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躡雲
第713章 雲夢澤之秘
謝侯笑道：「我家先祖，當年在南海之中，走遍了無數地方，他曾經去過一地，名叫小南極。」
謝侯倒是很淡然的坐在那裡，對於顧顏的目光並不退避，阮千尋這時說道：「因此當年那位元后的大修，也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他在雲夢澤中，留下了兩隻靈鳥，並以極大的法力，將開啟雲夢澤的方法，封印到這兩隻靈鳥的血脈之中。只要這兩隻靈鳥，能夠一代代的傳下去，那麼，開啟雲夢澤的手段就不會斷絕。」
顧顏道：「什麼？」
顧顏取出了一顆寶珠，高高的舉起，說道：「這就是當年他留下來的螭靈元珠，我于烈焰火池之中得之！」
謝侯的臉上，忽然間露出了一種極為古怪的神情，似乎是恐懼，還有些回憶，低聲說道：「我曾聽我祖父說起過，那時候他還年輕，不過，那已是他永遠不願再提起的可怕記憶。那時候我還小，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在上古時期，先是人類與那些大妖之間，相互鬥法，後來那些具有大神通的仙人們，彼此之間互相爭鬥，將整個天地都幾乎打得坍塌，然後便是人天分野，將本來的修仙界，硬生生的分隔成人天兩界，靈空仙界，就此與塵世隔絕。
她想了片刻，便說道：「阮仙子，我們如今，都已經算是身處絕地，雖然這裏號稱天外神山，但茫茫無跡，無處可尋，因此，彼此之間更應坦誠。」
顧顏皺眉不語，雲台那群和尚雖然人品卑劣，但卻極為難纏，光雲虛子一個人，就足以與顧顏斗得不分上下，而十二名護法使者，施展金剛伏魔陣法，其合擊之力，並不下於一個結丹圓滿修士。想來面前的三人也一定吃了不少苦頭，這才遁逃至此地的。
八尾鯨，赤目魚，等等妖獸，似乎在這一刻，全都從無盡之深的海面下沖了出來，要將他們完全吞噬掉一樣。
顧顏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說實話，她也沒有對阮千尋完全信任，但看她的話，卻不像是假，在這裏，顧顏敵人眾多，眼前這三人，怎麼也算是朋友了。
在無盡的海潮之下，隱藏著的，是千千萬萬隻來自海底的妖獸！
她站起身來，說道：「雲夢之竹已被那兩隻靈鳥叼走，我們想要離去的話，還要從妖獸的身上想辦法。」
似乎像是要印證她所說的話一樣，在她話音剛落的時候，就聽到自不遠的地方，海潮之下，傳來了怒吼之聲：「眾人合力，結金剛伏魔陣法，滅殺這些妖物！」
這時她在心中想到的，是自己的那尊九嶷鼎。
顧顏沉聲道：「有怎樣的危險，我自會斟酌，但你要告訴我！」
曹雲熏搖搖頭，「那是上古文字，我不能辯識。」
顧顏向著阮千尋微行了一禮，說道：「我初來南海，許多事情尚不清楚，請阮仙子指點迷津。」
謝侯緩緩說道：「當年謝家來到蒼梧，已
寧封子忽然說道：「喂，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們是不是都沒有想到。我們怎麼從這裏出去？」
三人的臉色頓時一變，在大荒地底之處，顧顏受傷，都是她們親眼所見的，而在傳送至雲夢澤中，她居然還能夠斬殺辛采青，而且看她現在傷勢盡去的模樣，似乎並沒有費多大的力氣。
曹雲熏修習劍道，對顧顏也頗有好感，她向著顧顏點頭，笑道：「我們被傳送到了一個荒島之上，那裡四處都無人煙，連一絲生物也沒有，我們從荒島上出來，到處的遊走，最後尋到了一個峽谷，順著那裡的痕迹，才一直找到此地來。」
她話音方落，無數的潮水忽然間向上衝起，巨大的浪頭在這一刻，幾乎要將她們完全淹沒，曹雲熏站在最前方，她肩頭一動，赤影、霜潭兩劍便同時飛起，劍光泓亮如水，向著海潮之中衝去，一蓬鮮血頓時飛濺而出。
阮千尋道：「這是當年的祖師，在雲夢澤中，所拓下來的一塊拓片。據說那是一隻巨靈龜，所駝著的一塊石碑。就在萬獸海之前。只是不知，這四句話，究竟是什麼用意。」
顧顏沉聲道：「顯然，它們平時深藏於海底，吸取地心的陰氣存活，這次是被什麼東西所激發，才會一下子衝出來的！」
顧顏不禁咋舌，那自己的運氣，也實在算是不錯，她來到南海，闖出雲夢澤的第一天，就碰到了這九千年才能夠輪到一次的日子！
寧封子好奇的說道：「這也不公平啊，就算這六個人都能夠收徒弟，傳承下來，如果有一脈傳承斷了呢，豈不是永遠不能打開了？」
只是她臉上的神情，顯然已說明了她的心境，顧顏沉聲道：「你真的知道小南極？」
顧顏心中若有所悟的說道：「就是在大荒盡頭之處，喚出來的那兩隻靈鳥么？」
顧顏皺眉道：「可是在那些妖獸中，並沒有見到螭靈的蹤影。像這種上古妖獸的靈種，我若見了一眼，必不會忘記的。」
顧顏不禁訝道：「難道說，他們都死在了裏面？」
她把當年在竹林秘舍之中，所見到的那些情況，原原本本對三人說了一遍，謝侯驚呼道：「原來大荒居士是從雲夢澤中得道，難怪他能夠治好九陰絕脈，還一路修至元嬰，他一定進入過那座玄宮寶殿！」
似乎在來到雲夢澤之後，尤其是那隻蜃魔王，于萬獸海崩塌之時，帶領萬獸奔涌而去，這尊寶鼎，就像忽然間失去了靈氣一樣，變成了一個廢物，根本就不堪使用。
不過這時，顯然不是說這些的時機。
顧顏心中忽然間有些激動起來，隨即便又被強行的平抑下去，這是她結丹之後，頭一次心境如此激蕩。
顧顏思量半晌，便沉聲說道：「我也
顧顏退後一步，眼睛頓時微眯了起來，「對這雲夢澤，你是不是知道的更多些？」
顧顏點點頭，「你們所經過的那條峽谷，就是萬獸海，我在那裡，斬殺了辛采青！」
曹雲熏微笑站在一邊，並不插言，謝侯大笑起來：「我謝家非南海土著，當年初來此地，求至五色城門下為助，也非得以啊。」
在她們說話的這短短片刻工夫，周圍的雲氣，忽然一下子便上涌了起來，方圓數里的海域，全都一層層的震動了起來，一波波的海潮不停的向上拍打而起，足有數十丈高的浪頭，似乎要將這個小島完全淹沒一般。
顧顏深吸了一口氣，看到她臉上鄭重的眼神，顧顏便覺得，從她口中所說出的，大概是南海之中一個深藏已久的大秘密。
顧顏道：「彼此交遊而已。我想問，當年青丘的那位祖師，他于大荒之中立那尊雕像，所為何意，是否他早就知道了，大荒之中，有著連通雲夢澤的通道？」
顧顏點點頭，「我聽說，雲夢澤是上古之時，南海中的一位大修，於此地坐化之後，所留下來的遺迹，玄妙無比。當年六位元嬰修士合力，都沒有能夠攻破此地。」
阮千尋緩緩道：「萬獸海是雲夢澤中的妖獸彙集之地，先祖當年也不知道，為何在一個四處皆無人煙的雲夢澤，會有一個地方，聚集起那樣多的妖獸，寬闊如海，就算把整個南海的妖獸加起來，都好像沒有那麼多。」
寧封子「切」了一聲，「有什麼可稀罕的啊？」
顧顏心中默默的點頭，她覺得，這兩隻鳥，說不定就是出自於那些妖獸群中，看它們飛騰時，命令那些妖獸的神氣，與蜃魔王並無二致。當年的那位前輩，大概並非是一無所獲，他一定還是知道了什麼。
阮千尋點點頭，「這種鳥名叫翠枝啼，也不知道當年那位前輩是從何處找來的，你也知道，這雲夢澤中，全無物種生長的痕迹，但這兩隻鳥卻能夠在這裏，如魚得水一般。」
顧顏臉上的神情，這時已經完全的平復下來，他看了顧顏一眼，笑道：「要告訴你也不難，但你要答應，幫我做一件事情。」
四人下了島上，隨意的找了塊大石坐下，阮千尋便說道：「說來話長，這要從雲夢澤的來歷說起了。」
顧顏似笑非笑的說道：「小謝侯不愧是做生意的，果然精明無比，惠而不費，你就肯定，我一定能夠進入玄宮寶殿？」
顧顏道：「我斬殺了辛采青，與秦明月相鬥的時候，萬獸海忽然爆發，我被那些妖獸潮卷至了此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她忽然想起，問道，「看你們的樣子，似乎也與人動過手？」
阮千尋道：「當年那位祖師也曾修到元嬰，她遠走天下，在大荒之中得道，她于大
顧顏不語，靜待著她的下文，她的目光，頗有些意味的看著謝侯，這位身為五色城儀賓，卻又與青丘關係無比密切的人，他似乎對這南海中的秘密，知道得不少啊。
阮千尋驚呼道：「我們方才遍查周圍的海域，都沒有發現有活物的存在，怎麼現在會出現如此之多？」
阮千尋皺眉不語，這時謝侯忽然說道：「我聽說顧仙子在年前，曾經到五色城一游，不知所得如何？」
但當年在空間分裂的過程中，有一些空間碎片，在茫茫太虛之中，四處漂流，其中有一小部分，仍會在塵世間隱現，便被現在的修士們稱作天外神山。如當年顧顏在歸墟海時所進入過的歸墟，便是據說在數千年中，唯一曾出現過的一次。
顧顏頓時色變！
這四個字一出口，謝侯的神色立變，他的臉色，飛快的變了數變，才沉聲說道：「你怎麼會知道神州的名字？」
阮千尋搖搖頭，「沒人清楚，他們是死在裏面，還是得到了機緣而飛升，但這麼多年來，對於雲夢之竹的爭奪，也便漸漸淡了，否則那天你在場，看到的就會是三大元嬰，而非只是一些二代弟子了。」
顧顏哼了一聲，「我可記得，當年我助你重奪朱雀城，你答應過，欠我一個人情。上次的人情還沒還，這次，便又要提要求了么？」
她緩緩說道：「顧仙子來南海也有數十年，大概曾聽過雲夢澤的傳說了？」
阮千尋全身一震，說道：「真的是萬獸海？」
阮千尋揚起手，飛快的在空中寫下了那些文字。似乎是四行詩，寧封子的目光頓時亮了起來，她低聲的念道：「七月潮水平，涵虛混太清。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
顧顏不禁吸了一口冷氣。
顧顏掐指一算，臉色頓時凝重了起來，「現在似乎正是七月間？」
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強大無比的氣息正在飛快的臨近，顧顏低聲道：「是海獸！」
顧顏等人同時飛身而起，阮千尋這時忽然說道：「雲熏，你還記得，當年祖師在她的雕像之前，留下了四句偈語么？」
謝侯道：「如果這次，你真的能找到玄宮寶殿，你要答應，送給我一件東西。」
這時四人站在荒島之上，周圍一碧天青，雲海蒼茫，周圍頗能見物，但這顆珠子一取出來，似乎在一瞬間便光芒大作，將那些雲氣全都逼得向後退去。
小南極這個名字，只存在於她的腦中，這世界上，便只有她與寧封子知道，
謝侯大笑起來：「我所知的，也就是阮仙子知道的，但是玄宮寶殿之中，秘寶無數，我要分潤一件，並不算過分吧。」
顧顏大笑起來：「我看你的人格，大概也不值上幾分了。」她冷冷的說道，「好吧，那我就信你一次！」
顧顏點點頭，這倒也不奇怪，現在的修仙界，靈氣流逝，修行凋零，哪有那麼容易修成元嬰？
阮千尋搖搖頭，「立雕像之人，與當年進雲夢澤的那位先祖，並非一人，兩者相隔，足有數代，萬年之久。」她說了一個日子，顧顏掐指一算，似乎在大荒居士于那裡立城，約有一萬多年之前。
怒吼之聲方落，無數的海水已被一股大力推得向著兩邊涌去，在空中露出了雲虛那頗有些狼狽的身影，他的手中，托著那二十四顆定海珠，諸天星辰同時向下壓去，頓時便將無盡的海潮壓平。
阮千尋低聲說道：「螭靈是至陽至烈之物，在南海之中，除了大荒不夜城，曾有一顆螭靈元珠之外，從未聽過螭靈的蹤影。」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他們似乎都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阮千尋道：「先祖傳下來的遺訓，只說了進入之法，並沒有說該如何離去。」
阮千尋道：「此後的數萬年之中，每一次雲夢之竹出世，都不免引起一場動亂，南海之中各大勢力，全都要被引動，只是也有人用雲夢之竹，進了雲夢澤，但卻沒一個能活著出來。」
顧顏的心中不禁一震，不知道謝侯的祖父，當年曾經歷了怎樣的變故，以致僅憑他的口述，便可以讓謝侯如此的驚懼。
謝侯道：「人格保證，如假包換。」
顧顏忽然間想起一件事來，當年她在心中所存的疑問，一直沒有問出口的機會，這時便說道：「我聽說謝兄是來自海外，不知道，你可知道神州大地？」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同時說道：「必是來自於雲夢澤！」
謝侯忽然插口道：「你剛才說，你進入了萬獸海？」
阮千尋隨即便道：「其實，雲夢澤是後來南海中的修士，自行給它所起的名字，因此此地雲霧深鎖，似夢似幻。大概是出自當年那位元后修士之口吧。它真正的來歷，是上古之時，漂流至此的一座天外神山！」
阮千尋的臉上有些猶豫之色，顯然她不知道，是否應該把這個大秘密完全告訴顧顏，過了片刻，才說道：「在數萬年前，南海中還是一片混沌，修仙界很是凋零，荒島之上，到處都是野人。但奇怪的是，那個時候，元嬰修士卻是最多的。現在修士如此眾多，卻不像先前一樣，有那麼多的元嬰了。」
阮千尋續道：「他將這兩隻靈鳥，永遠的封印於此，然後又與另外的五人一起，在這裏手植了一株雲夢之竹，這雲夢之竹，是他
「你既是來自神州，可知道往返神州與蒼梧的辦法？」
阮千尋點點頭，她是冰雪聰明之人，說道：「顧仙子有事相詢，便請相問，我必知無不言。」
阮千尋道：「散修之間的傳說，多有以訛傳訛，雲夢澤其實並非是什麼大修所留下的。」
曹雲熏收徒一豎，臉上露出了一股殺氣，「是雲台的那群和尚！」
阮千尋道：「當年六大元嬰，聯手進入雲夢澤的時候，我們青丘之祖，也曾是其中之一，後來他們六人聯手，都沒有能夠找到，深藏於雲夢澤的那一座玄宮寶殿，反而都在禁制之下，受了重傷。後來，那位元后修士，便與大家商議，一起退出了此地，並且將雲夢澤聯手的封印起來，非有六人同時開啟，不能打開。」
她的話音方落，一直站在一旁，沒有插言的曹雲熏忽然驚呼道：「你們看，那是什麼？」
顧顏聽了便知，那大概就是她與秦明月等人鬥法的地方了。她沉吟著說道：「我聽辛采青說，那裡名叫萬獸海，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地方？」
阮千尋點頭道：「正是如此，雖然不過是數萬年過去，但當年的六人，能夠傳承下來的，不過是青丘、五色城而已。就算雲台的那位伽樓羅尊者，他成道之日，也是在此後的數千年了。」
阮千尋長嘆了一聲，說道：「我們且下來，找個地方落座，慢慢詳談吧。」
謝侯笑道：「你既然說我是生意人，就該知道，生意人都會押寶，我這不過只是押上一注罷了。你放心，我所要的，並不是什麼上古奇珍，也不是什麼仙丹聖草，只不過是一件對你絲毫無用的東西而已。」
顧顏長吸了一口氣，只有吹奏雲夢之竹，才能夠引來靈鳥現世，這個秘密，大概在南海之中，現在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了。自己如果不是誤打誤撞的得到雲夢之竹，又打通了大荒與雲夢澤相連的通道，也不會被傳送到這個地方來。
顧顏的眉頭一挑，並不答他的話，反而問道：「我聽說謝兄，身為五色城的儀賓，卻又聚了青丘的仙子，你的交遊，倒真很是廣闊啊。」
精明無比的小謝侯，這時臉上也不禁有些尷尬，他隨即說道：「就當是我多欠一個人情，如果你能幫我這一次，我還可以免費再奉送一個消息。」他那肥胖無比，全是贅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這個，必定是你所喜歡的。」
青丘與雲台，早在當年火池中就曾結了仇，這次阮千尋為了雲夢澤的秘密，特地來相助顧顏，兩者之間的仇怨更深。
這時阮千尋的臉上露出笑意，「說起來，要托顧仙子的福，我也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就算找不到什麼玄宮寶殿，能夠瞻仰一番先祖的遺迹，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