重哼了一聲，修行了數千年的他，這時也不禁動了幾分火氣，冷哼著說道：「既然如此，就讓她嘗一嘗自己所作決定導致的後果吧！這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你幫不了她！」
他看了南仙子一眼，心中忽然有了些異樣的感覺。
顧顏還不知道，一場針對著她的陰謀，正在不遠處慢慢的展開，有一張大網已經布開，只等著她自己跳進去。
楊真不想說出自己的想法，徒惹爭執，轉而說道：「我聽說秦公子前幾日趕來了這邊，特地去了赤楓林，是否秦家的態度上有什麼變化？」
秦重沉吟了片刻，冷冷的說道：「這個女人，手段倒也厲害，這次我們會堅定不移的支持積雲峰，但也不能讓它們太過張揚，還是要敲打一下他們，回去告訴他們的使者，秦家會默認此事，但不會公然的支持他們，只會在事後出來處理。另外……」
楊真驚訝的說道：「你居然聯絡了長青宮？」
這時她看著周圍的環境，忽然間腦子一振，想起來這是在什麼地方見過的了！
顧顏沉聲說道：「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那位大魔尊當年被正教的修士困在這裏，在無處可去的情況下，她必然會選擇自爆，元嬰爆體而亡，其威力之大，足可以將方圓數百里都夷為平地。如果她的元嬰自爆威力足夠大的話，在整個風暴的中心，會產生奇異的空間塌陷，將周圍所有含有靈氣的東西都吸附進來，並造成難以修復的破壞。」
當年她與秦封等人一起，在桐洛後山闖古戰場，在地底的殺陣之內，曾經又陷入過一個幻陣，在那個幻陣當中，顧顏親眼見到了無數凄美而迷離的景象，而那些景象，也都發生在一個殺氣衝天的殘破戰場之中。當時的那個幻境，與自己現在所見到的景象，卻是一般無二！
畢真真已經聽出了她語氣中的無力感，知道她必然受了不輕的傷勢，飛快的控制著錦雲碟，掉轉頭來，就要向著黑沼之外衝去，這時諸鶯卻突然尖叫了一聲，「師父師叔，你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