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妾發初覆額
第048章 前世
杜恆霜也覺得實在是腦袋發昏，也不固執，縮回被子里躺下。
中年僕婦笑著舉起鏡子：「大小姐請看，這可不是一般的鏡子。」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那些變動，但是她知道，這是白狐借報恩之際，給她預警來了。
歐養娘忙止住杜恆雪的話，正色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三小姐，你的聖賢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印堂發黑，神魂不穩，氣短神虛，四年之內，必當身殞！
杜恆雪訕訕地道：「大家都這麼說，我也當個樂子，回來講給姐姐聽的。」
中年僕婦窒了窒，托著八段錦的禮盒對杜恆霜笑道：「大小姐，我們大少爺有些話，想讓奴婢單獨說給大小姐聽，不知道方不方便？」
杜恆雪風風火火地走進來，坐到杜恆霜床邊，輕聲笑道：「姐姐，姐姐，你今兒是怎麼啦？也賴床了？」
「怎麼會這樣？」那中年僕婦暗忖道：「從這姑娘的八字和福緣來說，不像是短命的人啊？怎麼會小小年紀，就會有這種厄運？」
杜恆霜看向那中年僕婦：「這是什麼意思？」送鏡子，怪裡怪氣的。
床上的那個女人卻倏地睜開眼睛，瞪著杜恆霜，似乎看得見她的樣子：「你是誰？！快走！快走啊！你已經死了！這個身子是我的！」
杜恆霜點點頭，摸了摸額頭，似乎還有些燙的樣子，迷迷糊糊地問道：「養娘，昨天來的那個中年僕婦……」
歐養娘奇怪地道：
綉樓的一樓是一間沒有隔斷的大屋子，只是掛著幾層幃幕，隔出兩個起坐間。
她看看自己的手，沒有虛化啊，還是實實在在的。
歐養娘快步走了進來，幫杜恆霜將帳簾掛在兩旁的金帳鉤上，笑著道：「大小姐醒了？」
杜恆雪像是渴了很久了，接過來一口氣就灌了下去。
杜恆霜一時怔忡起來，分不清是真是幻。
杜恆霜眼前一黑，又倒在坐床之上。在閉上眼睛之前，她似乎看見一隻碩大的白狐從她眼前掠過，順著半開的窗戶飛了出去，就跟之前那隻小白狐一樣。
杜恆霜悄悄走過去，想去仔細看一看，是不是有人冒名頂替她。
杜恆霜像是做了一場夢。
而坐在中堂之上的杜恆霜只是略微皺了皺眉，搖頭道：「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我和她，姐妹情分已盡。」接著便低下頭，繼續聽管事回話。
等杜恆霜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亮了。她發現自己睡在自己的睡床之上，很是迷惑，慢慢坐起來，撂開帳簾看了看。——她不是在跟那個奇怪的中年僕婦說話的時候，突然睡著的嗎？
中年僕婦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看著杜恆霜道：「大小姐，您今天救小兒逃離大劫，我感激不盡。我壽元已盡，特來向大小姐報恩辭行。大小姐本會在四年之內有劫難，還請大小姐擅
然後她看見自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而她的身影背後，居然還有一個人的影子！
「你是安大少爺的下人？」杜恆霜坐了下來，隨手指了一個位置讓那中年僕婦坐下。
中年僕婦好脾氣地笑了笑，將八段錦的禮盒放到條桌上，將盒蓋打開，把裏面的東西取出來，放在杜恆霜面前。
杜恆霜聽了，渾身一個激靈，完全清醒過來。
一個丫鬟衝進來，對自己回報道：「夫人！夫人！剛才許家前來報信，說您的妹子，剛剛沒了！」
中年僕婦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乾乾淨淨。
杜恆霜下意識瞟了一眼鏡面，寒光閃爍，如璀璨琉璃。杜恆霜發現自己移不開眼睛，沒過多久，就覺得從那鏡子里傳來一陣極強的吸力，將她吸了進去。
杜恆霜睜開眼睛，如夢初醒，額頭上掛著斗大的汗珠。
妹妹死了？！
緊接著，畫面一轉，來到了蕭家。
杜恆霜看了歐養娘一眼。
杜恆霜難以置信地看著中堂之上端坐著的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自己對妹妹的死這樣無動於衷？！
杜恆霜怔怔地坐在床上說不出話來。
身殞不離世，就是俗語說的，被人家借屍還魂了。
至於「一生一世一雙人」，是什麼意思？是哪個詩人寫得詩？她讀過許多詩集，就是
杜恆霜想起夢中見到的杜恆雪面黃肌瘦的樣子，立刻心疼起來，摸了摸她的手，笑道：「我有些不舒服，你出去吧，小心我把病過給你了。」
種種事端聯在一起，杜恆霜就將昨夜從流光鏡里看到的景象信了八九成。
及哥哥為什麼對自己橫眉冷對？沒有一點點的憐惜和愛護？
是一面放在紫檀木架子上的鏡子。
一股鑽心的疼痛從大腿上傳來。
蕭士及冷冷地道：「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你』！」把那個「你」字咬的重重的，好生怪異。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看見蕭士及居然開始納妾，納了一個又一個。夢裡的那個杜恆霜哭著問蕭士及：「夫君，你答應我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呢？」
中年僕婦的眼睛定定地落在杜恆霜額頭，心頭大震，捧著八段錦禮盒的雙手在盒子底下急速地掐算起來。
堂屋裡燃著幾盞油燈，從屋脊上懸挂下來。燈火在晚風中輕輕飄忽，將屋裡的桌椅凳幾拉出長長的影子。
杜恆霜掀開被子起身，道：「安國侯府那隻被雷劈死的大白狐狸，有人收殮沒有？」
隨著杜恆霜的聲音，夜空里的雷聲滾滾，似乎往這邊來了。
歐養娘端著一碗薑湯進來，服侍杜恆霜喝下，又摸了摸她的額頭：「是有些燙，可能昨晚著涼了。今天睡一會兒吧。」
自己的影子背後，為什麼是別人的影子？
「有什麼話，你直說吧。」杜恆霜有些不耐煩了
那中年僕婦端端正正站在堂屋中央，聽見樓梯口有聲音，微笑著抬起頭，往那邊看了一眼。
杜恆霜穿著家常的雪青色襦裙，煙草綠的通袖衫，臉色平靜地出現在樓梯口。
那中年僕婦還是站在她面前，不過她手上的鏡子已經黯淡無光了。剛才的璀璨琉璃，似乎只是黃粱一夢。
然後那個丫鬟匆匆地端著茶盤離開，看側影，似乎是妹妹的大丫鬟知書？
她看見自己坐在中堂之上，矜持地笑著，輕言細語地對屋裡站得滿滿的僕婦道：「從今兒開始，咱們蕭家，就要把規矩立起來。」
她想想不放心，又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杜恆霜停住腳步，驚惶不已：自己已經死了？自己難道已經離魂？那床上的那個杜恆霜，又是誰？
杜恆霜帶著中年僕婦進到裏面的隔間。
杜恆霜探頭叫道：「養娘！養娘！」
那個人的樣子，跟自己的模樣生得完全不同！
杜恆霜也糊塗了。難道是真的做了一個夢？但是夢裡的一切也太真實了吧……
夢境里旁觀著的杜恆霜無聲的哽咽起來。
那中年僕婦定了定神，偷偷張開天眼，繼續打量杜恆霜，發現她的魂魄，果然已經有了虛化離體的跡像。
杜恆霜開始感到害怕。那個床上的女人，到底是誰？
可是她雖然身殞，卻不會離世……
杜恆雪在帳簾外面壓低聲音對歐養娘道：「養娘，我的丫鬟知書剛才出去取早飯，聽見廚房裡的僕婦都在傳，說安國侯府
在夢裡，她首先看見的，是自己的妹妹杜恆雪躺在床上，面黃肌瘦，破舊的床帳上無數個窟窿補丁，看得她觸目驚心。一個丫鬟走進來，背對著她，遞給杜恆雪一杯茶。
那個中年僕婦，後來她眼前閃過的那隻大白狐，還有，她說來報恩，說我救了她小兒的命，肯定就是那隻小白狐了。安子常也說過，那小白狐，是在安國侯府做窩的！
歐養娘笑著道：「這幃幕後面是個小隔間，你們進去說話吧。我去門口守著，不讓人進來就是了。」說著，帶著上夜的婆子一起出了大門，將屋門輕輕帶上。
中年僕婦正要開口說話，屋外的天空中傳來幾聲悶悶的雷聲。
杜恆霜醒過神來，想起剛才的夢中之事，又看了看那中年僕婦，猛地站起來：「你不是安子常派來的！」
看來，昨天她看到的，真不是一個夢。
那中年僕婦笑了笑，對杜恆霜做了個手勢：「大小姐，我是來報恩的，不是來害你的。你只要記住，凡是看見有重影之人，就要防之又防。我法力有限，只能提點這麼多。今大限將至，言盡於此。——大小姐，我只能幫你最後一個忙了。」說著，欺身到杜恆霜近前，往她額頭處拍了三掌。
「什麼中年僕婦？」歐養娘大奇：「大小姐睡糊塗了吧？昨兒你泡完手就睡了，臨睡還讓我給你收拾花樣子，說今兒要描新樣子呢。哪裡有什麼中年僕婦？」