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訣》卷十 青天歌

第793章 紫墨魔尊

卷十 青天歌

第793章 紫墨魔尊

她似乎能夠感受到,當年那個古怪精靈,機變百出的女子,是以怎樣的威勢,帶領著七大魔尊,向勢力遍布天下的玄門發起挑戰,並且險些將他們徹底掀翻了的情景。
顧顏眉頭微蹙,凝神苦思,這似乎是一種相隔了萬年,但冥冥之中所自有的傳承,而自己想要得到這樣的傳承,就必須要破解眼前的陣法才行。
那時候在蒼梧大地之上,道魔兩家,各佔半壁江山,彼此的道統之爭極為強烈,後來魔門中的七大魔尊崛起,便是以紫墨為首,個個都相當於玄門修士中,元嬰後期的修為,於是道統之爭,愈演愈烈,道魔大戰便如期而至。
當年朱顏鏡被古修下了禁法,將其一分為二,天為朱顏鏡與天朱鏡,而朱顏鏡落入歸墟主人之手,成為永鎮歸墟海的諸天寶鑒,那面天朱鏡,則落到了天誅大魔尊的手裡,最終兩鏡合一,才破開禁制,讓寧封子重新現身。
如果有人在頭頂上看去,就可以發現,顧顏這時正在這數千條石柱所組成的一個大圓之中,轉著無數個小小的圈子。每轉幾十個小圈子,又組成一個較大的圈子,就這樣不停的旋轉下去,慢慢的接近陣法的中心之處。
但天誅早就殞身於雲澤的古戰場中,顧顏還曾親眼見到了她的法體,以及最後殘存的一絲神魂,與丹鼎派的祖師同殞,難道這裡是她留下的修行之地?
顧顏把手中的竹筒,翻來覆去的看了半天,皺眉道:「雖然這上面溢出了魔氣,但只不過是受到這裏魔氣引動所產生的反應,我將神念滲透進去,依舊沒有反應,現在根本就打不開上面的禁制。」
寧封子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被凍了這麼久,我應該睡一覺才好。我看這也沒什麼,既然你手中的竹筒,能夠與這裏的魔氣發生共鳴,那就不用擔心了。你用竹筒為媒,肯定就能夠走出去的。反正這裏也不會吃人,大不了就是一個魔修洞窟嘛。我想那個魔修,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竹筒,恐怕她要永世不見天日的。說起來,她還應該感謝你的。」她隨即便伸了個懶腰,「反正與我沒什麼關係……」
寧封子懶洋洋的說道:「你還是先替我想想,為什麼朱顏鏡會感應到這裏的氣息所自行飛出來,我想魔門之中,應該不會有什麼人,與朱顏鏡是有關聯的吧?」
她抬頭望去,紫墨的臉龐上,露出一絲很是平和的笑容,似乎還帶著幾分期待。
顧顏低呼道:「這似乎是,誅仙台?」
她行了三禮,才站起身來,這時,寧封子忽然說道:「朱顏鏡,又有了反應!」
顧顏不禁長嘆了一聲,想必紫墨在落敗之後,受了不能再愈的重傷,在勉強回到了此地之後,她便將自己的遺迹留下,隨後,便在這裏坐化。這位最有希望晉身化神的大魔尊,終於還是死在了這裏。
朱顏鏡懸在空中,那尊玉龕,這時忽然間向著兩邊分了開去,紫墨拈指微笑的法體,出現在顧顏的眼前,無盡的魔氣頓時洶湧而來。
七寶金幢已自行飛出,護在顧顏的身前,而紫墨那似乎萬古不變的臉上,卻像是忽然出現了一絲笑容一般,像是有一個縹緲的聲音在說道:「可是舊友來訪?」
既然找到了陰氣的來源,那麼便可以著手了。否則的話,就算顧顏體內的火靈,不停的將陰氣化去,但有著這樣一個不停產生陰氣的源頭,她所做的,也只能是無用功罷了。
她心中若有所感,走到了玉龕之前,恭恭敬敬的跪下來,向這尊法體,行了三個禮。低聲道:「蒼梧後學末進弟子顧顏,拜見紫墨魔尊!」
本來顧顏的心中還有著疑問,這樣一個魔氣大盛之地,應該是魔門中大修的所在,為何展若塵看上去,卻像是茫然所知的模樣。
寧封子的話還沒說完,忽然間她全身一震,驚叫道:「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顧顏站的極遠,但她仍然能夠感覺到,似乎那個女子的笑容,正在對她而發。
當顧顏看完了紫墨的遺書之後,那些字跡,便在空中飛快的散去。而眼前的這尊玉龕,卻開始碎成一片片,飛快的跌落下來。
顧顏端坐于地,她腦後的元嬰已經飛出,火靈嬰所化,與顧顏一般無二的小人,在空中微笑拈到法訣,七火同至,頓時便將那股魔氣壓制住,而顧顏體內頓時為之一暢。混沌空間中的陰冷之氣,也開始慢慢消去。
顧顏的臉上,不禁露出了極為強烈的驚訝之色,她仔細的盯著那一條條石柱,似乎要將這千百條石柱上的紋路全都數清楚一樣。
在頭頂上的殺氣被她化去之後,顧顏便舉步上橋。
如果換成她在結丹期的時候,面對這樣的陣法,必然束手無策,但現在她結成元嬰,便有不止一種法子能破去此陣了。
這時,顧顏才清晰的看到,她所身處之地,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地穴。
顧顏低聲道:「果然不愧是天縱奇才的紫墨魔尊,想要得到你的秘藏,必然還要破解你最後的這一道陣法么?」
看上去像是永遠也沒有盡頭一般,但她實際上只走了幾步,便已看到了另一端,是一片全用玉石鋪成的法台。
寧封子吐了吐舌頭,抓起朱顏鏡,便溜進了混沌空間之中。顧顏則舉步而行,向著這些石柱之中走去。
她曾經從段盈袖的口中聽說,在七大魔尊之中,紫墨是年紀最輕之人,但數她的修為最高,所有人都認為,如果她不是分心在太多雜學之上,她的成就應遠不止此。但紫墨似乎並不以為忤,樂此而不疲,而她所會的雜學,無論是陣法、煉器,還是傀儡術,都已經達到了當世最高的境界,成為七大魔尊之首。
這聲音在空中久久的回蕩,顧顏的心中不禁有些感嘆,當年叱吒風雲的紫墨大魔尊,真的已經湮滅在歷史的塵埃之中了。現在所殘餘的,只不過是她無意識的神識而已。那個聲音在空中響了片刻,便已變得微不可覺,隨後,朱顏鏡上的光華落下,在她身前的玉龕,自行顯現出一行行的字跡來。
在她手中的朱顏鏡,忽然自行的飛了起來,不停的在這保激旋,光華亂射,然後,便向著混沌空間之外飛了出去,不停的亂撞,像是要衝出混沌空間而去。
這塊玉龕在爆碎之後,所有晶石上的紋路,居然正好組成了一個陣法。
顧顏心中一震,忽然間,她明白了過來。這一切,只怕都是因為這個竹筒而起的。
她用手指著頭頂上的那些石柱說道:「這裏的每一條石柱,都是一道陣眼,你看到那些花紋了嗎,這些全是刻上去的陣法道紋。」
這位術法通玄,精擅陣法與傀儡術,以及各種雜學的大魔尊,當年在道魔大戰中的殞身,一直是一個不解的謎團。顧顏當年曾經為此事而問過葉雲霆與蘇曼箭,而他們兩個,也只知道,紫墨當年是與玉虛宮的那位接近於化神的大修,兩者相互拚鬥,最終被斬殺于劍下,但那一戰的詳情,以及紫墨最終殞身之所,在九派之中,也只有玉虛宮的人才知曉。
在空中,一片片的玉晶頓時飄飛得漫天都是。
顧顏心念微動,她身後的諸天星辰便已自行浮起,無數劍氣在空中亂射,便將頭頂上的殺氣化去。
顧顏自言自語的說道:「這裏,是個陣法啊。」
顧顏大概在陣法之中,足足轉了有幾個時辰左右,她忽然間停住了腳步,在她的眼前,是一條極長無比,看不到盡頭的深淵。在遠方,似乎有一片黑灰色的光幕,上面有各色的光華垂下來,就像是有一口口的長劍,掛在上面一樣。
而越看,她就愈加的驚訝起來,「這上面的紋路,暗合天地之理,與周圍的地脈,相互呼應,互成一體,彼此相交,圓融無比,難怪這裏的魔氣可以維持著這麼久,依然不被外界所察覺,這樣的陣法,並算不上強大,但卻巧妙之極,非陣法大師所不能為,這究竟是何人所布下的?」
而在破陣的過程當中,她也漸漸發現,紫墨所布之陣法,並非只是簡單的考驗。在這九重陣法之中,還凝聚著她在陣法之道上,一生的心血。當顧顏破解了九重陣法之後,她在陣法上的造詣,又已經更上一層,大概在蒼梧大陸之上,能與她相提並論的,也只不過是一兩人罷了。
在玉龕之中,立著一尊法體。那是一位身形窈窕的女子,眉目如畫,青絲如千重堆雪,單手拈法訣,端然立於其上,嘴角露出的一絲笑容,像是亘古不改的模樣。
隨即她才站起身來,說道:「封子,你可看出來,這裡是什麼地方?」
雖然顧顏與魔門弟子並不對付,但那只是道統之爭,無關正邪,並不妨礙,顧顏對於紫墨的崇敬之意。雖然南海中的朱紫島,號稱是天誅與紫墨兩大魔尊在修仙界中的傳承,但在顧顏眼中,行事詭秘,藏頭露尾的雲紫煙,是絕對當不起紫墨傳人的這個稱謂的。紫墨,是她在蒼梧中最為崇敬的人之一。
顧顏心頭一震,這時她大概想到,這個布置陣法的大師,究竟是何人了。
顧顏在此地,一連被困了四十九日,而在這四十九日之中,她費力苦思,將這共分九重的陣法,一一破去。
顧顏頭也不回的說道:「怕暈,那你就閉上眼睛好了。要知道,如果我走錯一步的話,這裏的氣機牽扯,靈氣失衡,都可以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的!」
那一戰,至少也持續了數百年之久,無數次的拚死相搏,互相傾軋,戰局經歷了無數次的轉圜,最後還是玉虛宮,出了一位同樣天姿絕艷的人物,他在玉虛雪山絕頂之上,約戰紫墨,並將其重創,而以丹鼎派和金剛門這兩派祖師為首的諸派修士,數十位元嬰,則設計在古戰場上,圍殺了天誅,七大魔尊中最厲害的兩者一去,魔門勢力,便即風流雲散。道魔大戰,魔門的敗亡,其實成敗,也不過就是繫於一兩人之身罷了。
這麼多年以來,就連魔門殘餘的弟子,也在尋找著紫墨的葬身之所,顧顏沒想到,今天,她真的能夠見到這個已經死了萬載,其遺迹,卻仍能影響著無數人的大魔尊!
顧顏一字字的看去,「余名紫墨,少而敏識……」那一行行如青竹般,秀麗而又挺拔的字跡,大概是紫墨親手所寫。似乎當年的這些人,並不喜歡用玉簡傳遞訊息,而是直接留下手跡。這上面大概是紫墨親自所寫,記載的是她的一生。顧顏一字字的讀下去,感受著這位驚才絕艷的大魔尊,一世的生平。
顧顏念動法訣,便身隱於混沌空間之中。
雖然這個陣法根本就沒有什麼威力,但顯然,顧顏不能以強力將其摧毀,而必然按照陣法的破解之道,一層層的將這個陣法破去。大概這就是紫墨所固有的驕傲吧,想要有資格,能夠繼承她的秘藏,那麼,就必須先破解了她的陣法才行!
她手指輕划,打開混沌空間的阻隔,朱顏鏡便自行飛出,毫光閃動,頓時將整個地底,全都照得亮如白晝一般。
那麼,這裏與黑谷,究竟有著什麼聯繫?
並非是她中了奼神針,在此刻忽然的發作,根本就是這個竹筒,不知道受了什麼觸動,引發了此地的魔氣,而兩股魔氣,互相發生了作用,也引動了這個竹筒中的禁制,讓它自行的顧顏體內散發出魔氣來。因此,她體內的寒氣大盛,才不由自主的從空中掉落。
顧顏默然不語,她只是躬身站在祭壇的身前,目送著當年這位驚天動地的魔尊,消逝了自己于塵世之上,最後的一絲痕迹。
她扯了一下寧封子,說道:「你還是先進混沌空間去吧,這裏的陣法與周圍的靈氣相呼應,對於你這種天生靈體,頗有殺傷之力,你小心一點的好。」
寧封子現在也好了很多,她仔細的整理著自己的衣衫,隨口說道:「我想,這裏應該是當年某位魔修的靜修之所吧,說起來,你手中的這個竹筒,雖然得自於黑谷,但也別忘了,那是當年某位魔門大修的埋骨之所,會不會是他曾經遺留下的法寶或者魔器?」
當年她在子午谷,闖地底地宮的時候,與段盈袖等人一起上誅仙台,當時四口劍上的殺氣,便與現在一般無二。只是其勢更遠盛之。
那個神秘竹筒,引動了這裏的魔氣,而朱顏鏡上的氣息,則將她帶到了法台之中。就算是魔門中人,大概也沒有顧顏這樣的機緣。
寧封子叫道:「喂,你這麼轉下去,我頭都有些暈啦。難道不能直著走嗎?」
也正是她,帶領著七大魔尊,將魔聖嚴淵徹底封印在地宮之中,然後開啟了道魔大戰,與玄門正道爭鋒,雖然最終事敗身殞,但這樣轟轟烈烈的事迹,仍然在無數人的記憶中流傳。
這地穴之大,方圓足有數里,高約十幾丈,頭頂之上,一條條黑色的石柱垂下來。石柱之上,嶙峋叢生,一絲絲的魔氣,正不停的從上面散發出來。
顧顏低聲道:「當年紫墨與天誅,兩個人的交情最好,這朱顏鏡上,曾經落在過天誅之手,大概紫墨殘餘在此地的魔氣,也感應到了上面的氣息,因此,才會把我們帶到這個地方來。」
她可以清晰的感應到,這裏並不是什麼厲害的殺陣,這個布陣之人,用了無數的手段,不過只是想掩飾這裏的魔氣而已。而她顯然是成功的,雖然不知經過了多少年,但天極有這麼多的修士來往,此地居然始終沒有被人所察知。
顧顏嚇了一跳,飛快的將這些玉晶,都收攏到了手中。隨即,她的眼睛便亮了起來,她看到,在掌中的那些晶石上,有著一條條無比細密的紋路。
而紫墨的手段,也實在是匪夷所思,她居然能夠將一整塊晶石雕成玉龕,又在上面預先留下了陣法紋路,並且爆碎之後,自然形成的陣法,居然如此的渾然天成,妙不可破。
顧顏略一思忖,手指輕彈,七寶金幢便已從手中飛出,化作一道彩虹之橋,不停的向著盡頭延展而去。
這時寧封子也從混沌空間之中閃身出來,她一招手,將空中的朱顏鏡收去,在她的眉宇間,居然現出了一絲惆悵之意,隨即便道:「我似乎感應到,在朱顏鏡上,有著一股黯然的氣息,像是在懷念著什麼,但極快的便逝去了。」
而七寶金幢的光芒,徑直落入了對面的黑暗之中,隨即便像是一顆石子,投入了沸水當中,無數的光華頓時便從盡頭處亂射出來,光華搖動,空中的殺氣頓時逼人而來。
顧顏一愣,她腦子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隨即她靈光一閃,便說道:「難道這裡是,天誅!」
顧顏眉頭微蹙,這樣的情景,她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只是一時有些想不起來了。
顧顏仔細的查看著那數千條石柱,說道:「如果我看得不錯,這裏應該是一個分為三重的大陣,並不是什麼極厲害的殺陣,只是為了防止此地為外人所察知而已。如果不是這個特殊的竹筒的話,只怕這裏的魔氣,還不會外溢。」
寧封子吐了吐舌頭,小聲說道:「喂,要不要這麼嚇人。」
紫墨少年之時,就已經是當地極負天姿的女修士,她曾經幾次拜入于玄門之下,但又因為自己的美艷,引得無數的少年修士,為她相爭,而她本人,也並不是那種溫良恭儉的性子,曾多次與師門發生爭執,為此幾次被逐出師門,便冠以「紅顏禍水」之名,後來她一怒之下,便索性投入魔門之下。
不錯,眼前的這位女子,便是當年在道魔大戰之前,驚才絕艷,叱吒風雲的大魔尊紫墨!
顧顏一邊前行,五指不停的掐算著,推算著陣法之中的方位以及靈氣變化,每深思熟慮,才會跨下一步。而愈到陣法之中的深處,她也就愈加的謹慎起來。對那個布陣之人,甚至生起了几絲崇敬之心。此人絕對是她平生之中,所僅見的陣法高手。
紫墨在最後寫到:「于天池之內,玄氣盡喪,敗退非戰之罪,憾之,恨之!」
顧顏不禁好笑道:「這樣還說,與你沒什麼關係?」
顧顏划動法訣,朱顏鏡便自行的從混沌空間之中飛出,在空中不停的搖曳著,整個法台,似乎在微微的震動起來。
當最後一塊晶石,在顧顏手中化去之後,她終於看到紫墨那尊法體的臉上,露出了無比欣慰的笑容,隨後,空中便傳來了「撲撲」的聲響。她的法體,居然自行的開始融化。無數的魔氣飛快的向著周圍四溢。
現在她才明白,這裏雖然有著極為濃重的魔氣,但卻是被深深的封禁起來,這麼多年,沒有人能夠察知,包括魔門的那些大修在內,而現在,這裏的禁制,卻被自己從黑谷中所得到的這個不知名竹筒所引動。
這法台四方八角,全都刻著無數的紋路,每一個角上,都懸挂著一柄長劍,黑色如晶玉一般的劍鋒之上,正有無數的魔氣四溢出來。在法台的正中,有著一座祭壇,祭壇之上,似乎是一個通體都由一整塊黑色晶石所雕成的玉龕,正端正的立在上面。
最後的幾個字,托著長長的字尾,像是流露出她心中,那極深的恨意。雖歷萬載,仍然讓顧顏不禁為之遐想。當年她與玉虛宮那位聖祖,于天池之中,那驚天動地的一戰,到底曾經歷了什麼,為何她在遺書中說,非戰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